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其他家人都忙,不方便来这么远的地方。”谭茹回答。
宋剑点点头,隔着铁门缝隙冲朝外张望的两个孩子挥了挥手,然后下楼离开。
谭茹撒谎了,并非只有她一个人方便过来,而是时至此时,她还没有告诉母亲与奶奶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付骄阳,她也暂时隐瞒着真相,对于匆匆离开松城的理由,只说自己有朋友结婚,她临时出城几天参加婚礼而已。
谭蒙的家很小,两室一厅的房间,坐西朝北,冬冷夏热,即便是打开了灯也还是昏暗得厉害,几所有的家具都是上世纪的老旧风格,油漆脱落的位置布满各色用彩笔绘上去的小图案,阳台上堆放着各类捡来的纸皮和塑料瓶,一扎一扎的堆在那儿。
简单的在屋里走了一圈,将旧沙发上的毯子拂到一边坐下来,谭茹盯着眼前的一切出神。她很难想象,从前那个明媚美丽,讲究生活品质的大姐,就算是用旧的抹布都要整齐地挂到阳光下晒干净的人,怎么会忍受这相脏乱的环境,在这里生儿育女。
看到两个孩子扒在卧室的门边偷看自己,谭茹如梦初醒,想起该尽到照顾孩子的责任,站起身堆着笑容走近他们,询问想吃什么。林太立即缩回脑袋躲到屋里再不露面,林阳则小心地询问她,真的是自己的小姨吗。
“你妈妈,从来没有向你们提起过娘家人吗?”谭茹蹲下身子询问。
“没有。妈妈说她没有亲人,只有我们。”
“我尿了。”林太小心探出半个头,凑近林阳的耳边小声说道,然后试探性看向谭茹。
发现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都很脏了,谭茹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去烧热水,给两个孩子洗澡换衣服,因为没有过照顾小孩的经验,第一盆水调的太热,林太一站进去就立即跳出来,然后大哭着说谭茹是坏人,他要自己妈妈。
林阳虽然是妹妹但比较懂事,上来安慰自己的哥哥,谭茹赶紧添了冷水才继续哄着林太洗澡。
给两个孩子洗漱完已经不早,谭茹抱着脏衣服四下打洗衣机却无果,问过林阳才知道他们家没有那种东西,衣服都要靠一盆盆的打水到大盆里手洗。
谭茹赶了一天一夜的行程已经很累,就想明天再说,可林阳却在她放下脏衣服后提醒,被尿过的裤子如果放在房间过夜,明天会整个屋子都发骚。
无奈之下,谭茹只得拿盆取水一件件洗衣服,好不容易收拾拧干放到盆中,林太又揉着眼睛出来,说自己刚又尿了裤子,还把床也都弄脏了。那一瞬。谭茹既愤怒又无奈,怒的是这没完没了的麻烦,无奈的是对方不过还是个孩子,她怎么能计较。
付骄阳的电话在这时打过来,谭茹随手将洗好的衣服丢下,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接听。
听到付骄阳的声音,想到他的笑容,谭茹那愁闷了一天的心才算稍有安慰,似找到一处暂时避雨的港湾。他在那头询问谭茹参加婚礼是否开心,又问起怎么她这个朋友的婚礼办得如此仓促,之前一声不响,忽然就平地一声惊雷,弄得他丝毫没法儿安排交接,否则他就能自己开车送谭茹。
谭茹安慰付骄阳不要担心自己,说自己在这边被朋友照顾得一切都好,可说着说着,又沉默下去。在来汾城之前她觉得自己能独自撑起这个谎言,可现在她发现太高看自己,才来半天不到,她已经有太多措手不及,身心俱疲。最终,她决定不独自一人面对言,至少对付骄阳不再撒谎,将她到汾城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
付骄阳在那边沉默了好一阵儿,谭茹以为他紧跟着会追问更多事情细节,却没料再开口时付骄阳只让她立即将地址发给他。
“我现在去公司办请假手续,然后开车过去,最快明天中午能到,你别怕。”
“都是警方办案,你又不是家属,来也帮不了什么,我一个人没事儿的。”
“这事儿不用商量,就这么定了,你等着我就好。”
付骄阳平时在从不与谭茹争论什么,不管吃什么菜,去哪儿玩,或是买什么东西,全都由谭茹一人说了算,他从无疑议。但在听到谭茹遇上这种事情后,他则态度非常决定,不容商议。
“小茹,咱俩虽然还没拿证,缺个仪式,但也早就是实打实的一家人。作为男人,我是不能让自己老婆一个人扛这么大的事儿的,刀山火海也得赶紧冲。你好好待一天,顾好自己就行,有什么事儿全等我来了再说。”
付骄阳这种一反常态的武断,没有让谭茹讨厌,反而很感动,心中生暖。她不禁庆幸自己到底是没跟错人,这个男人小事上能迁就,遇上大事则能有态度,没辜负她的一往情深。
“那好,我等你。”
结束与付骄阳的通话后,谭茹似乎又被重新注入了电量,回到屋里后也少了几份怨气,耐着性子将丢在沙发上的衣服捡起来放进盆中。又重新堆上笑容,招呼林太将脏裤子脱下,自己进屋去找干净的新床单更换,开始新一轮的张罗。
当晚,两个孩子睡在主卧的床上,谭茹则找了床被子铺到沙发上将就。
尽管林阳说,平时都是谭蒙和两个孩子一起睡,有大人一起他们会觉得更安心,但谭茹实在接受不了,对林太提出的睡前故事要求也假装没听见,留了一盏小灯照明就离开卧室,关上了门。
谭茹会照顾两个孩子,眼下更多的是出于责任,甚至是同情,并没有真的从内心接受他们是自己的亲戚家人。
第二天,申请到看守所探视的机会后,宋剑陪同谭茹去见大姐。
看守所在一处偏郊,四处安静,鲜少有人往来,两个孩子只知道要去看妈妈,却不知道妈妈如今身陷囹圄,一路上说说笑笑,对着车窗外面的事物新奇无比。
谭茹撑着额角将头扭向窗外,心中想着见到大姐后应该先说什么,她有太多疑惑。大姐为什么没有死,这五年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要与谭家断绝往来用一个假名字在汾城定居。
心中有着千万的担忧与惶恐,可真正签完字直到探视室内,与大姐隔窗而坐时,谭茹的心却静得出奇。无思,无惧,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五年未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