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察觉自己或许、可能、大概被人监督了,类似警方窃听罪犯的行为,如若不然,陌生人会主动发来添加好友信息,这人却没有,而是直接评论她发的视频,关键问的问题还有点犀利。
辛吉池的评论只有她自己可以看到,只要她不予回复,孙皓等人就不会知晓。
这人出现得莫名其妙,有点类似朋友圈硬性推广的品牌广告,但这人的账号不带任何品牌头衔,账户名也稀奇古怪,与做便当生意的‘吉田池’很类似,难不成对方也是卖便当哒?
不对哦,她从未叫过任何便当,不存在这个假设前提。
不能给单宝看,也不能给孙莹看,她得找个懂黑客技术的人帮忙看一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她心慌意乱,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最终决定不回复、不搭理,她倒要看一看这人之后会怎么做。
高新区,乾会所。
爵霖川的办公室今日来了一位贵客,贵重到连阿全都不能入内,阿全郁闷地守候在门外,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吗?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室内,两个男人对面而坐,一人穿着淡蓝色商务衬衫,一人穿着灰白色工作服,穿淡蓝色商务衬衫的是爵霖川,余下的自然是神秘的贵客。
男人把一个牛皮纸袋抛到茶几上,神情有点不耐烦,像是坐在这里浪费他多少黄金时间似的,“能搜刮到的信息全部在这里,按照你交代的都办了,只不过信息很少,这女娃十五年来几乎足不出户,全部在家自学,一部分十岁以前的记录,一部分最近这段日子的,我好奇,你让我查她做什么,她就是个普通的孩子,普通到泛善可陈。”
爵霖川拿起茶几上的牛皮纸袋,抽出里面的资料,他仔细翻了翻,每一张都浏览了一遍,确实如好友所言,信息匮乏,唯一重要事件就是十五年前遇到的百货商场劫持事件。
他收起资料,看向好友,“你黑入她的手机,有没有发现到什么?”
提到这事,男人无聊的表情有了些微变化,一张能吓唬小孩夜哭的脸匪夷所思地笑了,笑容很浅,瞬间飘过,“这丫头如你所说,她看似普通,实则精明,手机相册里只有你们前些日子旅游的照片,通讯录里也没有多余的陌生人,我在朋友圈发的那条信息,她没理会,我猜,她要么忽略我要么怀疑我。”
爵霖川无奈一笑,“你说你起的这名字,古里古怪,你还直截了当问她,她会搭理你才怪,她和霖琳有一些过节,看到霖琳出糗拍下来炫耀无非就是小女生的做派,你为什么偏要冒头?默默监控不是很好?小丫头机灵着呢,你呀,这次提到了铁板,打草惊蛇了。”
男人的智商不容其他人挑衅,即使是至交好友都不行,他鄙视地哼了一声,用鼻孔看人,“你懂什么啊,辛吉池就是日语真相一词的谐音,没看过柯南么?片头曲结尾时经常说的一句话‘真相只有一个’!”
爵霖川摆出‘呵呵’看白痴的表情。
“还有,我当然要直截了当质问,有时候质问产生的结果远远超出预期值,你都说这丫头聪明,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等看看,她若是真的心存疑虑,一定会找人问询黑客相关的话题。”
“她问也很正常,换作是我,我就直接卸软件了。”
“嘿,你还别不信,回头有你求我帮忙的时候。”
“那我们拭目以待。”
远离全州几个小时路程的影视城。
秦芳菲还留在影视城,一部电视剧有时候要拍上三四个月,现在这部戏又是穿越清宫戏,剧情冗长,她起码要待在这里到冬天了。
好不容易一场哭戏结束,她累得不想说话,只与导演打了声招呼就换衣服走人,助理一见她出来就把她的手机递给她,“秦姐,你表妹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我怕有什么急事,就帮你接了一次,她嘱咐我等你一下戏就告诉你这事。”
秦芳菲接过手机,一言不发坐上保姆车,助理见她这样,聪明地闭嘴。回到下榻的酒店后,秦芳菲打发助理去买晚饭,她去卫生间一边卸妆一边给霖琳回电话。
电话拨出去没几秒就被接听,表妹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呜呜,表姐,我被人欺负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扳回来……呜呜……”
秦芳菲眉头直皱,拍了一天戏本就累,此刻听到表妹的哭声,她更是心烦意乱,她扔掉卸妆棉,靠在水池边,厉声喝止表妹,“哭什么哭!遇事只知道哭,哭能解决发生的事情吗?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间或传来抽泣之声,秦芳菲头疼地按摩脑门,本想再次催促一下,表妹委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今天中午我和朋友去星天地购物中心吃饭,哪里想到遇到何暖冬和孙莹,我不知道她们怎么会勾搭在一起,上次那件事堂哥罚我出国进工厂专门卸货,我也不敢主动惹事,后来哪里料到孙莹故意撞倒传菜的侍者,我刚好坐在边上,被浇了一身汤汁……呜呜……这事肯定与何暖冬有关,我与孙莹没仇没恨,她不至于故意设计我……表姐,表姐,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孙莹和何暖冬在一起?
