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如果她没有去寺庙,那她就是国公夫人了。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又得意了些。
“咳咳咳....”大夫人激动的重重咳嗽几声,眼泪花都给咳嗽出来了。
元锦潇赶紧替她抚背,满心焦灼。
“我们先进去吧,母亲。”
不管母亲之前种种行迹如何,现在她一心愧疚。
如果她能多去云崖寺探视一番就好了,也不会等到母亲弄成现在模样,她才察觉不对。
空荡荡的大门口,没有一个仆妇和婢女,元锦潇怒火中烧,看向扶着大夫人另一只胳膊的嬷嬷,语气凌厉,“钱嬷嬷,难道祖母和父亲不知母亲今日回府吗?”
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钱嬷嬷是元彻书房前伺候的嬷嬷,今日被派去路途遥远的云崖寺接大夫人本就不高兴,元锦潇还要这样问。
她被元锦潇的话问得一愣。
不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大夫人一个罪人回府,难不成还要让人放鞭炮迎接不成?
没让她走后门就已经算好的了,还想怎么样?让老夫人亲自出门迎接?
“大小姐这话是何意?难道想让国公爷和老夫人在门口迎接?”钱嬷嬷故意装作纳闷的样子,反问起元锦潇来。
能派马车去接大夫人都算好的了,还要府中所有下人都出来看看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元锦潇也是被大夫人这副模样激昏头,忘记大夫人是犯了错被元彻放逐到寺庙的。
她呼出一口浊气,压住眼中的寒意,浅声开口,“不是,先进去吧。”
钱嬷嬷面不改色,心里鄙夷,继续抬脚往里走。
这不就对了,好歹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吧。
大夫人眼下耳朵也有些不怎么灵敏,听到元锦潇的话时,眼中悲戚不已。
一行人扶着步伐缓慢的大夫人从正门走进去。
看着跟以前格局大不相同的国公府,大夫人步伐摇晃,心中惊愕。
什么时候府中光景变得这般华丽了?
犹如风箱一般的肺管子喘着粗气,大夫人一步三歇,总算回到自己从前院子。
还是过去的样子,只是感觉许久没有住人,屋子里有股潮湿发霉的味道,装饰物件也少了许多。
把大夫人扶上床躺着,元锦潇看着布置简单的屋子,一股郁气憋在胸口。
但这会儿不是置气的时候,她安置好大夫人后,来到门口。
“傲雪,去把梁安城所有有名的大夫都给我请过来。”
母亲现在的模样肯定是中了谁下三滥的手段,她还是先替母亲保住性命吧。
至于腌臜之事,她慢慢查。
“是,夫人!”傲雪赶紧领命跑出去。
老夫人拨了四个手脚麻利的婢女来伺候大夫人,但是她们手脚轻重不一,光是给大夫人洗头洗澡就被她骂了半个时辰。
元锦潇坐在椅子上,听见大夫人的怒骂,心中的懊恼又涌上来。
母亲这样,又何尝不是咎由自取。
元锦潇刚生出这种心理,又立马压制了下去。
罢了,等母亲身子好些,她就求父亲将母亲安置在郊外庄子,只要母亲能过得舒坦些,她也就安心了。
梳洗完,喝了碗参汤,大夫人坐在床上,有了更多的力气。
“去把魏烟给本夫人叫来!”
她抬头,凶神恶煞的看向伺候的婢女。
婢女面色平和,静静的站在床边脚下犹如生根一般,不曾挪动分毫。
“大夫人,魏夫人这会儿正在坐月子,无暇前来。而且侯爷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叨扰魏夫人休息。”
也就是说,魏夫人根本不可能过来,除非大夫人去见她,当然了,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见。
不过以大夫人现在苟延残喘的模样,怎么好意思去魏夫人面前丢人现眼呢。
“坐月子?”大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什么意思?那个贱人居然又怀孕产子了?
不可能!
大夫人顿时恼羞成怒,冲婢女大吼大叫的撒泼起来。
“魏烟那个贱人什么时候怀孕的?谁许她怀孕的?啊!”
