三十四、“三奸四愚”（上）
这一轮对库斯科城的仓促进攻，不出意料地再次失败了。
其他战线是什么情况，丹尼尔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在安排给他的进攻方向上，土着附庸军的行动实在是极具懦夫和守财奴的风范，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保存实力，什么叫敷衍了事，以至于让他连生气的欲望都消失了。
虽然丹尼尔发出的军令是要四个附庸军团全线出击，四位军团长也在战前把胸脯拍得山响，表示一定会全力奋战。但是事到临头，却都留足了预备队，只是各自出动一个大队的兵力。然后这四个大队长又留足了预备队，各出一个中队。接下来四个中队长又……到了最后，只有四个小队的土着附庸军抗着木棍到战线中央溜达了一圈，对面的印加人还以为是来收尸的，丢了几块石头就把他们通通吓了回去。
看到这样的状况，丹尼尔自然也顺势打消了派出正规军跟进的念头，正当他考虑着如何写一份“我军苦战半日，并无寸进，不得已后退整补”的官面文章的时候，阵地上突然又有了新的变故。
“丹尼尔将军，丹尼尔将军在吗？”一名打扮得非常体面的陆军上校用刀鞘分开拥挤的人群，中气十足地大声叫喊着，闪亮的金丝肩章在肮脏憔悴的士兵中间看起来分外显眼。他穿着笔挺的干净制服，胸前挂着大勋章。头发上似乎还抹了橄榄油，看起来没有半分硝烟和血腥地气味，倒像是喷着香水准备去参加舞会的花花公子。
丹尼尔看看自己满是霉斑和破洞的军服，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我在这儿呢！”他面带愠色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文德斯上校？”
文德斯上校望了一眼丹尼尔。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克鲁泽元帅命令您到前线总指挥部去。有重要任务必须向您当面宣布。请您动作快一些，元帅大人的耐心可不怎么好。哦，对了，最好换件象样一点的衣服。虽然你这地方脏得只有猪猡才会喜欢，但也不能让自己沾上猪猡的臭气，不是吗？”
上校厌恶地扇了扇鼻子，然后很随意地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地军礼。没等对方回礼，就自顾自转身走了，丹尼尔脸色铁青地望着这个嚣张家伙的背影，手指在剑柄上攥得发白，但终究还是不敢发作，只好臭着脸钻进自己地狗窝，和两个勤务兵一起在长了蘑菇的破烂衣柜里努力翻找，想要凑出几件还算穿得出去的行头来。
还没等丹尼尔换好衣服。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在军中传播开来，顿时便是一片哀叹。
“剥皮老变态又把大烟贩子派来了？该不会又有什么见鬼的命令吧！”
“不知道，但是绝对没什么好事，大家抓紧时间写遗书吧！”
“是不是那个仙人参谋又折腾出什么新花样了？上周说什么要占据制高点，强迫一个大队去搞攀岩，结果摔死了五六百个弟兄。再前面一周说是要搞空降。然后遇上雷暴，二十多艘飞行船都被闪电劈成了焦碳……现在他还想干什么？那个除了血统就一无是处的混蛋！”
“别说那几位不识人间烟火的傻蛋上司了，就是眼下和咱们在一起地这位长官，除了血统之外又还有什么优点？唉，看着吧，再让这帮三奸四愚折腾下去，大伙儿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死了就死了吧，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只要让我吃顿好饭，喝瓶好酒，再舒舒服服洗上一个澡。就是被炮弹炸死我也认了。”
“就怕死了也未必安生。咱们的顶头上司可是个出了名的恋尸癖，身边还带了亡灵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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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封建王国的君王来说。掌握军权的将领永远都是受到猜忌的，将领手头的兵力越多，君主对他的猜忌也就越严重。此次库斯科大战，精灵王国几乎是调集了倾国之兵，如果统帅不是最亲近可信地人，阿克迪娜女王宁可放弃这一决胜良机，也不敢把如此庞大的军团交付出去——即使信得过对方的忠诚，也必须考虑得胜之后功高震主的难题。
在这种情况下，任人唯亲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因此，在官方的文告中，担当这五十万西征大军主帅地是王国的储君、美丽高贵的艾伦妮塔公主。自然，娇贵的公主殿下是绝对不会和大兵们一起同甘共苦的。为了创造一个更加理想的办公环境，她和手下一帮宫女并没有进驻闷热潮湿的前沿战地，而是在战线后方差不多一千里外的蒂卡尔城组建了大本营，“遥领”总指挥一职，进行跨越时代的“远程指挥”……