秦芳菲头疼地更厉害了,她迫使自己冷静,毕竟是唯一的一个表妹,都是自家人,她不能太狠,“有没有被烫伤?”
“没有,那汤是温的,就是太丢脸了!我朋友还说有人把我拍了下来……”
秦芳菲没有时间听表妹继续拉扯,她迅速截断话茬,“好,我知道了,你好好在家休息,这段时间最好哪也不要去,也不要去和你堂哥抱怨,别再惹他生气,我后天要回去拍广告,到了全州后去找你,我们见面再详聊。”
“好,表姐,你一定要来啊……”
秦芳菲直接挂断电话,她头痛地更厉害了,真是没有一件让人省心的事!
西山,爵家大宅。
乔如飞最近过得愁云惨淡,他从山上摔下来的事到底没能瞒住,他妈咪过来了,这几天一直在对他‘耳提面命’,还有就是明天他就要和妈咪回家,意味着他连暖冬的面都见不着。
不,不行,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他得想想办法偷溜出去,他要见暖冬,必须在离开前再见一面,他有好多心里话想要对她说,如果就这样悄无声息离开,暖冬一定会忘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大宅看管森严,他妈咪又让人对他严防死守,还每隔几个小时来看他……
乔如飞急得团团转,都快下午四点了,再有两个小时约人吃饭就晚了……
手机铃声大作,把他吓了一跳,这个点谁会打电话给他?他好奇地挪到茶几旁拿起电话,咦,怎么会是……
何家别墅。
暖冬接到乔如飞的电话很意外,她多久都没想起这脑袋一根筋的孩子了,听他在电话里委屈地要求见最后一面,她也于心不忍,最终还是软下心肠答应他晚上碰面。
明天开学,暖阳留在家里陪她,于是她让暖阳载她出门,准时到了约定的饭店。暖冬留了一个心眼,让暖阳一小时后来接她回家,暖阳意会,驾车出去兜风。
饭店定在闹市区的一家生意很火的店里,暖冬来到约定的二楼包间,看到乔如飞已经坐在里面喝茶。一段时间没见,他清瘦了不少,以前的阳光形象不复存在,桃花眼也不再闪闪发光,就连胡子长出来都没剃,整个人消沉颓唐了许多。
暖冬有点心虚,乔如飞变成现在这样子到底与她有关,如果他没有认识她,他一定还是先前那样洒脱的男孩。可是话说回来,爱情讲究缘分,她与他有缘无分,她总不能为了迁就他的情绪委屈自己吧。
乔如飞先开口唤她,“暖冬,你来了啊,快过来坐,我还没点单,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吃不吃辣,所以等你过来一起看。”
“抱歉,路上堵车,让你久等了。”暖冬与他客气了一番,抬脚走过去落座到他对面,她看了一眼他递来的菜单,这家饭店主打辣,她不太能吃辣,也不想今晚辣得上火,于是先行点了几道清淡的素菜。
乔如飞接过菜单,又点了几道店家推荐的招牌,还又点了一打啤酒,“我还记得在影视城的那晚,你带我去吃大排档,特地为我了点了一打啤酒,你就喝了一瓶,我包了余下的,我喝醉了,我也知道你是故意灌醉我,希望我第二天能够酩酊大睡不去骚扰你,我不怪你,我从来不敢怪你,女孩子嘛,对待追求自己的男生总会考验一番,你不知道,我那天早上特地灌了几大杯咖啡提神,完全靠意志力强撑,今晚,我们小酌怡情,我明天就要回家,你权当为我送行吧。”
他的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暖冬实在想不出借口回绝,总不能说她今天来了大姨妈,她喝冷饮会肚子疼,找这样的借口多不好,她衷心希望与乔如飞好聚好散。
“我明早要去学校报到,今晚只能陪你喝一杯,你待会也少喝点,上次的事对不起,你醉酒吐了我也没怎么关心你,不过你知道的,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一开始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们不合适,如飞,你是个非常优秀的男生,世界那么大,你应该出去多转转,总归会有美好的人在等你。”
暖冬毕竟当过医生,医生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能说会道。她在医院里耳濡目染,口才多少有点进步,只不过一遇到爵霖川,她就变成了哑巴,乔如飞这样的也是个少见的奇葩,她尊重他的情感,但不会随便接受。