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敢冒着风险给老爷生孩子,果然是个下贱坯子,除了用孩子拢住老爷还会什么。
贱人,贱人。
婢女眉眼冷漠了些许,声音低低的对大夫人开口。
“还请大夫人慎言!”
人家魏夫人虽掌家严格,却不会对她们这些下人动辄打骂,不知比大夫人掌家时好之多少倍。
大夫人抡起枕头就往婢女身上砸,嘴里叫嚣着,面目狰狞。
“小贱人,你居然护着她,你跟她是一伙的....咳咳咳....”
别以为她现在是好欺负的,她女儿可是崔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就算是老爷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魏烟那个小贱人,仗着自己有两分姿色就了不起了是吗?
还敢背着她怀孕。
婢女退后一步,轻而易举就躲开大夫人的‘攻击’,继而沉默不语。
大夫人呛了口气,剧烈咳嗽起来,另一个婢女见状,还是走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她端着茶水走过来,还没有喂到大夫人嘴边,她抬手就将她手里的茶盏打翻出去。
“滚开!”
一群狼心狗肺的小贱人。
嘭~
碎裂的茶盏飞溅起来,从外面走进来的元锦潇差点就被茶盏碎片给砸到。
....
元锦潇带着几个大夫面色冷凝的走进来。
“母亲,您又怎么了?”
这又是发什么火?
“还不快将碎片收拾干净。”元锦潇又冲旁边跟木头人一样的婢女吩咐起来。
“咳咳咳.....”大夫人狼狈的靠着床架子咳嗽着,双眼猩红。
看到元锦潇,她眼前一亮,话语有些委屈的询问道。
“她们说魏烟怀孕了.....我不信,不可能....”
一定是假的对不对。
元锦潇难以解释,连忙转移话题,“母亲,我们先不说这件事,我请了大夫过来给您诊脉。”
她坐到大夫人床边,将她扶来躺好。
大夫人摇摇头,死死掐着元锦潇的手背,咬着后槽牙追问,“不...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元锦潇看着深陷入自己皮肉中的指甲,痛心的掰开她的手,“对,母亲,是假的。”
既如此,还不如成全了母亲的念头。
“我就说,都是这群小贱人骗我的,哈哈哈!”
大夫人痛快的大笑起来,眼中的光芒明亮了几分,看起来就跟疯子无异。
元锦潇垂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让大夫上前来。
一连好几个大夫查看大夫人的情况后,都纷纷摇头。
虽然明显能看出大夫人的异常,但是他们却诊断不出大夫人中了什么的毒。
元锦潇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这会儿大夫人已经折腾够了,沉沉睡下。
她跟着大夫走出来,把大夫人之前的症状都说了出来后,倒是有一位大夫感觉大夫人的症状跟他之前听到过的一种毒药很相似。
元锦潇连忙追问,但是那大夫却说,她只是这是一种江湖秘药,价值千金,但寻常人一般接触不到。
没有办法,元锦潇只好让他们想尽办法先帮大夫人解毒。
几个大夫你看我,我看你,都表示自己无法解毒。
他们连是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敢解?况且大夫人现在的身子情况并不好,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什么?听到大夫口中的时日无多,元锦潇脸上血色尽褪。
怎么会这样?
送走大夫,元锦潇坐在椅子上周身悲寂。
凌霜步伐匆忙的从门外走进来,看着半掩的内室房门,压低声音开口。
“夫人,咱们快些回府吧,府中嬷嬷来说,小公子没见到您,一直哭闹不停呢。”
瑢儿醒了?元锦潇猛地站起来,脑袋却一阵眩晕,下意识捂着额头。
凌霜一惊,赶紧扶着元锦潇坐下,“夫人,您怎么了?”
