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意还想劝说她,季念慈摇摇头,对元锦意勉强一笑,“等她哭吧,哭过了就好了。”
佳琴就是这样的性子,来得快去的也快,说不定哭完就已经放下了。
本来元锦意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没想到童佳琴哭过之后,她反而更加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锦意,我记得你为你母亲求诰命之时,是用了北秦的一条律例,现在那条律例还有用吗?”
童佳琴猛地抓住元锦意的胳膊,哭过一场后通红的眼睛中闪耀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她看向元锦意的眼神,就像下一秒要把她吃进肚子里一样,凶残阴沉。
元锦意讷讷的点头,身子往后仰,“有,有的。”
姐姐嘞,能不能好好说话,这样好吓人啊。
童佳琴吸吸鼻子,松开元锦意后,握紧拳头,“既然有用,那我更要和陆大夫表明心意。”
元锦意不懂,表明心意跟北秦律例有什么关系。
季念慈也是一头雾水,紧张的盯着她,“佳琴,你想做什么?”
童佳琴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她看着自己的两位好友,声音坚定明确。
“我要用那条律例求陛下的封赏,我也要像锦意一样,婚嫁自由。
至于未来的生计,我也有办法。”
只要得到陛下的圣旨,她就不怕父亲不同意了。
“这么说,你有办法能向陛下求得封赏?”季念慈似懂非懂,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童佳琴点点头,不错。
她以前觉得女子,就应该安于后宅,相夫教子,可今日被逼急了,她也想像锦意一样,无所畏惧的冲动一把。
她心中已经拿定主意,这东西拿下陛下封赏的几率很大,只是那会儿她觉得女子太出头不好,而且就算她呈递给家族,也会被冠与别人的名字,她就一直压在箱底没有拿出来过。
这次,她就豁出去试一下。
元锦意莫名生出一丝敬佩之意,鼓掌支持,“童姐姐,我支持你。”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她相信童佳琴不会信口开河。
或许她真的有把握,那就先预祝她成功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童佳琴觉得自己不是很肯定。
她扭捏的看向元锦意,“锦意,我有些拿不准,不如你什么时候抽空帮我瞧瞧?看看能不能行吧。”
“我?”元锦意刚要拒绝,又对上童佳琴期待的小眼神,“好吧。”
跟童佳琴约好明日去她家中做客,顺便帮她把把关后,三人又坐下喝了一会儿茶才准备打道回府。
明月楼中间的舞台上,身材婀娜的舞姬正在旋转罗裙,脚下舞步翩然,一举一动风情万种,欣赏舞姿的男子们眼睛都看直了。
元锦意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任何波澜起伏,慢悠悠的下了楼,目送童佳琴和季念慈上了马车,她准备去隔壁明月斋买些点心再回去。
“锦意!”身后传来少年期许的呼声,元锦意身形一滞,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下去。
她不急不慢的转过身去,迎上少年挚诚且开心的笑容,微微福身,“展二哥。”
展曜迎面走来,清风吹过,他身着一袭靛青色福纹窄袖锦袍,脚踩黑色短靴,步伐矫健沉稳,深邃的眼睛里倒映出她疏离的样子。
“许久未见你,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
未等元锦意接话,他又紧接着开口。
“我前头几月回了老家祭祖,公主大婚那日碰到你时,你又步伐匆忙,未能与你说上话,今日可有时间,一同走走吧。”
风铃的眼神看过来,元锦意嘴角勾起的假笑便显得有些僵硬。
元锦意看了展曜一眼,眼中情绪复杂交错。
“可以,但走不了多远。”
“一会儿就够了。”展曜急促的点头,脸上的笑容恍惚中带着满足。
两人便沿着明月楼后面的明月湖,步伐缓慢的走着。
元锦意踢踢脚下参差不齐的青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展曜盯着她低头时光洁白皙的侧脸,局促开口,“还未恭喜你得封县主,今日出门匆忙,改日再给你补上贺礼。”
湖面波光粼粼,亦如她眼眸明亮闪烁。
元锦意轻笑一声,摇摇头。
“贺礼就不必了。
我怎么感觉展二哥像是在嘲笑我似的。”
展曜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微微自嘲。
“我怎么敢嘲笑你呢,你现在可是身份尊贵的昭嘉县主了。
我只是在感叹,不知道为何,自从我考取进士后,你便与我疏远了许多。
我可是有哪里做错了什么?”