乔如飞苦涩一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道暖冬的态度,他却不信邪再要试一次,果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不来。
他咳嗽一声,替她拆开她面前的杯盘,“我明白的,今晚找你来没有其他目的,单纯想要和你聊一聊,毕竟我们也曾共过患难,我打算回去后读研,好好深造一番,女朋友这事,我也想通了,还是随缘。”
暖冬细细打量他的表情,对他的话持有一半怀疑,当然她不会放在心上,男人有时候和女人一样,说出来的话半真半假,若是尽信那就代表自己傻。古语有云,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看,古人都有这样的智慧,现代人更不能落后于古人。
包间里有音乐,古筝曲,高水流水遇知音。
她看着他为自己用开水清洗一遍杯盘,该说的话全部说过,再说一遍就显得寒碜人,于是她不再开口,只微笑听曲。
服务生很快就把他们点的菜全部上齐,乔如飞开了一瓶啤酒,分别给他和她倒上半杯,他举杯敬她,“暖冬,今年初夏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了你,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暖冬举起酒杯与他碰杯,微微一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也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乔如飞一饮而尽,暖冬抿了一口意思一下,傻货,没吃菜就喝酒,找醉。
暖冬提起筷子夹菜,不想见他再次喝醉,主动劝他吃菜,“嗯,这家饭店的菜味道还可以,你不是本地人,怎么找到这家的?”
她主动提起话题,乔如飞果然开始不再喝酒,也动筷子吃菜,“小舅不让我来骚扰你,我不敢麻烦他,我自己网上查的,很方便,价格适中,环境又好,请你吃太贵的,依你的性子你肯定不愿意,别看我在国外长大,我并不爱吃牛排等西餐,我喜欢地道的国内美食,唉,机会太少,好像认识至今,我们统共就在一起吃过两顿饭,一顿还是大排档。”
“不,你算错了,从古镇爵家老宅开始算,我们迄今为止共一起聚餐过五六次。”暖冬开始没话找话,也有些故意打岔,不想见他总是带着伤感的语气说话,这样她会消化不良的。
乔如飞呵呵一笑,似乎想起了俩人从认识到现在的所有画面,“第一天看到你,我就惊为天人,自从小舅妈去世后,小舅身边就再也没出现过女人,你那天竟然在小舅的房间里,所以我才误以为你是我新一任的小舅妈,幸亏你不是,我起码那段时光过得很快乐。”
暖冬内心一动,小舅妈,乔如飞的妈妈是爵家人,那么乔如飞知不知道草草葬在哪处墓园呢?
心动不如行动,她技巧性地顺着他的话题聊,“我也是第一次被人误叫小舅妈,当时都懵了,甚至都反应不过来你和爵爷的亲戚关系,想着爵爷今年才三十六岁,怎么有你这么大的外甥!后来一想,你的妈妈是爵爷的姐姐,我才释然。”
暖冬的话说到了乔如飞的心坎里,他再次为自己斟满啤酒,“我到现在也没怎么弄清楚家族里的亲属关系,小时候有段时间小舅照顾我,所以我才了解什么是外甥和舅舅,有一位比我年龄还小的女孩,我却要称呼她为姑姑,我总是不愿意这样叫,觉得有辱面子,我妈常为这事训斥我,唉,现在想想,过去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如飞,说说你的小舅妈,我听人说她去世三年了,按道理说,霖川叔叔为她守孝的话,时间应该足够了,那么霖川叔叔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再娶?”
“这……其实我也不懂小舅与小舅妈之间的事,我也就在他们结婚的那天见过一次,后来出国就再也没有机会碰到,直到听说小舅妈去世了才回国祭拜,唉,咱们不提这些陈年旧事,来,喝酒吃菜。”
祭拜?!乔如飞回国祭拜,所以他一定知道墓园在哪里喽?!