元锦潇摆摆手,脸色急转直下时,又觉得肚子有些发痛。
凌霜察觉到不对,帮元锦潇把脉后发现她有些急火攻心,加之才生产完没多久,身子还没有怎么恢复,这会儿难免不适起来。
“夫人,我们先回府休息,您这样吃不消啊。”
凌霜担心不已,又招来自己带来的几个嬷嬷,慢慢将元锦潇扶了回去。
元锦意回府时,正好撞上元锦潇的马车离开。
青竹这才想起来,对元锦意提醒道,“小姐,今日大夫人好像回府了。”
元锦意挥挥袖子,满不在乎的往里走。
“回就回吧。”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对,她还没死呢。
但大夫人现在充其量算个残废,之前的心腹该发卖的都被元彻发卖了,这次回来,估计也只是待在自己院子里等死。
青竹明白元锦意的心思,赞同的点头。
傍晚时分,斜阳西坠,浅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
大夫人从沉睡中幽幽的醒来,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她这会儿感觉精力充沛了许多。
“孙嬷嬷?”大夫人掀起床幔,声音沙哑的叫了一下。
半晌没有人回应她,她正要发火,才想起孙嬷嬷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大夫人捂着胸口,穿着中衣从床上坐起来。
“潇儿?”
紧闭的大门外传来几个婢女悉悉索索的交谈声,大夫人以为是元锦潇还没走,又开口叫了一声,还是无人回应。
她揉揉沉重的脑袋,自己走下床。
“什么大夫人,就是一个罪人罢了,小菊姐姐你还要给她倒水,我才不干呢。”
“魏夫人交代过,还是要好好照顾大夫人最后一程,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咱们就当做善事。”
大夫人刚来到大门口,就听到几个婢女清楚的说话声,放在门上的手都僵住了。
她眼神惊愕,什么叫她活不了多久了?
大夫人刚要冲出去质问这几个小蹄子,又听见外面的人继续说道。
“是是是,还是魏夫人心地善良,难怪人家这次能喜得两子呢。听说两位小少爷的百日宴国公爷还要给我们发赏钱,真好。
拿了赏钱我就去买自己喜欢的簪子。”
“哟,你这小丫头也会思春了?还买簪子,不过要买还是赶紧吧,万一大夫人最近死了,咱们还得戴孝!”
......
大夫人听到婢女的话,脑子顿时转不过弯来?
魏烟这次生了两个儿子?
怎么可能?她不信。
噗~~
胸口钝痛,血气上涌,大夫人扶着大门一口鲜血喷洒出去,随后砰的一声晕倒在地。
元锦意这边正在跟魏夫人吃晚饭。
钟嬷嬷从门口走来,脸色有些微妙,压低声音对两人开口,“夫人,下人来报,大夫人那边吐血昏迷了。”
魏夫人拿筷子的手一顿,温婉的笑脸没有任何一丝变化,把手里的菜夹到元锦意碗里后,才满不在乎的说道,“吐血了?”
“请大夫去看看吧。”
昏迷?要死赶紧,别在她儿子百日宴的时候找晦气。
钟嬷嬷只是想分享这个好消息而已,她接着开口。
“大小姐下午离开的时候,留了两个大夫在哪里,这会儿已经在救治了。”
魏夫人点点头,又给一旁的桂圆舀了一勺土豆泥,忙得不亦乐乎,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库房钥匙在老夫人那边,你去告诉老夫人一声,给她拨点好药材过去吧。”
宽待将死之人,她这点善心还是有的。
钟嬷嬷应声出去了。
钟嬷嬷一走,魏夫人却是放下了筷子,扭头看向元锦意,沉声叮嘱道,“锦意,明日估计罗家会来人,你到时候别乱走。”
罗家来人?元锦意一下子就明白了。
大夫人这还没死呢,罗家就在算计她的地位了。
不过不可能,元彻已经答应了魏夫人,继室之位是属于娘亲的。
元锦意其实心里不服,要不是元彻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娘亲的事情,她就该直接带魏夫人离府,出去独立门户。
还好现在一切尚在掌握之中,只要魏夫人过得开心,她也无所谓。
次日,得知大夫人吐血后的元锦潇又着急忙慌的来了国公府,不同的是,这次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满头华发,气势不俗的老妇和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外祖母,舅舅,咱们快些进去吧。”
元锦潇着急探望大夫人,一刻也不想在门口停留。
罗老夫人担忧的颔首,扶着元锦潇的手就往里走。
倒是那位中年男子,盯着门口的牌匾看了又看,眼中精光流露,半点没有对大夫人吐血的着急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