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欣想碰又不敢碰自己的脸颊,眼睛里愣是瞪的生出了红血丝,焦灼的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我的脸?”
都快一个月了,她脸上的印记半点都没好,这样她怎么见人啊。
元锦欣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扭头冲一旁傻站着的两个婢女大喝,“愣着做什么,去给我请大夫啊,快去!”
她的脸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了,要是她的脸毁了,她该怎么办?
好丑,元锦欣甚至不敢再看镜子一眼,嘭的一下把镜子也推翻了。
两个婢女吓得一激灵,赶紧往外走去。
她们刚走出房门,就听见里面又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以及自己小姐愤怒的低吼。
银瓶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凑到另一个婢女面前,不安的开口,“银翘姐姐,怎么办啊,小姐现在跟疯了似的。
这都请过多少大夫了,大夫说了这是受到天花的影响,根本就好不.....”
银翘连忙捂住她的嘴,皱紧眉头拉着她往外走,轻声开口。
“小声点,你知道小姐脾气不好还这么大声。
没事,你去随便请一个大夫来,先跟大夫说好,让他告诉小姐,就说这种印记要一年半载才能消失。”
银瓶小脸挂上担心的表情,犹豫的看了银翘一眼。
“这....不太好吧?”
那要是一年后印记没有消失,小姐不是更生气。
银翘戳着她额头,冷哼一声。
“不好?那你就让小姐天天这样发火吧,我是受够了,这样下去,还没一年我们就得疯。”
现在小姐的脾性是越来越怪了,她们每日伺候都是胆战心惊的,稍有不慎,小姐对她们便非打即骂,她前几日胳膊被掐的痕迹都还没有消散呢。
难怪华嬷嬷一心想要离开四小姐,可她跟银瓶不行,她们是柳姨娘签了死契买回来的婢女,死契还攥在四小姐手中,就永远挣脱不了。
摊上一个这么残忍的主子,也不知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银翘是越想越心烦。
银瓶也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赶紧点点头,“那好吧,我马上就去。”
她可不想再挨骂了。
她跟银翘姐姐两人生着病都还在伺候四小姐,没想到四小姐这般无情,真是令人心寒。
现在老宅里就只有三房的几个主子,大房和四房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已经完全清理干净。
老夫人和元锦欣、元柏昇暂时还住在老宅里,因为主子不多,下人们时刻关注着每个院子里的动静,所以元锦欣生气的事情很快就传到老夫人耳朵里。
老夫人这会儿杵着元锦意给她做的助步器,脚步一轻一重的在院子里行走,几个婢女候在她身侧,一会儿擦汗一会儿喂水,但就是不让她停下。
“白嬷嬷,时间到了没有啊?好累,我不想走了。”老夫人呼出一口浊气,无奈的询问道。
身旁的白嬷嬷看了一眼香炉里的细香,又看了看天色,一边给老夫人扇风一边苦着脸劝慰道。
“老夫人,还有一小截,您就坚持坚持吧。
要是三小姐知道您偷懒不好好练习走路,老奴会被骂死的。”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万不敢再纵着老夫人偷懒,现在每日训练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是三小姐放低了要求。
“哎!”老夫人那叫一个身不由己啊,叹息一声后,继续行走,“也不知你们是谁的奴婢,胳膊肘净往外拐。”
院子里的婢女们闻声偷笑起来。