很显然，这个时代的军事技术水平还没有发展出数字传送、即时通信和三维模拟远程多媒体系统之类地好玩意。仅仅凭借成本高昂而又不太可靠地魔法通讯，公主殿下最多只能客串一下精神鼓动方面的最高统帅，或者在幕僚地协助下制订出一份大致的战略规划，至于实际的战术指挥，就必须依靠前线将领自行把握了。
可是，被派到前线的精灵军指挥官又是些什么家伙呢？
精灵王国西征大军的指挥班子，是一个被称为“三奸四愚”着名团体，其名声连困守城内的印加人也有所耳闻，某位不知名的文艺爱好者还编了一首打油诗，对这伙“名门良将”作了相当精辟的评价：
脑残情报慢先锋，
仙人参谋神后勤。
海龟上将玩活埋。
主帅远在千里外！
纯血名将三不知，
幕僚吹牛又贩烟。
更有剥皮老变态，
精神力量世无敌！
这“三奸四愚”虽然名声不怎么好听，但是来头却一个比一个大，什么元帅、上将、公爵、伯爵那是应有尽有，而且没有一个草根阶层发家的爆发户，全都是血统高贵、政治可靠地名门之后。唯一的问题是大多不太会打仗。当然了，军事行动永远都要服从于政治斗争的需要。让外行指挥内行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物以类聚，上层领导既然都是这号货色，这一仗能打出个什么水平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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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四愚”之一的丹尼尔中将骑着一匹毛掉了大半的矮种马，跟在“三奸”之一的幕僚长文德斯上校地后面。他一边挥手赶着在眼前窜来窜去的蚊子，一边直愣愣地上校屁股下面那匹洁白矫健不掺一丝杂毛地高头大马，眼睛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由于粮食匮乏，前线的战马不是病饿而死。就是被饥肠辘辘的士兵们宰了下锅。而文德斯只是一个从来不用上阵的文职幕僚，穿得人模狗样不说，居然还敢骑这么奢侈的白马——要知道，喂养一匹马的粮食，都足够养五六个士兵了！这还是在不考虑防止马瘟的药物和清理寄生虫地消毒剂的情况下，眼下由于药品匮乏，神术也不太管用，前线天天都有士兵伤口感染得不到救治。悲惨地全身溃烂而死。
而且，文德斯这个家伙干的混帐事还远不止这些。他利用幕僚长的职位上下其手，勾结毒品贩子，挪用军需船位，向精神空虚的前线士兵大肆贩卖鸦片、**和吗啡，在短时间内就培养出了一大帮瘾君子。各级军官对他这种损人利己的行径是深恶痛绝。但是仗着总司令克鲁泽元帅的宠信，以及世袭传承的伯爵头衔，要钱不要脸地文德斯依旧我行我素——根据小道消息，克鲁泽元帅实际上就是军中贩毒团伙的总后台，在利润分成中始终都拿着最大的一份……
库斯科城下的前沿阵地距离克鲁泽元帅的司令部足足有二十多里，全是雨林中的泥泞小径。天色阴沉昏暗，讨厌地雨又下起来。一开始，零星的雨滴打在树叶上，发出一片沙沙声;接着，凉飕飕的雨点便越下越大。水流像无数条瀑布一样倾倒下来。把两名军官和他们的坐骑都给淋透了。丹尼尔中将的杂毛马顿时发起了脾气，哪怕用鞭子抽。用匕首刺，都不肯再挪动一步。倒霉的中将大人只好让勤务兵把马牵回去，自己则在幕僚长的冷嘲热讽声中，更加丢脸地踏着满地的烂泥，一个人步行前往司令部。
在雨林深处的一座小土坡上，矗立着一座用化泥为石魔法构筑起来的白色小楼，四周环绕着许多精灵风格地树屋，这便是西征大军地前线总司令部。这一带地区戒备森严，工事林立，临时修筑的道路仿佛蛛网一般纵横交错。
司令部地外围是一片广阔的林间空地，散落着许多棕榈叶搭建的寮棚、竹楼，那是总部直属的仓库、野战医院和随军人员住所。虽然有些简陋，但至少地势高，比较干燥。在这里可以喝上热水，吃上热饭，让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休息。对于那些整天泡在腥臭的泥浆里，连脚趾头都烂掉的士兵来说，已经是天堂一样的好地方了。
但是，这个“天堂”最中心，也就是克鲁泽元帅居住的白色小楼，却是一个人人退避三舍的恐怖魔窟。即便只是远远观看，都能让人感觉到来自地狱的刻骨寒意。
现在，丹尼尔中将就停在这座白色小楼前面，满脸厌恶地看着院子中间那巨大的壕沟。同往常一样，壕沟里面横躺竖卧着成堆成堆的尸体，散发出扑鼻的腐臭味，白色的蛆虫在他们的鼻中、眼中和嘴里蠕动，场面骇人无比。
即便已经来过好几次，丹尼尔中将依旧忍不住肠胃的翻腾，开始呕吐起来。而油头粉面的文德斯上校却若无其事地策马踏过残缺的尸骸，还有心思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几个正忙着埋尸体的哨兵赶忙向他立正敬礼，同时用拖得老长的嗓音朝里面通报。
“文德斯上校，丹尼尔中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