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再取消热孝成亲的事,同下过喜帖的人家道个歉,这事情便过去了。
三家联手瞒消息,苏织柔被劫持的事自然也就轻易被瞒了下来。
入夜,君扶月守在床边,一直看着床上沉睡的秦归雀。
她又回想起在腾阳山看见秦归雀的那一幕。
彼时木苍生那近在咫尺的身影,叫她脑子一片空白,当时不曾觉得慌张,甚至在知晓秦归雀无恙后,她就放下心。
如今坐在此处,安安静静得看着沉睡的男子,却是一阵后怕。
她抿紧唇,弯腰趴在了床边,让额头抵着秦归雀落在身侧的手掌。
“阿雀,我总有种预感,往后会总出现这样的事,我会经常看见你生病,你受伤,但我无能为力,也救不了你。”
自她知晓剧情以来,许多她知道得不会死的人都死了。
江正德夫妻、江从霜、谢诚挚等人还是其次。
如魏南曜、宁岸这般存在故事的人,竟然也死得叫人恍惚,就像是寻常人遇到了意外般来得极其突然。
还有苏织柔,她在寻到苏织柔以前,想得还是苏织柔肯定没事好好的,毕竟有女主光环在。
打死她都想不到苏织柔会遭遇这样的伤害。
她喃喃道:”倘若今日霍青阑不在,只是木苍生在那,木苍生完全可以杀了我们,随后离开雍朝,他是能做到的,他一定能做到,可我完全想不到,我要说什么,用什么才能让他有所忌惮。”
许多故事里,前人总不愿意告诉主角太多事情,因为知道得多了,认识得多了,却没有能力去掌控事情的发展,反而会内耗自己。
受了伤的动物依旧会护着身后的伴侣,但面对强大人类的猎枪,它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即使霍青阑笑说:“木苍生不会再找来的,上位者当久了,不大可能放下身段去打杀小卒。”
可她不敢全信霍青阑。
倘若木苍生还是要杀了阿雀呢?
且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不清楚木苍生为何会厌烦阿雀,也没有哪一点能叫木苍生有所忌惮,没有什么强有力的手段能让她确定能掣肘木苍生,能让木苍生不再对阿雀下手。
君扶月眉心紧蹙,半晌,才缓缓合上眼。
触碰她额头的手,手指颤了颤,又归于平静。
次日天不亮,年少游等人带了宁岸的尸首去下葬。
几人站在车下,竹初弦侧过身打了个哈欠,回头对君扶月苦笑道:“有负小姐的嘱托,昨夜里细查了那几具尸首,只能看出是药人,具体被用了什么药,也只能知晓几种,没什么用处。”
君扶月倒是不失落。
“也难怪沈家没有来运尸体……辛苦你了,忙活了一夜。”
她也只是抱了一丝希冀罢了。
不过若真能叫竹初弦发现什么,万象阁也不会把死侍往外卖了。
竹初弦摇了摇头。
伏正青的视线落在年少游抱着的盒子上,“这是什么?”
年少游打开,只见里头放着几把生锈的小刀。
“昨日在腾阳山那屋子发现的,小姐让我一块带去院子。”
当时年少游查看屋子,只发现宁岸在屋里有些生活痕迹,唯一的收获是一盒小刀,都生锈了。
应当是宁岸用过的小刀不用了,收了起来。
年少游一把把看过,没看出什么。
伏正青叹道:“是要拿去给宁哥随葬吧?毕竟是他用过的武器。”
君扶月摇了摇头,“不随葬,留着再看看。我总觉得,宁岸不会什么也不留。”
几人看向君扶月。
君扶月做了解释。
当初宁岸不愿意他们和木苍生多接触,甚至搬离了心爱的小院,就为了跟他们划清界限。
宁岸不会不清楚苏织柔和江家、和君家的关系。
他绑了苏织柔,就知道他会再面对君扶月等人。
以木苍生那样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对宁岸的死也没放在心上,是可能拿宁岸来跟几家赔罪的。
所以便是没有第三个人在,宁岸也可能猜测到自己或许会死,可能猜到,就可能做准备。
年少游:“还真是,怪不得小姐建议将宁哥葬在那处院子,说不得那里会有什么。”
君扶月摇了摇头,“你们也觉得他会喜欢那里不是吗?”
听到这话,几人都有些沉默。
正当此时,马车车窗帘子被掀开,秦归雀的声音冒了出来,“给我看看。”
伏正青吓了跳,转头一看见秦归雀,眼睛都瞪圆了。
“秦归雀,你怎么在马车上?!”
秦归雀惨白的脸上,皱了下眉,“我跟你们一起去。”
竹初弦跳上车,“你都那样了,去什么去……”
君扶月没有出声。
因为不过一会,竹初弦就跳下车,随即转身面色凝重盯着秦归雀。
“你不觉得你恢复得太快了吗?”
伏正青疑惑,“恢复得快不好吗?说明阿雀身体好。”
竹初弦却是摇头,“他这恢复的程度已经超过正常身体好的人了。”
君扶月抿唇。
秦归雀拉住她说要跟她一起去的时候,她还说了句,“你连路都走不稳,去做什么,好好养伤。”
结果人就从床上起来了,还能自然得走去洗漱吃饭。
除了还有伤,动不了武,正常行动却是没问题。
这样她还能阻止秦归雀走不成?
因此人这会就在马车上。
秦归雀对竹初弦等人道:“我没觉得有哪里不适,可以走。”
年少游等人见状也只能顺了秦归雀的意,并把盒子递给他,纷纷上马出发。
*
天光大亮,旭日东升时,他们把宁岸葬在了先前住的那个小院。
在荒废的田上种上几棵树苗,打扫打扫院子,还在那吃了顿自己做的午饭。
午后阳光太烈,只能等晚些时候再回去。
年少游等人窝在堂屋内休憩,君扶月则先住在宁岸的屋子。
山间清凉,君扶月躺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扇着扇子,微风穿进屋,很是宁静。
颇有些偷得浮生一日闲的意味。
转过头,便看见秦归雀正侧坐在窗口,端详着手里一把锈刀。
若非几缕细细的黑发被风吹动,使人多了抹生气,他安安静静的样子,便宛如一幅沉寂的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