绿舞虚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委屈的开口,“老夫人,您这话奴婢们可不依。
分明是您害怕三小姐怪您偷懒,奴婢们上次为您求情还被三小姐挨个骂了一遍呢。您就当心疼心痛奴婢们吧,而且您瞧,您今日的步伐又稳了许多呢。”
老夫人的腿骨折已经有一个月,大夫说恢复良好可以下地活动了,但是老夫人怕疼,一直躺在床上不敢下床。
谁知这事儿落入三小姐耳朵里,立马就给老夫人带了一个助行器过来,顺便还亲自监督老夫人训练。
也就是这几日三小姐忙,没空过来,她就把任务交给了她们。
起初老夫人想着三小姐不在,就想偷懒不练习走路,但谁知一下子就被三小姐发现了,然后联合她们这群婢女演了出戏,假装两日不肯给饭吃惩罚她们,老夫人心疼她们,不得不接着训练。
要说也只有三小姐能够对付老夫人了。
老夫人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腿,她也明显感觉今日走路稳了许多,但她也是要面子的人,嗔怪的扫了几个婢女一眼,佯装不高兴的开口,“你们就帮着那丫头说话吧,都是我不好行了吧。”
她算是怕了自家那丫头了。
几个婢女又娇笑起来,搞得老夫人都没脾气了。
就在院子里气氛融洽,欢声笑语不断之时,一个嬷嬷走进来,给老夫人请了安后,来到白嬷嬷身边,面色忧愁的对她说了几句什么。
“怎么了?”老夫人纳闷的看过去,她人都在跟前,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
白嬷嬷眼神充斥着无奈,挥退跟前的人后,朝老夫人轻声回答道,“回老夫人,是四小姐,又在动怒呢。”
“锦欣的脸还没好?”老夫人一听此话,就知道她在因什么动怒。
白嬷嬷缓缓点头,面露惋惜。
叹了口气,老夫人想了一会儿,对白嬷嬷吩咐道,“去,白嬷嬷,把我手头有的舒痕膏都给锦欣送去。”
那孩子年龄小,脸上留了疤心里肯定不舒服。
但是这也怪不得谁,天花肆虐的情况下,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
主要是康城大夫医术不精,到时回了梁安城她再请大夫给她看看吧。
白嬷嬷微微一笑,“是。”
老夫人摇摇头,她也就只能看在锦欣失去姨娘的份上,多照拂一二,可这孩子的性子,越发不行了。
客栈中。
元锦意合上手里风干的折子,抬手递给周准,浅笑着说道,“周统领,有劳你送出去吧。”
今天的公务总算处理完了。
“好!”周淮小心接过折子,转身往外走。
风铃牵着元宝走进来,正好和周准擦肩而过,两人含蓄的交换了一个打招呼的眼神。
“小姐!”
风铃关上门,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然后俯身对元锦意小声说道。
“她们逃了。”
跑了?就那几个妇孺都能让她们跑了?
元锦意皱眉接过信封,打开仔细阅览起来。
信是魏廉给她写的,元锦意在来康城前,就已经拜托魏廉派人去隋州盯着元彻的外室汤素云一家。
本来她是想让魏廉悄悄帮她解决掉她们的,但是那一家子不知道为何警惕性特别高,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下手,而这次送信来,居然说让她们跑了?
风铃看着元锦意严肃的面色,心里不由得一紧,小姐现在身上的气势越发骇人了,“舅老爷说已经派人去追了,您放心。”
她可不放心!解决汤素云一家她是冒着被元彻发现的风险,单独交代魏家舅舅帮忙的。
这事不能被元彻知道,但魏家舅舅信里说,汤素云根本就没有向元彻求助过。
这就怪了!汤素云身为她爹的外室,不向她爹求助还能向谁求助呢?
元锦意看完魏廉写的信后,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要不是没有时间去隋州,她都想亲自去会会她们了。
看来她舅舅不是那一家子的对手,还是先稳住再说吧。
“快点找到她们,找到后先不用动手,盯紧点就是!”
