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格鲁
深夜，天色明亮，月亮皎洁，虽然不甚圆满，但依旧将万里夜空照耀得朦胧可见。
篝火早已熄灭，清风徐徐吹来，拂过那躺在森林中的安然入睡的兽人与人族奴隶，偶尔传来几声打雷般的呼噜响声，却没有将沉睡的人们吵醒。
四周放哨守卫的兽人战士神色略有倦怠，倚靠在高耸瞭望台上，垂着眼帘昏昏欲睡。
聂枫跟随着陈辉的脚步，多日来第一次踏出昏暗的车厢。
清新怡人的空气，微凉爽快的清风，让人从头到脚都感受到一股自由感觉。
聂枫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眼眸愈发明亮，转头与陈辉对视一眼，皆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两人乘着夜色，蹑手蹑脚地绕过那就地席枕的众多兽人战士，从八面瞭望台的视觉死角处，沿着灌木与密林，躬身徐徐前行。
“只要沿着这处山谷一直走，再行数百米，便应当脱离了兽族大军的监控范围。你出去之后一直往东北方向走，便可以到达中天大陆。”不知过了多久，陈辉停下脚步，指着前面想一个小山沟，弓下身子对聂枫轻声道。
聂枫闻言，探出头望了眼前方的那处隐秘山沟，再转身望向那满脸疲倦的陈辉，心中满是感激。想来为了今夜，他也做了不少调查与准备。
“谢谢。”聂枫眼神复杂地望着陈辉，缓声道。
一次救命之恩，一次活命之恩，这般恩情，实在难以为报。
“呵呵，小子好好活下去，就算是对得起我了。”看出聂枫心中所想，陈辉轻轻拍了拍聂枫肩膀，淡淡笑道。
“你不跟我一起离开吗？”听出陈辉言中之意，聂枫疑惑问道。
转过头回望了眼那森林之中沉睡的人族奴隶，陈辉轻声一叹，说道：“身为他们的首领，我怎么能抛下他们？”
“那就带他们一起走。”聂枫也转头望了眼那处森林，凝声道。
“呵呵……哪有这般轻易。”陈辉摇了摇头，叹息道：“一两个还好说，若是举团逃脱，成功的几率几乎没有。今日若不是天时地利条件良好，恐怕我们这次也是九死一生。”
“那便一个个转移。”聂枫凝望着陈辉，说道：“总会将大家都转移出去的。”
“每经过一个村庄，兽族都俘虏大量人族奴隶，像傻瓜一样一个个去援救，根本于事无补。”说到这里，陈辉微微摇头，苦笑道：“虽然……我一直在做这种傻瓜事情。”
“不可以反抗吗？”聂枫皱眉道。
“反抗？拿什么反抗？”陈辉摇头苦涩道：“我们人族天生孱弱，除了那些神通广大的修行者，几乎没有任何人有与兽族抗衡的能力。”
聂枫沉默了下去。
陈辉继续道：“而且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内心。”
“内心？”聂枫疑问道。
“一个人若是没有了反抗的心，那么他便永远不会做出反抗的举动。”陈辉回忆起这些年自己所做的事情，摇头道：“凡是有些求生希望与勇敢之心的人类，我都将他们送了出去。而现在，这些人族奴隶依旧还有这么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嗯……”聂枫隐隐有觉，却是不便说出来。
知道聂枫已然体会到个中意思，陈辉点了点头，道：“不错，大多数人在兽族的强大威势之下，已然丧失了对自由的渴望，成为了真正的奴隶。害怕任何有可能得罪兽族的事情，从这里逃出去更是连想都不敢想，倘若我要带他们离开，恐怕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兽族军官那里告发我。”
“真是可悲。”缓缓闭上眼，聂枫轻声叹道。
“呵呵，在那个各自为政，征战不休的中天大陆，人们会变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微微摇头，陈辉轻声道：“倘若一天中天大陆能够统一，上下一心，自立自强。人们的心，便不会是这般软弱可欺了。”
“一统吗？”聂枫轻声呢喃道。
却是不知方云山与宁苍能否做到这点。若是他们当真能使得人们幸福，天下太平，那自己……
摇了摇头，挥去心中的杂乱思绪，聂枫定眼望向陈辉，抱拳说道：“那陈大哥，就此告别。”
人各有志，自是不能勉强，若是他日自己实力恢复，定然回来报此人大恩。聂枫心中如此想道。
“保重。”行起多年不用的人族抱拳礼，陈辉脸上泛出些许欣然，对聂枫抱拳道。
聂枫对陈辉点了点头，转身向下方山沟躬身潜行而去。
陈辉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削瘦身影，脸上浮现几许欣慰，正欲转身回去。突然！天空传来一阵啸响。
一道清爽悠扬的声音，在这片丛林之间荡然回响。
“在我的车厢里住了这么些时日，不打声招呼就走，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人类。”
聂枫前方，忽地飘来一道修长的花袍身影！长发飘舞，负手而立，幡然转身，深紫眼眸充满魅惑，俊美而略显妖娆的脸庞，泛着几许淡淡的微笑，望向愕立当场的聂枫。
略微忖度方才话语，聂枫立即明悟此人身份。
“格罗之子，格鲁？”聂枫皱眉道。却是没想到这酋长之子，竟是以人类相貌出现。