展曜现在一心就想知道这事儿。
他递的帖子元锦意也不回,送去的礼物也不收,连他生辰的邀请她都没来,只是送了寻常贺礼过来。
元锦意停下脚步,眼中多了一丝不可估量的东西,“我以为你明白。”
带有目的的接近和喜欢,她可喜欢不起来。
“明白什么?”展曜一脸迷茫,扭头看向她。
.....元锦意犹豫了一下,总不能跟他说,我养的小鬼听到了你跟你父亲的对话,知道你是因为她的身份而靠近她的吗?
找了个理由,元锦意对他勉强安慰道。
“就是....我这辈子没打算婚嫁。”
“我不信。”展曜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怎么会有女子不婚嫁呢,肯定是打发他的假话。
“真的。”元锦意十分坚定的点头。
她不想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也不想跟他有过多纠缠。
“展二哥,你年轻有为,身份高贵,不必在我这里一直纠结。”
“你之前救我的两次大恩,我都记在心里,若有需要,我会帮忙的。”
哪怕你救我的那两次都是因为你想利用我的愧疚。
“为什么突然这么决绝?”展曜不明白,半眯双眼打量着眼前杏脸桃腮的少女,看着她一年比一年出色,一年比一年漂亮,心中格外不解。
元锦意不想对上他的视线,转身面朝明月湖,突然就语塞了。
又不是她的问题,她怎么解释。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还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展曜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不然她有什么理由疏远自己。
“是。”元锦意被问的烦了,脸色稍显不悦,干脆承认下来,“既然你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不吐不快,她今日实在不想伪装了。
“我不是谁的附庸,也不会成为你们高门显贵之间联姻的牺牲品,我永远都是我自己。”
毅国公府即将大难临头,所以举全家之力把展曜培养出来,又让他找一个高门显赫的贵女做妻子,这样一来,就能延缓国公府的落败,也能有机会把过错偷偷弥补。
而她也正是之前深受皇恩,被他们选为了目标。
展曜眼底沾染上一丝慌乱,拉着元锦意的胳膊,急切解释起来。
“牺牲?谁让你牺牲了,锦意,你看着我,你听我说,我没有这样做。”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家族和身份,我已经脱离了毅国公府,我的一切他们都管不着。
你别这样说,如果真的是要联姻,梁安城合适的人选何其多,怎么会跟你有关系,你定是听错了。”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到底是谁向她透露的?
元锦意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直接拂开他的手,声线拉的极低,“展世子,话已至此,你还想给自己辩解什么?我想你心里该是清楚的。”
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女孩儿,是非黑白,她心里早已有了结论。
无论他怎么说,她都不会动摇分毫。
“告辞。”无视展曜呆愣的神色,元锦意加快步伐从他身边离去。
风铃拦住追上来的展曜,低声喝止,“展世子还请自重。”
她家小姐好好的心情又因为他变得稀碎,烦!
元锦意径直坐上马车,连点心都没有买,就回了国公府。
魏夫人正坐在元锦意屋子里安静的绣花,见她脸色阴沉的回来,连忙放下棚布,扶着钟嬷嬷的手站起来。
“怎么了这是?小嘴都可以挂油壶了。”
她上前摸摸自家女儿的小脸,满是纳闷。
元锦意长舒一口气,对魏夫人摇摇头,摸着胸前的小辫子柔声回答道。
“见过娘亲。没怎么,就是没买到自己喜欢的点心。”
呜呜呜,毕竟她第一次有丁点喜欢别人,居然是因为她的身份有用。
算了算了,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您快坐吧。”
元锦意扶着魏夫人坐下。
“就因为点心?”魏夫人也不信她这话,娇嗔的撇了她一眼。
这可不像她的性子。
元锦意晃荡着自己的小脑袋,挨着魏夫人坐下来,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都是小事啦,娘亲,您今日怎么想着来我院子里了?”
