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沈赢舟下了车,和江扶月对上视线。
看到女子眸中明晃晃的戏谑,沈赢舟只觉得脑袋都突突的。
但他还是道:“江大小姐。”
江扶月亦是有礼笑道:“沈家主。”
在大门前迎接客人的是江扶月的三叔,这会子见状连忙迎了上来。
他先对江扶月熟稔道:“阿月,你来了,快进去吧。”
随后又对沈赢舟笑道:“沈家主,沈家主快快随我进来,家主在里头待客呢。”
沈赢舟看着江扶月。
江扶月作为四商院的主事,面对做院主的沈赢舟自然是礼貌得往后退了步,温声道:“沈家主先请。”
这副疏离的姿态,让沈赢舟微蹙了下眉。
他还以为江扶月会嘲讽他几句,可意外得江扶月只有看他的眼神叫他心底不舒服。
江扶月面色平静:嘲讽?嘲什么讽?她只想看热闹,她可不想占戏份。
沈赢舟忽然有种被人打了脸偏偏找不到由头还回去的感觉。
江三爷见沈赢舟还盯着江扶月,忙咳了声。
婚都退了,这沈赢舟该不会才来后悔吧?
也不怪江三爷这么想。
自江扶月退婚以来,那是大放异彩,如今还和西极乐土搭上了线,这一系列表现使得外头的人,都在感慨沈赢舟瞎了眼,一个个都在替沈赢舟追悔莫及。
就连沈家人都开始对退婚一事颇有微词。
江三爷连忙咳了声。
笑道:“沈家主,里头请。”
沈赢舟这才回过神。
他有些懊恼得别过视线,懊恼自己为何要等江扶月开口。
他想起这几日,家里总有人说,江扶月与西极乐土搭线,是为了与他作对,故意引他注意的事。
虽然他并不放在心上,可说的人多了,难免就认同了两分。
这会在江扶月这吃了瘪,便觉得脸上臊得慌,江扶月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于是对江三爷“嗯”了声,便抬步往宅内走去。
江三爷看着沈赢舟的背影,眯了眯眼,随后又回头朝江扶月笑。
“那个阿月啊,三叔也有好一阵没见你了,那个,三叔听说你过几日要办那个宴,三叔可不可以……呵呵呵……”
江扶月好笑道:“三叔放心,虽然我不住江家了,但也惦记着昭昭,回头肯定给您下帖子,您带着三婶昭昭一家子一道来山庄。”
江扶月知晓江三爷的意思。
主事宴多得是南岭的大小商人。
江三爷是想去结识结识人脉。
说起来,上次苏织柔的事,她还委屈了昭昭呢。
江三爷立即笑了起来。
又凑到江扶月跟前,低声道:“阿月啊,你今日可得小心点啊……”
他话没说完,后头突然有声音。
“三爷,老太爷说客人已经来了大半,让您进去帮着一道招待。”
管家站在门口,扬声打断了江三爷的话。
江三爷撇了撇嘴,应了声,“知道了!”
又瞥了眼江扶月身后的秦归雀,又快速低声道:“总之我也不清楚,但昭昭今早去请安回来,说她听见了祖母提你名字,还笑得很难看……我是说很不慈祥,所以你留意着些。”
江三爷说完就快步去了宅内。
秦归雀在江扶月身后道:“他存了很重的戾气。”
江扶月闻言回身讶异道:“如何说?”
她这个三叔,最是大大咧咧,爱妻宠女顾家,算是个好男人了。
秦归雀默了下。
“他提及你祖母时,神色不一样。”
“祖母……”江扶月自然是信秦归雀的,秦归雀在这方面感觉灵敏。
只是没想到一向有脾气就当场发的三叔,竟然会心存戾气。
她眸光微颤,说起来,她在江家也需要安插人手。
于是道:“再看看,我们进去吧。”
*
江家此次生辰宴办在宅内澄园。
此处一向都是待客的地方。
大堂装潢富丽,地方又大,各家宾客落座堂内,有歌舞曲乐相伴。
江扶月作为江家的孩子,并没有先去大堂,而是先去了澄园后头的水榭,同柳氏请安。
她到时,柳氏正在同孟家的老夫人说话,一旁还坐着难得打扮娇艳的苏织柔。
江从霜伴在一旁,唇畔带着清浅笑意,只是眸底时不时有忧虑闪过。
谢家家主夫人以及沈家老夫人也都在一旁,说着话。
其余各家,年纪大些的则围着老太太们赔笑的,年轻的小辈则三五成群在四周说着话。
但无一例外,在看见江扶月后,通通都止了声,转过头将视线落在江扶月身上。
有认识江扶月的小姑娘,当先打了招呼。
“江大小姐。”
“扶月。”
“阿月。”
……
江扶月跟大家也是熟稔,皆是含笑颔首示礼。
客气道:“有空在一道玩。”
柳氏看着江扶月远远走来。
不紧不慢,神态闲适,是叫人挪不开眼的恣意张扬。
孟老夫人笑道:“年轻真好,韶华年纪,就该这样有生气才好。”
苏织柔坐在柳氏身侧,闻言不由轻攥裙裳。
她今日换上这一身华裳,宛若变了个人,见她者无一不眸带惊艳,她自然心里也是欢愉。
可这会却又觉得孟老夫人意有所指。
她看起来不够有生气吗?
沈家老夫人是沈赢舟的祖母,对于江扶月当众退沈赢舟婚的事一直颇有微词。
她也不知道沈赢舟和苏织柔的事,总觉得既然沈赢舟看上丫鬟,那就让江扶月把丫鬟当作陪嫁一块嫁进沈家不就是了,作何闹到这般地步。
也因此不喜江扶月。
这会便道:“生气过头了,便是骄纵,中都如今选秀,都要求女子端正仪容,当今皇后更是以身作则,与后宫妃子编写《女则》,如今中都各家,都开始对女儿另行教导之策,早晚这鼓风便会传到咱们南边来,咱们这些大家族,也应当先行一步,给女儿立立规矩了。”
孟家老夫人闻言皱起眉头。
沈家有中都皇室的人脉关系,那沈老太太说得就是真的了。
她心里不适。
这些年,从皇室刮来南岭的风是越来越叫她不舒服了。
只是也没有出口反驳,毕竟大雍朝还是以皇室为尊的。
柳氏眼睛扫过沈老夫人,笑道:“沈家姐姐说的是,皇后是国母,我们自然是要跟皇后学的。”
谢家家主夫人婆母走得早,在三家里头小了一辈,因此只是跟着笑,并不多话。
就在各家夫人面色各异时,江扶月进了水榭,她微福了福身,道:“阿月给祖母请安,各家老太太、太太们见安。”
柳氏很烦江扶月,但这会子众目睽睽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再别说,有上次那件事在,江正德特地警告她,让她演好一个仁慈的祖母。
因此只能点头道:“安。”
又很不满得添了句,“让各家在这等你,你也是好大的架子,方才沈老夫人说你需要教导,看样子还真是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