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秦归雀的九州卫令牌在,当晚君扶月就出现在了地牢。
牢头恭敬领着她与秦归雀往最里间走。
不多时,便到了拐角。
往前两步,就能见到正坐在牢房内角落的谢诚挚。
牢头对秦归雀道:“您忙完后,到前头唤小的一声就好。”
秦归雀点了下头,又给了牢头一粒碎银。
“劳烦了,留着去喝点茶。”
一旁穿戴斗篷的君扶月,见状眼都瞪大了些。
牢头没想到还能得赏,见状更是笑眯了眼,推辞了番便接下来,还悄声提醒道:“贵人若是需要,便用点手段,这二牢房现下没有其他囚犯在,外头听不见声。”
秦归雀微微颔首,“多谢。”
君扶月脑子一嗡。
直到牢头笑着走开,周围静下来,她才猛地掀开帽子看向秦归雀,一番打量,好像想重新认识眼前的男子一样。
秦归雀被她盯得浑身不适,语气都跟着生硬了些。
“怎么了?”
君扶月往牢头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都会打赏人了?
秦归雀攥紧刀柄,面不改色道:“看多了,总会学到点。”
君扶月是生意人,生意人自有一套为人处事的方针。
就说底下的薛城,也从过去的混不吝,成了如今圆滑讨喜的样子。
但秦归雀并不需要做这些。
显然这会子,是因着君扶月身边只有他,他就自觉按着君扶月下属的作风去做。
君扶月想通了,微蹙了下眉。
“你行事随心便是,不用刻意改变……”
“是随心,”秦归雀认真应道。
君扶月见秦归雀紧盯着自己,心上泛起涟漪。
她忍不住用双手夹住秦归雀的脸颊,颇有些无可奈何得笑道:“你怎么这么会卖好啊。”
狠揉了下,她才松开手,笑道:“你这么能耐,往后我也不必带南风、冬雪、薛城出门了,你一个人能顶许多个。”
秦归雀赞同点头,“好。”
君扶月失笑。
“还是算了,我也不是黑心的东家,叫你一人当牛做马,”
她打趣了句,便往牢房去,“走吧,落井下石去。”
秦归雀见状抚了下自个的脸,抿了抿唇,有些失落。
自他从中都回来算起,这动作算是小姐目前同他最亲昵的举动了。
失落归失落,还是回过身,跟紧君扶月。
腐朽潮湿的气味充斥牢内。
谢诚挚早已听到了拐角处的声音,这会子看见君扶月,便也不惊讶,只扯出一抹笑来。
“君小姐来得可真快。”
他一身脏污也没能洗净,瞧着狼狈至极。
君扶月站在门前,好整以暇笑道:“谢叔在这待着,倒也挺惬意的样子。”
谢诚挚眸底闪过一丝狰狞,又恢复平静。
他调整了下坐姿,自嘲道:“能怎么办?成王败寇,左不过一死,我还能哭不成?”
说着,他又望向君扶月,“君小姐来寻我,是为着小七吧?怎么不把她带来,她不想再见我这父亲最后一面吗?”
君扶月:“谢叔莫不是指望着桑辞还能救你?”
“你又怎知她救不了我?”
“那我还真好奇了,她如何能救你?”君扶月饶有兴趣道。
她今日还真不是为着谢桑辞来,更多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来走这一趟。
想知道谢诚挚和木苍生做的什么交易。
想知道谢诚挚跟江瑾临有没有什么牵扯。
想知道谢桑辞身上有什么叫谢诚挚在意。
隐约得,有“吱吱”声穿过牢房。
秦归雀搬了个椅子来,放到了君扶月身后。
君扶月从容坐下,只望着谢诚挚。
谢诚挚亦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过了有半刻钟左右,他才缓缓道:“我仔细思量了一番,发现君小姐还真是不一般。”
君扶月眼皮轻颤了下,含笑道:“怎么说?”
谢诚挚抬眸望着君扶月。
“今日若非有君小姐在,我绝不会出现在这个牢房,不,应该是说,自君小姐成了气候,我谢家便一直在走下坡路,可见君小姐的运势,似乎不是一般得好。”
君扶月挑了下眉,“运势?为什么不觉得是我的本事呢?”
谢诚挚失笑。
“本事?这天下有本事的人何其多,若没有运势,几个能因着本事出头?”
君扶月叹道:“没想到谢叔还是个信命的。”
“君小姐不信?不信芸芸众生皆有各自天命,有人天生命贵,顺风顺水,有人天生命贱,霉运连连,有人厚积薄发,于是心灵福至,有人劳碌一世,却是不得善终,”
谢诚挚站起身,慢慢走向了牢门,就像想把自己所有的想法灌输给君扶月一般,盯着君扶月道:“世上有天命,所有人的命一开始都被定下了。”
他的目光忽而带着不甘以及压抑着的狂热,无比坚定道:“小七,就是天生的贵命。”
秦归雀微微蹙眉,站得离君扶月近了些。
君扶月也觉得谢诚挚说这些话时,状态有些古怪,就像是……
虔诚的教徒?
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这几个字。
但这会,她只问道:“谢叔可有想过自己的命会是这种下场?如果桑辞天生命贵,又怎会长在谢家,怎会拥有你这样的父亲?那这命也不算贵。”
谢诚挚认真道:“那是上天给她的磨砺,宝剑锋从磨砺出,她的这一生,就需要磨砺,苦难受够了,她的福报就来了,苦难越重,福越重,这就是她的命。”
君扶月嗤笑了声,“你听哪个算命先生说的?”
谢诚挚却没理会她话语里的奚落。
自顾自道:“当年南岭王便是天生贵命,所以他能比旁人运气好,成了南岭王,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拥有与人不同的命格,他们拥有逆天改命的机会,他们不是寻常人,其余人都是为他们作配,小七便是这样的人,她只是苦难没受够,所以福报才未至。”
作配?君扶月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苏织柔的身影。
她突然道:“你信的什么教?”
这种关于命运的说法,俨然是某种教义,狂热的教徒,常常会疯狂到变态,比如抛弃家人、生命、只为了追求宗教信仰。
谢诚挚现下的表现就像这种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