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孤行平日里极少有这般彬彬有礼的时候,更多时候他选择无视,毕竟在江湖之中强者为尊,他倒也没必要同每一个人都这般有礼,否则什么小虾米都还他一礼,这腰恐怕早就行礼行断了。
但此番,他这般懂礼起来,一来是因为面前这个一身黑袍的瞎子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另一方面乃是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孤行礼数周备,若对方没有恶意,大概率会放行。
很显然,对方感受到了李孤行的善意,没再在他前面试探,这让李孤行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李孤行内心开始紧张了起来。
不知为何,在不知不觉中,他的脚步开始散乱。
每个人走路时都有自己固定的步伐、固定的节奏,普通人如此,高手更如此。
譬如李孤行、林谢、慕容渊三人中以李孤行武功最高,他的节奏便容易影响到其它两人,使他们的步伐跟自己越发相同,最后步调一致。
而李孤行心跟在诸葛玄策的身边,便会不自觉的将自己的脚步变得同诸葛玄策一样。
只是,现在他身边没有跟着人,也没见到谁的步调,偏偏自己走路的节奏乱了起来,这令他很难以理解。
更难以理解的是,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步子一会儿变得快、一会儿又变得慢,一会儿左足踏的狠、一会儿又换右足变成这个样子,走起路来奇奇怪怪,便似一个瘸子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而反观林谢和慕容渊两人,丝毫没有这般变化,就连杨沁走路也跟平日里一模一样,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竟走的这般奇怪。
李孤行疑惑道:“你们有没有觉得......”
慕容渊道:“觉得什么?”
“自己的身体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为何我好似连路都不会走了。”
慕容渊盯着他的步伐看了一会儿,面上也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倒不是李孤行的步伐出现了异样,而是他的步子跟平时分毫不差,却为何说出“连路都不会走了”这种话。
从慕容渊的神情,李孤行知晓了答案,心中疑惑更甚。
他索性坐了下来,但这一坐令他惊讶更甚,他竟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那股奇怪的、莫名的诧异之感从他双腿之上传来,愈演愈烈。
慕容渊神情激变,“老李,你怎么了?!”
李孤行道:“你看到了什么?”
慕容渊道:“你还是正常走,但是你身体给我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好似......”
“好似什么?!!”
“好似一个瞎子在拄着拐杖!”
“阿弥陀佛,两位,可是受后面那人影响?”
李孤行脖颈僵硬,心中已经起了恐惧之意,回头看去,但见方才那个黑袍的瞎子正跟在自己后面极远处。
从他看不到的地方,又相距这般远影响到他,这等武功令他难以想象。
慕容渊也看出了变化,言道:“老李,你是不是已经控制不住这双腿了?”
“正是如此,我好似被那个瞎子给控制了!”
慕容渊面露惊惧,张开了嘴半天也没有开口,他显然不信,以李孤行现在的武功,竟能在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被对方给控制,且连自己的双腿都不能随心而动。
这样的武功和能力,便是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天下间谁人能有这般厉害。
“莫非,是达摩祖师一般的人?”
慕容渊挠了挠头,回头再瞧那瞎子一眼,却不知那瞎子何时消失。
再见之时,那瞎子已经跃到了他们的前头,面对着他们。
黑色的斗篷下,将他的面目遮挡的严严实实,且他的面目自有一股气墙,令人观之不清、看之不透。
杨沁自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劲,李孤行等三
个懂得武功的被吓成了这个样子,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又何必害怕。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更何况,他相较这几人年长,哪里见得他们这般担惊受怕,当即挺身而出,先行了个礼,而后缓缓问道:“不知阁下乃是何人,为何与我等为难?”
他口言汉语,那人动也未动。
杨沁学识不错,也学了些许天竺话,当即用本地语言又说了一遍。
然而那人还是不动,反而用他的拐杖凌空戳了戳李孤行。
也便是这般一戳,李孤行双膝不受控制,酸麻无比,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等奇耻大辱,李孤行哪里能忍?便是人如浮萍、漂泊在外,也不想被人这般欺辱。
他双腿不能动,但上半身仍能活动自如,当即凝练剑气,以自创招式刺出。
凌厉的剑气带着蒸腾的热力刺杀而出,直刺那人心口。
慕容渊和林谢瞧着,骇在当场。
这一剑乃是李孤行的第四剑,与前三剑不同,此剑不单重威力,更加了一些两人看不懂的玄妙。
然而那人却双足不动,用手中拐杖向前一点,也不见有何等威力,更不见有何等霸道,远远听到一阵气力迸发的响声,竟将李孤行刺出的剑气化解开来,缠绕周身三十余周,缓慢消散。
这一招比李孤行那一剑更为惊艳,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包罗万象,以这般质朴的招式对抗李孤行的剑招,此人武功之高已用言语难以形容。
待得李孤行剑气散去,那人开口道:“这剑威力不小。”
李孤行骇然道:“你究竟是何人?阁下未下杀手,却有为何拦阻我等?”