暖冬为了套取情报,举起酒杯再次与他碰杯,“按照你们爵家的传统,你的小舅妈是不是葬在古镇上?”
乔如飞摇头,暖冬以为他会告诉自己真相,孰料他开口解释,“我不知道葬在哪里,当时我们在殡仪馆祭拜的,爵家有规矩,年轻人不得参与后面的事宜,我们小一辈祭拜完就被打发走了。”
啥?这是什么鬼规矩?
暖冬继续追问,“那清明节你们小一辈不用祭拜长辈吗?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吧,像我们普通老百姓的,要么回乡下要么去公墓,你们爵家也好生奇怪。”
“祭拜啊,也是去公墓,送点鲜花啥的,不过爵家还有一个传统,那就是自家管自家的事,只有每年家主大会才会聚到一起,那时候安排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这……这是怕你们爵家树大招风吗?”
“不排除这个原因,毕竟外界眼红好奇爵家的人很多,很多新闻媒体都想报道传承百年的大家族,据我所知,全州市这块的新闻都被魏大哥给压了下来。”
暖冬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神兽飞驰而过,擦,这爵家的行事风格果然与众不同,玄乎诡异,简直让人摸不清来路。乔如飞作为爵霖川的外甥都不知道草草的墓园在哪,看来,这事得直接问询正主!
可是瑾瑜都问不出来,她就能问出来么?难不成要她使美人计?
呃……
这想法太惊悚!暖冬情不自禁哆嗦了几下,呸呸,她才不会傻乎乎地这么干!这辈子她要对他坚决实行‘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政策!
后来俩人又聊了些其他话题,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暖冬也不想冷场,乔如飞说什么,她就配合说一说,一来二去,她把一杯啤酒喝完了。乔如飞要继续为她斟酒,她勉强推辞了一番,最后见推辞不过,她就听之任之,反正一个小时快到了,她拖延到暖阳进来找自己就行。
“暖冬,我一直想要问你一个问题,本不想说出来,但是一看到你就忍不住想问,看在明天我就要回家的份上,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我?”
暖冬眨眼,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你想问我什么?”
乔如飞暗暗打量暖冬,见有戏,他放下酒杯,目光紧紧锁住她,“你和我小舅到底有没有关系?”
暖冬皱眉,“这话我该怎么理解?你怀疑我真的把玩笑话付诸现实?”
乔如飞摇头,眸光一暗,“我没这么想你,我是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小舅,所以你才不肯接受我?”
呃……
暖冬没有犹豫,她立即回答,“如飞,我可以肯定、一定、确定地告诉你,你的小舅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至于找一个比我大十一岁的男人当我的男朋友,我虽然不喜欢姐弟恋,但是同样不喜欢‘父女’恋,我不会说大话,现阶段我的目标是能够胜任学生这个身份,至于恋情,就像我祝福你的那样,随缘。”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回去吧,现在就回。”
“啊?”
暖冬愣住,她没料到剧情直转之下,她定定地看向乔如飞,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不确定地问道:“你让我回家?”
包厢里开着空调,冷气十足,乔如飞此刻热出了一身汗,他又喝了酒,有些东西在悄然变化,他握紧拳头,猛地拍向桌子,吼道:“你走!你快走!”
暖冬是妇科方面的医生,一些与之相关的情况她也略知一二,乔如飞现在的样子很像……她倏地睁大眼睛,忙不迭拿起拎包转身就走,心里后怕地厉害,也不管包间里的乔如飞会如何,飞快地跑向大门口,慌不择路之下撞到了一个人,她看也不看对方,站稳后就想走,手腕却被来人紧紧抓住。
“放手,你谁啊?!”
她怒气冲冲地瞪向来人,看到对方是爵霖川后,气不打一处来,委屈瞬间爆发,也不管所处的地方是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她拼命挣脱自己的手,用手里的拎包摔打爵霖川,“你们一个个当我傻,我其实心里清楚着呢,乔如飞那样直爽性格的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一定是受人指使了!我不想再见到他!我要回家!”
如果她的回答是喜欢,那么乔如飞是不是会对她动粗?!乔如飞的人品还是可以的,他怎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竟然给他自己下药,嗬,尽管最后他良心发现让她走,但是被人设计的感觉很恶心,尤其是她清楚地知道给乔如飞出主意的一定是女人,说不定还会是她认识的人!