“格鲁就是格鲁，不需用任何人来显耀自己身份。用格罗之子这个身份来限定格鲁，可是对格鲁的大大的不敬呢，人类。”俊美青年对着聂枫轻眨眼眸，淡淡笑道。
聂枫神色略怔，旋即脑中思绪百转：如今自己伤势未复，即使拼上千幻剑与阵法之术，恐怕也不是此人的对手。为今之计，或许只有暂时妥协，只要陈辉安全，那么自己一个人，即使打不过，还是可以逃的。
转眼间，聂枫便换上一副平淡的微笑面容。
“这么晚了，格鲁为何不好好就寝，还到处乱逛呢？”聂枫负手身后，对后方的陈辉猛打手势，示意其快速离开。
看到聂枫的手势，陈辉心中却是犹豫不决。在兽族生活了这么久，他深深地了解那个露出人畜无害笑容的俊美青年，究竟有多恐怖，因此也更为清楚聂枫留下，绝对毫无生还的可能。
“哦？”俊美青年望着眼前平淡微笑的削瘦男子，兰紫色眼眸中显现几分意外，随后脸上展现些许感兴趣的神色。
“呵呵，你倒是猜猜，我这这么晚，是来做什么的。”俊美青年静静地站立原地，微笑地盯着聂枫，道：“猜得对，你和你身后的那个人类，都可以活。”
听到这话，聂枫与陈辉眼神闪烁，神色复杂地望向前方面带微笑的俊美青年。
“但如果猜错了，你们……”格鲁依旧面带微笑，轻声道：“都会死哦。”
闻言，陈辉身形骤然僵硬，额头几滴冷汗倏然冒出。
聂枫神色如常，盯着眼前露出温和笑容的俊美青年，沉默不语，却不知是在快速思虑对策，还是因为紧张而不敢言语。
俊美青年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眸逐渐涌动些许寒芒。
陈辉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身形仿若冰雕般僵硬在原地，愣愣地盯着前方屹立对峙的两人，不敢动弹丝毫。
就在俊美青年脸上开始浮现些许不耐之时，陡然间，一道夹带着些许淡然微笑的声音响起。
“格鲁今天，似乎很开心。”
“哦？”听着这句与自己要的解释与原因毫无关系的话语，格鲁脸上没有显现半点愠怒，反而感兴趣之色更浓。
“怎么说？”格鲁微笑问道。
“从格鲁说的第一句话，便可以推断格鲁早知道车厢后我的存在。倘若要杀聂枫，不需现在，早在聂枫被陈大哥救到车厢之时已然可以。但这些时日，格鲁却一直对我不闻不问，想来也是不屑于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停顿片刻，聂枫望着格鲁，继续轻声道：“连带着可以推断，陈大哥以前释放的那些人，格鲁应该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却从来不予以理会。既然释放那些人的时候格鲁不理会，那么现在便没有特意来理会我的理由。”
聂枫抬头，望向天空那轮明月，轻声一笑，说道：“不是特意，便是随意。想来今夜月色明亮，加之格鲁心情格外爽快，故而便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管一管这平常不屑于理会的小事吧。”
聂枫抬目望向眼前的紫瞳俊美青年，微笑道：“不知道我猜得可对？”
俊美青年神色略怔，片刻，轻然一笑。
“对了一半。”格鲁抬起充满魅惑的紫色眼瞳，盯着聂枫笑道：“现在在我眼中，你已经不是那些不值得理会的人类。”
寻常的人类，无论是生是死，格鲁毫不关心。而现在在格鲁眼中，聂枫不是普通人类，那么他的生死，格鲁便有兴趣来理会一番。
“这样，对我似乎没什么好处。”聂枫无奈摇头，苦笑道。
“至少……你可以拥有与我对话的资格。”格鲁淡淡笑道。
“我该感到荣幸吗？”聂枫抬起眼眸，微微轻笑。
“自然。”格鲁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仿若与其对话，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感受到眼前这俊美青年接近自恋的傲气与自信，聂枫无奈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好吧，不管怎样，我猜对了，你该履行你的诺言。”耸了耸肩，聂枫对格鲁凝声道。
“我说过，你只对了一半。”微微摇头，格鲁遗憾轻声道。
“我觉得我已经猜对了全部。”聂枫直视俊美青年的紫色眼眸，凝声道。
“我说，你只对了一半，那么你便是只对了一半。”格鲁淡淡笑道，温和的话语之中充满威严与霸道，让人不敢升起抗拒之心。
此时聂枫战气全无，身体伤势也尚未恢复，虚弱不堪。形势不如人，却是不得不低头。
“好吧，那你要怎么做？”聂枫盯着眼前俊美青年，眼中泛起些许忌惮之色。
格鲁低头凝思，伸出手指，轻轻卷弄着自己的长发，片刻，忽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猜对一半，我便履行一半的承诺。你和那个人类，今天不会死。”望着那露出警惕神色的聂枫，格鲁眼角都弯成两道弯弯的弧线，似乎对于想到一个极为有趣的游戏一般，旋即再度开口说道：“至于另外一半，我要你替我办成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