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面对着毋丘俭微微颔首,道。
“是啊,这便是攻略辽东最主要的问题之一,辎重的补给问题!”
荀攸说着,捏了捏眉心,道。
“辽东只不过一隅之地,又有地势之助,对于大汉来说,其实原本与一块飞地无异,又兼之此地混杂而居的三韩之民与鲜卑、乌桓等族裔,取之虽不难,但维持统治却大不易,实为鸡肋之至也,若非刘备取了海外诸岛,只需在公孙家衰落之时遣一支兵马取回名义上的控制权即可……”
毋丘俭点了点头,辽东一地,诚如荀攸所言,打下辽东能够图谋的东西并不多,三韩之民皆是反复无常之辈,即便是在大汉鼎盛时期,也经常起兵叛乱。
大汉对其的处置方式也一直都是跟西域差不多,叛乱了拎出来揍一顿,留个官员进行管理,顾不上的时候放任自流……
这是一种无奈,但也同时是出于辽东地带并不能给大汉带来多少实际利益才是主要原因。
毕竟这块地方无论是进出,都很麻烦……
偏偏还因为路况的原因,对其开发的成本奇高不说,同时回报与产出还不成比例,任执政者是谁,也不愿意多花精力在其身上。
这一点上大汉疆域中的南蛮、西域、交州本质上都跟辽东差不多,地下的运力导致了这些地方都一样,一道命令传下去,一来一回就是近半年,无论是调动兵员还是物资,都非常困难。
时间久了,每每国家衰弱之时,这些地方难免会出现反复叛乱的现象,而大汉为了维持自身的领土完整,往往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将这些地方进行回收。
可回收之后,掌权者又不愿意花费更大的代价去进行开发。
毕竟始皇帝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劳民伤财的事儿总是让人警惕的……
想到这里,毋丘俭犹豫道。
“先生是指我军若是冒进,或陷于这段路上进退不能,或攻打辽东之时粮道不通……”
荀攸点了点头,道。
“夫战者,其取胜之势有三,一则天时,再则地利,三则人和。我军北上辽东,长途跋涉之下地利之便已然不存,公孙氏久踞辽东,人和亦不可得,唯有天时可取,然失其二而夺其一也,非取胜之道……”
“先生,那我等该如何是好?”
看着目光中有些茫然的毋丘俭,荀攸双眼微微一眯,冷笑道。
“简单,既然势败,去势即可!”
荀攸悠哉悠哉的晃荡着手里的筷子说道。
“辽东虽占据地利与人和之势,却非真,乃假势也!”
“假势?”
“对,假的,都是一种假象罢了,魏公天下将定,大汉如今海内将平,民心归附,天道大势在我不在公孙,其所依仗的无非是这一条难行的辽东走廊罢了,公孙氏虽凭其险将辽东之地打造成了一个独立在大汉之外的小王国,不过此路一开,地利之便则失矣,至于人和……呵呵。”
“区区辽东三郡之人和,如何抵得上我大汉万万百姓之重乎?届时地利均分,人和在我,天时亦由我取之,辽东如何胜之!”
毋丘俭闻言突然感觉到头很痒,下意识的抓了抓,疑惑道。
“先生,您要开辽东之路……这……”
荀攸扫了一眼毋丘俭,端起碗来美美的吃上一口,道。
“傻小子,并州、长安还有凉州,三地的路都铺了那么多了,你觉得在辽东这地方修路会是什么难事儿?”
“您是说?水泥?”
“那不然呢?”
荀攸点了点头,抬手用筷子轻轻点了点,道。
“赶紧用膳吧,明天开始,咱们就先修着,给魏公的信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有朝廷的传令下来了,这可是个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的活儿……”
毋丘俭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划拉了两口,随后突然怪叫一声。
荀攸这瞬间反应还挺快的,大袖一挥,挡住了毋丘俭口中的芬芳,愤愤然瞪了毋丘俭一眼道。
“你小子抽什么风?”
只见毋丘俭哭丧着脸开口道。
“先生啊,您能不能跟魏公说说,这修路的活换个人来干,我想趁着年轻去战场上历练一番,让我去打鲜卑……哦不,去益州……就算是去交州打孙权也行啊……”
毋丘俭终于是明白了,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辽东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要先解决眼下运输不便的问题。
可这条破路,走出来就得三个月!修路?天知道要多久才能修完!
他毋丘俭的确是有些鬼点子,可在修路上,这鬼点子能有啥用?
荀攸见状却是摇了摇头,道。
“傻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辽东这条路一开,那可是青史留名的机缘,别人想要,魏公还不一定舍得给呢!”
毋丘俭闻言丝毫没有喜悦的情绪,双眼水汪汪的看向荀攸道。
“先生啊,我可是个武将,您看看张合将军,人家是尽灭匈奴青史留名,再看看赵云将军,人家青史留名是因为平定羌胡,到了我这里,就靠修路?这史书上到时候怎么写?筑路将军?”
“噗……哈哈……咳咳咳……”
荀攸这一下真是没蚌住,一句筑路将军直接让他来了个猝不及防,不过荀攸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淡淡道。
“你小子是瞧不起蒙恬将军么?哪家史书敢将其写作筑城将军的?”
“这……好像也是哦……嘿嘿嘿……”
荀攸看着毋丘俭这副傻样,没好气的敲了敲桌案,道。
“行了,别在我这里闹别扭了,赶紧用饭,吃饱了回去仔细捉摸一下,如何安抚下属,尤其是你那一营长水兵,被你小子带得戾气十足的,可别闹出什么笑话出来!”
毋丘俭闻言打了个冷战,看了看眼前的碗,随手将筷子丢到桌案上,起身抱拳道。
“先生慢用,小子这就回营去做做那帮混账的工作!”
荀攸眨了眨眼,随口问道。
“你这……不吃了?”
“小子去跟营里的兄弟们一起用,先生之前说过,食同席,寝同榻,如此才可与士卒们交心,边吃边聊,才好让他们明白修路的重要性……”
看着屁颠屁颠跑出去的毋丘俭,荀攸微微一笑,自语道。
“这小子……资质、心性的确不错,不然我也收个弟子……呵呵……看来有必要给崇德(毋丘兴表字)去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