爵霖川从慕容那里得知消息就立即赶了过来,大姐说如飞偷偷跑出大宅,他担心如飞会犯傻,不放心地追过来,没想到刚到饭店大门口就迎面撞上几日未见的暖冬,这丫头满脸惊慌,一见到他怒火似乎更甚,竟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叫骂。
身后的阿全想要上来抓暖冬,他叱喝一声,逼退阿全,自己伸手一把抓住发疯的暖冬,把她紧紧扣在怀里,不顾饭店客人的眼光强行带她离开酒店,走向停车场。
暖冬不想与爵霖川单独相处,她不顾形象大喊大叫,“你放开我!你凭什么禁锢我?!你们只知道欺负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呜……”
到最后,竟然不争气地哭出声来。
暖冬越哭越伤心,伤心到没有力气挣脱,最后怎么坐上了爵霖川的车都不知道,她固执地扭头不看他,只大力拍打着车门,哭喊着要回家。
爵霖川第一次直面暖冬的哭泣,他忽然有点束手无策,更担心她是不是被如飞欺负了,他打开后座灯,一瞬也不瞬打量她,见她发型不乱、衣服没破,脸上手上没有抓痕才松了一口气。
没出事就好。
她肤质特殊,这样一直拍打车门,手心一定早就红了,他不顾她的盛怒,狠下心伸手把她按在怀里,捉住她拍车门的那只手,紧紧握住,“好,好,我送你回家,不过你得告诉我,如飞今晚怎么欺负你了?我待会回去替你收拾他。”
手心疼,却没有心来得疼,暖冬被他禁锢,动弹不了,心里的气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泪眼婆娑,干脆把眼泪都蹭到他的衬衫上。
她使劲推了推他,奈何推不动,更气了,一气之下就有点口无遮拦,“他说明天要走了,今晚让我请他吃饭就当为他送行,我应邀来了,怎知他给他自己下了药!幸亏他还有点良心,知道让我离开,要不然……我告诉你,乔如飞的脑容量还不至于想到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一定是有人给他支招了,孙皓他们再泼皮无赖也不会指使他这样欺负我,那人一定是女人,而且还与我有过节,我越发怀疑,不不,我敢肯定就是你堂妹和她的表姐!我告诉你,她们俩下次若是手再伸得这么长,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狠狠扇她们巴掌,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定要把这事宣扬出去,总有人会替我收拾她。”
爵霖川越听越心惊,他稍加联想就串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霖琳前两天在餐厅被孙莹欺负,霖琳那丫头肚量小,或许她告知了她的表姐,也或许是她主动撺掇如飞,亦或者就是如飞自己捣鼓出来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事确实是如飞的不对。
如飞这混小子简直就是给他们爵家丢脸,死小子还算理智,给他自己下药,最后还放过了暖冬,如果他不收手,自己没有追过来,那后果……不用想,长生和皓子他们会打死如飞。
唉,家门不幸。
爵霖川尽量柔声细语劝怀里的人,“丫头,你别气,若我查明真相,一定还你公道,现在我送你回家。”
暖冬苦于没证据,她凭借的是女人的直觉,如果她有证据,那么爵霖川就不会这样云淡风轻地承诺,他查明真相,怎么查明?乔如飞会主动交代?爵霖琳会主动交代?或者秦芳菲傻到主动交代?
爵霖川吩咐司机开车,她想起暖阳,连忙表示,“不用你送,暖阳会来接我——”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暖冬陡然睁大眼睛,连忙抓住爵霖川的胳膊,“快下车,快下车,暖阳会去包间找我,乔如飞那样子,我怕暖阳——”
“没事,暖阳会没事,我早就让阿全去找如飞,有阿全在,没人敢欺负暖阳。”爵霖川早就有所准备,无论他有没有提前获悉乔如飞给他自己下药,他都交代过阿全第一时间去把人抓出来。
暖冬还是不放心,非逼着爵霖川停车,爵霖川见她态度坚决,只好让司机掉头回去。暖冬赶到饭店门口,暖阳恰好从饭店大门里走出来,看到自己很是高兴,“姐!你去哪啦?让我找了好久,差点有客人把我给认出来,明天上了头条,经纪人又得念叨我了。”
暖冬见妹妹没事,卸下吊着的心,忙对爵霖川挥手,“霖川叔叔,我和暖阳回去了,再见。”
暖阳这才注意到爵霖川也在这里,她笑着对爵霖川招呼了一声,然后笑眯眯地拉着暖冬走向她停车的地方。
爵霖川目送俩丫头离去,他返身回到车上,给阿全打电话,“你们在哪?”