元锦意把信放在蜡烛上点燃,面色清冷的跟风铃吩咐道。
“好的,小姐。”风铃点头应下。
这次确实让小姐失望了。
元锦意看着信件燃烧殆尽,撑着脑袋思索起来。
她得重新想个办法才行。
手指敲击着桌面,元锦意看着在她脚边趴着的元宝,又看了看躲在床下睡觉的绿酒。
睡得正香的绿酒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
安排好绿酒后,元锦意起身往外走。
因为最近忙着处理耕地的事情,她只能留在康城这边,归期未定。
而距离季念慈八月初的婚期已经没有多久时日,她估计来不及回梁安城了。
站在屋顶上,元锦意瞧着远处飘起的浓烟,也不知道耕地这事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她手头压着的事情还有好多件呢,没有银子就是麻烦。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林氏商行跟她分钱的时候了吧。
等林氏商行把第一笔分红给她后,她就要赶紧先把物流系统给建立起来。
她现在是缺钱又缺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元彻在康城停留了快两月,老夫人的腿也基本痊愈,搀扶着下人可以正常行走。
所以元彻选好了时间,就准备动身回梁安城了。
清晨天蒙蒙亮,凉风习习,一列整齐的车队停在元家老宅门前。
元锦意站在台阶上,听着元彻唠唠叨叨的交代事情,小鸡啄米一样不断点头。
元彻越说越带劲,但凡是能想到的事情,他都要给元锦意交代一遍。
“一个人在康城注意自身安危,有事就给为父写信,出行一定要把侍卫带上。
外面的食物都要试毒,还有这天气热起来了,你就不要往地里跑。
你说的那个什么土地鱼鳞册,为父回去就跟陛下商量,一定会给你把事情办妥的。
另外.....(此处省略一千字)。”
一长串的话叮嘱下来,别说元锦意了,一旁等着跟她说话的老夫人都忍不住了。
“行了,行了。彻儿,你快别说了。”
老夫人嫌弃的摆摆手,在听到元彻准备重复之前的话语时,直接把他撵开。
拍拍元锦意的小手,老夫人担心又不舍的看着自家孙女,颇为伤感的说道,“锦意啊,留你一个人在康城祖母心中有愧。
都怪你父亲没用,陛下交代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要让你给他善后。
你留在康城,可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不许瘦了,祖母在家里等你。”
老夫人有好多话想说,但是都被元彻抢着说完了,心中有些不满。
要不是自家儿子没有安排好人手,也不至于让锦意一个人留在康城。
唉!
元锦意轻笑,偷偷看了一眼旁边黑着脸的元彻,柔声回答道。
“祖母,锦意也是臣子,为陛下分忧是职责所在,您别担心。
康城这边年前应该能处理完,您就在家等我便是。”
老夫人眨眨眼眸,听话的点点头,慈爱一笑。
“好,祖母知道了。”
祖孙二人又交谈了几句,老夫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扶着白嬷嬷的手走上马车,还回头看了元锦意好几眼。
带着斗笠的元锦欣走上马车后,掀起帘子盯着元锦意,见她身姿颀长的站在台阶上,脸庞明媚动人,乌发披肩,端得周身气质出尘,不禁死死攥紧自己掌心。
元锦意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目光转向她这边,吓得元锦欣赶紧放下帘子。
第一缕阳光悄无声息的照在元锦意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件金色羽衣,元锦意收回视线,对元彻浅笑屈膝,“父亲,一路顺风。”
元彻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向马车。
“出发!”
目送马车缓缓驶出视线,元锦意回头看了一眼门头已经变得十分普通的元家老宅,对身后的侍卫和婢女们开口,“我们也走吧。”
如今老宅风光不在,就剩三房一家子,奴仆锐减,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
元锦意还是住在客栈里的,并没有搬回来。
元彻他们离开了没几日,林氏商行的林老板就带着一行人长途跋涉来到康城。
彼时元锦意刚从地里回来,脚上都是泥巴,脸上也满是汗水,穿着一身朴素耐脏的衣裳,要不是她身边跟着好些侍卫,林老板都没有把她认出来。
“元大人,您这还得亲自躬耕啊。”坐在客栈一楼喝茶等着元锦意的林久昌放下茶杯站起来,上前行了一礼,眼底闪过一抹佩服。
“欸?林老板,这么快你就到了?”元锦意接过椿阳递来的帕子擦擦汗水,惊讶的看着林久昌,“你先坐会儿,我上去换身衣服。”
她哪里是亲自躬耕啊,这是巡查开荒情况时一脚没踩稳,掉田里去了。
至于汗水,纯粹是天气太热的原因。
不过在看到林久昌的时候,她心里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送银子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