那人还不说自己身份,反而像在提点李孤行一般道:“你剑心已回,为何不用腰间长剑?”
“剑心......已得?”
李孤行默念两遍,体内真气一运,整个身躯变得无比的凌厉,他自身就仿佛是一柄剑一般,矗立在这天地之间,自然而然,他身后同时升起一柄看似无形实则有形的长剑,正是他的剑心。
剑心锐利无比,没有半分残缺,已是完完整整。
那瞎子又道:“这便是你剑心,你剑法还远没有到无剑胜有剑之境,单用剑气对我,未免有些侮辱人。”
找回剑心这等事,李孤行已经隐约意识到,但时间紧急,他也没有真正却验证自己的剑心是否完备,更没有机会与人动手,所以剑心究竟还在不在他并不知情。
但那神秘的瞎子却能通过自身的感知,一眼就判断出自己剑心已全,此等功力委实惊人。
且那神秘的瞎子对自己的评价一点不差,客观且公正。
他是没有到达“无剑胜有剑”的境界,与人对招,用剑气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有利器在手,与人对敌,那胜算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李孤行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分外自信,又充满了威胁。
“这可是你让我拿剑的!”
瞎子道:“我看不见,却也能感觉到你手中有一柄绝世神兵,这神兵与你相伴日久,难道你都不想看看他的威力吗?”
听了这话,李孤行有些恍然。
他得“无归”已经有了一段日子,自唐家堡地窟之后,这“无归”便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近乎寸步不离。
他因失了剑心,运用不了“无归”,万急的时候也只用“无归”唤出后卿、将臣两大凶尸,或者从地狱之中招来战国时期,赵国被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的魂魄。
至于这名叫“无归”的凶剑本身有多么大的威力,他却是不清楚的。
不过,这剑既能召唤出那么强大的东西,其本身实力应该更加厉害才对,起码无坚不摧,所向无敌。
他本没想过这种事,
因越想心中越是焦躁,不仅不能将剑心修复,反而会损了自己的心境,造成武功止步。
不过,今日听那瞎眼的神秘人这般说,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欲望倒是可以迸发出来了。
他手捏着“无归”,一点一点尝试着将自己的内力灌注到长剑中去。
失去剑心的他,尝试着将内力灌注到长剑之时便会碰到心头的魔障,以至于自己呈现出一种半疯癫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之下,不仅仅施展不出半点武功,更有可能就此走火入魔,从而殒命。
然,这次却不同,自仁寿宫遇到那两个心魔之后,他已经勉强可以面对当初杀害骆勇的事情。
骆大狗不辞而别,却在他耳边说了许多话,得知他已经不再记恨自己,更相信了自己没有杀害他的父亲,那心中所剩最后的执念也化为无形。
而今,他终于可以面对那段过往,也真真正正的将杀害骆勇的事情放下了。
随着他的魔障消除,他的剑心也悄无声息的回来。
一股灼热的内力从李孤行的身体之中流淌到“无归”里,又从那古老而又凶邪的长剑之中反流回去,变得阴寒、酷冷。
这一冷一热在李孤行身体之中交汇,更在“无归”的调和之下相互平衡,最终达到一种莫名的,十分舒适的状态。
这种状态让李孤行精神为之振奋,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畅快。
以往他用剑气,力道不敢发挥最大,只因他的剑气博大,已是“金刚不坏神功”抵受不住的力道。
这一次却有不同,因“无归”反馈而来的冰冷真气,平衡了他体内的炙热,令他身体不用“金刚不坏神功”也能保持的住,不至于遭受剧烈炙热的强力打击。
如此一来,李孤行便能将更多的内力从体内引导而出,从而发挥更大的剑招。
内体的炙热从来没有如此沸腾过,但与此同时,身体之中的阴冷也从未如此剧烈。
他一半身体变得热烈难当,一半身体又变得阴冷刺骨,在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温度相互冲撞下,他的内力被提高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以自身剑法第一式直刺那神秘的瞎子,掀起三丈高的气浪。
那瞎子点点头,似乎感受到了李孤行的剑气,连声道:“不错,不错!”
李孤行手中“无归”不愧是一柄好剑,长剑碎玉断金不在话下,使用起来更是混若无物,没有丝毫迟滞之感,反而有种以剑带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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