电话里有水流声,阿全带点喘气的声音传来,“少爷,我们在洗手间,我在给如飞小少爷降温。”
降温,表面上好听的说辞,实际上就是灌冷水,如飞落到了阿全手里,今晚可有得他罪受了。
“好,早点把人带回来。”
“知道了。”
西山,爵家大宅。
爵霖琳忐忑不安地踏进爵霖川的院子,她环顾四周,阿全不在,她不知道堂哥这么晚叫她过来所为何事,她有点害怕,本想找借口推辞,奈何堂哥是家主,他的命令,宅子里的仆人莫敢不从。
“堂哥?”东西两边厢房都没人,主屋亮着灯,房门没关严,她推门进去唤人。
爵霖川站在客厅中间,背对着爵霖琳,他目光投向墙上的家训,“跪下。”
爵霖琳被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堂哥?”
“跪下!”
碰!
爵霖琳双腿一弯,心惊胆战地跪在地板上,即使是堂兄妹又如何,在爵家,家训第一,家法第二,堂哥是家主,他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
“如飞今晚被我罚跪在祠堂,他都招了,霖琳,我往日待你不薄,即使对你严厉,那也是为你好,你出去不是代表你个人,而是整个家族,你在外有辱斯文,丢的不是你自己的面子,而是整个家族的面子,上次我罚你去欧洲卸货,这次就没那么简单了,从今天开始你搬出大宅,伯母可以留下来,你的一切起居自行料理,你别和我耍花样,我会暗中派人监督你。”
搬出爵家大宅?!
爵霖琳吓傻了,还有什么惩罚比搬出爵家大宅更为严重?!这就意味着她再也不会被爵家重视,每个月再也拿不到家族分红,衣食起居都要靠自己打拼!
呜呜,她不要!她不要!
爵霖琳跪着前行,一把扑到爵霖川腿前,哭得声嘶力竭,“堂哥,堂哥,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到表姐面前挑拨离间,上次被你惩罚过后,我一直很听话啊,这回我被人泼了一身汤水,我嫉妒我怀疑,堂哥,堂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找过如飞,我回来后一直没有与他见过面……”
不打自招。
爵霖川失望,他高声叫唤,“阿全。”
阿全立即从屋顶跳下来,不用爵霖川吩咐就一把扛起还在苦恼求饶的爵霖琳,他直接点了爵霖琳的某处穴位,让她直接晕了过去。
几分钟后,温少卿拎着药箱从内室里转出来,他今年可真忙啊,不是给舅舅看病就是给外甥看病,还没收取任何医药费。
“霖川,你这招杀鸡儆猴可真牛,你堂妹被驱逐大宅,秦芳菲那里知晓后肯定要消停一段时间了。”
爵霖川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好友,“如飞怎么样?”
大姐在家,他那里敢让如飞跪祠堂,如飞是大姐独子,他惩罚如飞,伤心的却是大姐,大姐身体不好,经不起这些。
温少卿自觉走到沙发旁坐下,为自己斟茶,“不碍事,传宗接代没问题,啧啧,阿全这小子真有本事,一般人被那啥后要去医院洗胃,他直接使出独门秘诀,呵呵,如飞虽然被折腾得很惨,但总算名声保住了。”
“不碍事就好。”爵霖川无奈一叹,“明天就送他离开,省得留在这里作乱,这次幸亏他还有理智,要不然真的出了事,我难辞其咎。”
“真出了事,要么如飞娶了暖冬,要么如飞被长生打残,也怪不到你头上去。”温少卿故意说风凉话,他当年早就劝过爵霖川,他的堂妹就是一祸害,早晚有一天会给他这个堂哥惹祸上身,看,如今应验了吧?
爵霖川晓得温少卿在说反话,他苦笑,“我就不信你不在意,那丫头好歹是你先认的妹妹,上回在海岛她腿抽筋,你比谁都紧张。”
“汗,就知道说不过你,得,言归正传,明日那丫头开学,白天是用不着我们几个出面,那晚上我们要不要有所表示?”
