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偏西而行,快到了傍晚日落时分,阳光变成橘红色,绯艳明丽,给这个世间都笼上一种不真实的梦境感。
“是做噩梦了吗?梦到了什么,能把你吓成这样。”付骄阳笑问。
“没什么,就是些怪梦而已……”谭茹随口敷衍着,伸手将手指靠近空调吹风口,确定刚才梦中“另一个自己”呵到自己脖颈间的冷气是空调,赶紧将其关掉。
惊魂初定后坐起一些身子后,谭茹以手掌覆眼,闭目靠回座位调整呼吸。忽然,手机铃声响起,让她的心脏下意识的收紧了一下,又立即坐起来。
缓了两秒定神后,谭茹才摸出手机来看,见是宋剑打来的。她调整了一下气息,以一种自然的语态接起来电说你好,询问宋剑有什么事。
“柳楠自杀了。”
宋剑一开口,就让谭蒙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但,也仅是刹那的诧异后,谭茹又丝毫不再意外。
昨夜与柳楠的那场漫长对话里,从柳楠对自己的知无不言间,谭茹已经隐约感受到了楠柳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她从出生起就在经历着错位的命运,一路行来承受了太多别人或许一生都不会遇上其中一二的困苦。
柳楠试过挣扎自救,曾经以为逃出生天,可最终还是被重新束缚。她才明白,命运赋予她的那些困苦自发生之日起,便是无解。到如今,除了死亡,谭茹也想不到如果自己处在那样的境地里,还能怎样让自身解脱。
当然,这其中大约还有对柳楠自己母亲林慧的认输妥协,她终止生命,把从林慧那儿得到的东西全数归还,以此来换取自己灵魂的自由安息。
“林慧知道吗?”谭茹询问。
“晚一点会通知她,毕竟她是家属。”
“嗯。她是该知道。”谭茹淡淡说着。
“听你这语气,是觉得林慧应该对柳楠的死负责。”宋剑问。
“也许吧。如果林慧不那么固执的想控制柳楠的生活,不因自己受过的伤,就把自己的喜恶强加到另一个生命上作为宣泄,不把她圈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也许结果会不一样吧。不过,说这些都没有意义,我只是个外人,不知全貌,不予置评太多。”虽然心中有诸多感叹想法,但谭茹口逆流而上上还是很谨慎的将自己撇清。
宋剑已经知道谭茹昨晚见过柳楠,有过深聊,但因为暂时这个插曲对案件没有影响,他暂时也不想与谭茹将关系弄得太僵,就没有再向下追问。稍作停缓后,说起另外一件事。
“对了,我们依据你提供的消息,从女工楼的院墙内找到了一具被分离处理的白骨,就目前的形体特征来讲,很大可能就是林建中。具体的身份确认,还要等正式的生物信息化验比对结果。”
“嗯,找到了就好,林慧至少没撒谎。”谭茹回应。
“你大姐开口了,她和我们警方坦白了一些事情,交待了一些情况。她表示,林建中死亡的事她其实知道,其他几人的口供我们也比对过了,情况基本属实。这样的话,警方就要继续对她进行调查,确认林建中的死亡是否有有她参与,以及是否参与了修墙藏尸行为。即便是没有参与直接行凶,如果有参与协同藏匿隐瞒凶案,她也要面临法律问题。”
听到这个结果,谭茹有很久的沉默,想说的话有很多,疑惑的点也很多。她觉得,这很可能又是大姐的谎言,就是为了继续待在看守所里,逃避外面的生活,不肯走出来承认自己是谭蒙的事实 。可是,最后谭茹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说知道了,相信警方最后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清白的人。
“哦,对了,还有件事。秦伟浩失踪了,你知道吗?”宋剑调转话题问道。
“他不太待见我,一见到我,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你是见过的。我避着他都来不及,他的事情,怎么会知道呢。”谭茹笑说。
“原本想让他配合调查一些柳楠的事,他就这么跑了,真是莫名奇妙。”
“听说他爱赌,可能输多了钱,躲债了吧。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好人,一直在街上当混混的赌棍,干出啥事儿也不稀奇。”
“也是。好了,这次案子的事情正式向你道谢一句,感谢你对警方的配合与支持,后面可能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保持联系吧。”
“当然。我也还有好多事情想弄清,往来这么久了,也算是半个朋友吧,后面也要请宋警官你帮忙呢。”谭茹顺势说着,在表面上与宋剑打好关系,以图来日方长。
“一路顺风,保持联系。”
结束与宋剑的通话后,谭茹收起手机,侧头看向窗外一望无垠的平原荒地,让付骄阳把备在车后的食物拿出来吃一些再走。
付骄阳看了看时间后点头说的确不早了,两个孩子也该饿了,于是将车开到路边的安全空地上滑停下来。
付骄阳下车到后排拉开门,招呼着车后座的两个孩子吃饭的功夫里,谭茹独自提从车座下抽出那只黑色小型运动提包,提着袋子走向逐渐被夕阳余晖洒满的荒原。在一处较平坦的地方,谭茹将包裹丢到地上,把提前备在包里的一小瓶煤油抽出来拧开倒洒在上面,再划燃火柴将其引燃。
看着纤维布料在大火中烧得变形,渐渐扭曲,包裹内放着的厚厚一摞病历与一些旧证件从火焰缝隙间露出来。证件上面是一个肥胖臃肿的的男孩子形象,名字叫柳南,与现清瘦秀气的柳楠几乎毫无相似之处。
“即便有人知道你曾是谁,也永远不会有人看到这些,你永远的自由了。”谭茹将双手插入口袋,望着随风摇摆的火焰喃喃说道。
时间回到几小时前,谭茹从看守所出来后就去买了只锤子,然后径直打车去了墓地。
找到写着林慧姓名的墓碑,对准她的名字重重砸下,墓碑产生裂纹朝后退了两公分,从墓前的大石板上退挪下去。谭茹弯腰沿着露出的地面缝隙,将墓前那一整块青石掀起来,就看到了压掩在下面的黑色运动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