魏夫人拉着她的小手,温柔的看着她。
“自然是有事找你商议。”
元锦意歪头,有事?
魏夫人发现她额角的汗水,抬手帮她擦了擦,又让红梅去把钟嬷嬷做好的酸梅汁端上来。
“你父亲得了国公之位,元氏族老们商议了一番后,打算回老家祭祖。可眼下你父亲政务繁忙,无法脱身,你祖母便想着带你回去。”
她今日就是来找锦意说一下这件事。
其实说来好笑,当初老侯爷丢下侯府的烂摊子逍遥快活的时候,元氏族人怎么没有想到帮帮姨母她们。
现如今,老爷把元氏振兴起来后,又让他上赶着回去告祭先祖。
“我不回。”她要是回去了,魏夫人怎么办。
元锦意一口回绝,转头去喝酸梅汤。
魏夫人面色不改,拍拍她的手,柔声劝说着,“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不是现在让你回去。
你祖母说,等我生产过后,天气凉爽些,再带你回岭南。
到时候,你就放心了吧。”
元锦意仍旧摇头。
“娘亲,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还要执掌中馈,操心大姐姐生产之事,不行,我不放心。”
魏夫人瞧着自己的大肚子,慈爱的笑笑,再三向她保证。
“娘现在能应付得来,再说不是还有高姨娘帮忙吗。
而且回岭南,还有一事要交付给你,替娘亲去拜见你外祖父外祖母一番,还有你大舅舅。
这么多年,娘就回去过一次,实在心中有愧。”
若非她怀着孩子,肯定是要跟姨母一起回岭南老家的。
等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再大些,她估摸着后面还是回去一趟。
元锦意的视线落在魏夫人高挺的大肚子上,算算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娘亲就要生产了吧。
都说双胎要早产,她还是担心。
“娘亲,既然要等你生产后,那时间尚早,咱们后面再说。”
反正她是不大愿意的。
况且岭南山高水远来回都要两个月,回去祭祖再回来,她大半年时间都没有了。
魏夫人见她这样,也没有继续勉强,则是跟她说起了过几日苗将军府周岁宴的事情。
苗夫人的帖子虽是递给她这边,但她身怀六甲,又是双胎,老爷不让她轻易出府,这事儿就只能落在元锦意身上。
“到时候你独自一人前去,可应付得来?”
老夫人最近在筹备回家祭祖的事情,也没时间陪她去。
元锦意小口小口喝着酸梅汤,轻轻点头。
“没问题的,娘亲,苗夫人没有宴请多少宾客,我能行。”
她也想去苗府看看,是不是芸儿回来了。
魏夫人笑笑,替她擦擦嘴,宠溺的看着她。
“那便好,娘把贺礼都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去了找个安静地方待着就是。”
可魏夫人有些纳闷,为什么苗夫人会给锦意递帖子。
要知道,苗将军是比她家老爷作风还离谱的武将,平日在府中,说不见客就不见客,除了宫宴以外,别的宴会都不去。
他也从不在府中设宴,这次宴席,听说都还是家宴形式,嫌少有外人参加,看来他真的很宝贝这个小女儿啊。
元锦意放下碗,“好。”
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次日,元锦意早上做完功课,就搭乘马车前往童府。
看到国公府的马车停在自家门前,护院连忙上前控制缰绳,将板凳拿过来放好。
童佳琴的婢女早已在此等候,圆润的小脸上端着恭敬的笑意,“奴婢见过昭嘉县主。”
“不必多礼,让你久等了吧。”元锦意看着龙飞凤舞写着童府两个大字的牌匾,转头对婢女轻笑道。
“县主折煞奴婢了,您里面请。”婢女笑吟吟的低下头,引着她进了府里。
元锦意慢悠悠的往里走,眼神时不时的扫过童府格局摆设,大致跟国公府没有什么区别。
毕竟童大人也是两朝元老,底蕴肯定是有的。
来到童佳琴的院子里,看着翠竹围绕,悠然小意的院子布置,元锦意倒是有点小小的诧异,院子里一盆花都没有,除了竹子就是竹子,而且还是光秃秃的那种。
怎么着?童佳琴在自己院子里养大熊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