“发生今天这件事,我出面约她出来聚餐,我估摸她不乐意,要么你出面试试,或者等一等再说,日子长得很,也不急于这一时。”
“我才不去当炮灰,长春明天陪她去办理报到手续,我让长春约,我们几个晚上直接过去,她还能当场与你翻脸不成?”
“这丫头敢这样的,我今晚不就被她拿包砸了几下?”
“哈哈,那是她正在气头上,搁平时,她可不敢对你这样,顶多阳奉阴违罢了。”
“但愿。”
外间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温少卿看向爵霖川,爵霖川眉目一动,示意温少卿避开,温少卿顺从地起身,还不忘把药箱给拿走。
爵母带着老仆走进来,一主一仆一个面带怒意一个忐忑不安。
爵霖川瞬间明白,他不动声色地迎上去,“母亲,奶娘,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有事可以让仆人叫我过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
总归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爵母敛起一些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霖川,霖琳这一次又犯了什么事?你二伯母在我院子里哭得伤心死了,又懒着不肯走,你二伯去世得早,她们母女俩在宅子里相依为命,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一切好商量,何必把霖琳赶出大宅?她一个手不能提蓝、肩不能抗担的女娃,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你让她出去自立靠什么过活?”
爵霖川示意奶娘扶着爵母坐下,他轻声开口解释,“母亲,外面和霖琳差不多岁数的女孩都在工作,工作不分贵贱,靠的双手和智商,霖琳又不是没有文凭学历,我不信她找不到工作养活自己,这些年我们太娇惯她,让她做事越发没有分寸,把脑筋动到了不该动的人身上,某天真的酿成大祸,我们追悔都来不及。”
爵母心惊,“莫不是又是何家那大丫头?”
爵霖川也没必要隐瞒,他把今晚发生的事对爵母说了一遍,期间没添加他的任何主观情感,只就事论事。
爵母听后沉默良久,半晌起身走人,临行前她说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不再过问,我会和你二伯母说,你早点休息。”
爵霖川目送一主一仆离开,温少卿再次从内间里转出来,“我感觉自己就是你的姘头,谁来了我都要回避一下。”
“家丑不可外扬,让我母亲知道你在这里总归不好,你多担待一些。”
“呵呵,逗你玩的,我该回去了,你今天也操心了不少,切记不要劳累过度,早点休息,我走了。”
“我送你。”
“别送,又不是千里之外,我自己认识路。”
“那好,我让阿全送你。”
爵母回到自己院子,几句话就打发走了妯娌,她忧心地斜靠在美人榻上,“阿凤,你看,这何暖冬就是个祸害,与当年的夏草草一样,把我们爵家闹得鸡犬不宁,以前夏草草生如浮萍,还不至于掀起多大风浪,如今你瞧瞧,这何暖冬分明是个厉害的,再加上她现在仗着魏家,料定我们不敢对她如何,唉,但愿霖川能自持,别被她勾去。”
老仆王凤即使有心偏袒何暖冬,这会子也不敢说些什么,“夫人,单说霖琳小姐,我认为少爷处理得恰当,你想想,若是这回何小姐真的被那啥,何家、魏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俩家为了名声,或许会让何小姐嫁进来,何小姐含冤嫁进来更会与霖琳小姐闹得不可开交,与其将来一团糟,还不如现在就砍断了这麻烦,所以,夫人,你放宽心,少爷这是在为我们爵家的面子着想。”
“唉,但愿不是我多虑。”
另一边,爵霖琳被驱逐出爵家大宅的事很快传到秦芳菲耳里,姨妈给她打了电话哭着求她帮忙,她自己感情都一团糟,哪还顾得上表妹,再说按照表妹的性子,这一次她有没有供出来她来都难说。
“姨妈,你先别哭,霖川或许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我们等上一段时间,我剧组这里走不开,不过我会尽量抽出时间回去一趟,能帮的我尽量帮。”
秦芳菲劝说好久才挂断电话,她恼怒地砸掉手机,外间的助理听到动静吓得立即跑进来问她怎么了,她没好气地把人撵出去,兀自在卫生间里来回走动。
乔如飞啊,乔如飞,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表妹也是个没用的,关键时候墙倒众人推,只知道哭,看来还是要她亲自出马才行。
何暖冬,爵霖川竟然把你保护到这种程度,看来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计划,当年夏草草不是她的对手,你,何暖冬怎会是她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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