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先生张罗着搭建灵棚,也只有搭建灵棚的伙计听他指挥。
一小时匆匆而逝,灵棚勉强搭建好,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为了撑场面,自带吹喇叭的队伍吊丧,除了提前早占好位子的喇叭队伍,另一支队伍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站在人群里吹。两支队伍吹喇叭,你吹你的,我吹我的,早没了调调。
“哎,我家娃不见了,你们别挤了,我家娃不见了。”人群中,一名妇女突然发现自家孩子不见了。
人声嘈杂加上喇叭,妇女的声音只有几个人听得见。
一传二,二传三,因为小孩子乱跑,彻底把现场推向瘫痪。
好几次,有人差点碰上吴大光的大铁锅,大铁锅下面烧着火,锅里的水沸腾,碰上一点,怎么也得掉层皮。
经过几次提醒后,吴大光放弃了,在放任下去,早晚有人栽进开水里来。
吴大光把看守大铁锅的任务交给泥瓦匠,他往群里中挤去,挤的过程中好几个小孩子挤在人缝中,前不能,退不得,看着心疼。
挤到喇叭的队伍里,和敲锣的一个大叔喊叫了半天,人家一句听不清,不知是现场太吵还是耳背,吴大光一把夺过锣,往大门口走,敲锣的人愣了一下,没想过自己的锣会这么被人抢了去,在同伴的提醒下才起身去追。
吴大光挤出人群,爬上老头家的矮墙,高出别人一截,已经有人注意到他。
咚~咚~咚~
连敲三声锣,将所有的人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
咚~咚~咚~
又是三声,所有人止住了说话。
“你们是参加葬礼的,还是来赶集的,小院总共就这么大一丁点,都往里挤,都瞅瞅还有站的地界吗?”
没人说话。
“两拨吹喇叭的,干架呢,人家是葬礼,不是结婚娶媳妇,好好的吹个哀乐,咋还比上了,都干啥呢这是,最后来的一波喇叭,你们去门口,一会有人把板凳椅子送过去,在门口吹。”
“大姑娘小媳妇的,别凑热闹了,眼瞅着该晌午了,回去做饭吧,有孩子的把孩子看好了,小小个人,哪经得住这么挤来挤去的。”
吴大光还在说着,人群中丢了孩子的妇人哭喊:“我家娃走乱了,我家娃走散了。”
吴大光一听,还有个丢孩子的,马上敲了一声锣:“谁身边有走散的孩子,赶紧举起来,往门口送,孩子妈来去门口等着。”
在人群中,有人举起一个正在哭的孩子,众人合力传递,将孩子举出门口,孩子妈抱过孩子不撒手。
吴大光挥挥锤,对众人道:“都出去,太挤了,丧礼没办法进行。”
有几个村民模样的人走了出去,剩下有些身份的人原地不动,怪不得风水先生指挥不动呢,人家身份高,凭啥听你的。
吴大光用锤指指一个穿着灰色毛衣的小伙子,从穿着上看像是某个领导小跟班,据吴大光观察,最后一波喇叭是他领进来的,明知道院子小挤不下,还死命的往里拉。
“你,说的就是你,站在门口穿灰毛衣的,别人都出去了,你咋还不出去呢?”吴大光责问道。
小伙子指指自己,显然不相信吴大光会赶自己走,从穿着上也看得出他与其他人不同。
“愣着啥呢,听不懂我的话吗?”吴大光皱着眉问道,让小伙子吸了不少睛,谁都想瞧瞧那个听不懂话的人长啥样。
小伙子心有不满,碍于所有人在看自己,心里给吴大光记下一笔走出院子。
杀鸡敬候,吴大光就是看他气场最小,官应该不大,自己还不至于怕他,其他人多大官就不晓得了,最好不惹。
既然杀了鸡,那些猴为自己面子不被驳,乖乖的听从吴大光的指挥,没几分钟,院子空出来了。
来帮忙的人都是镇子上的人,他们看吴大光能指挥的动那些县里来的人,一个个对他的吩咐言听计从。
吴大光从墙上下来,把锣还给了敲锣的人,喊了两个来帮忙的村民在门口守着,只有通报了姓名和说明身份才能进,这样不得罪有权有势的人,还把混吃混喝的闲杂人排除。
经过吴大光管理,现场人数仍旧不少,虽乱但有序。
给来帮忙的村民分配好他们要做的事,吴大光回到自己的地盘,摘菜洗菜,切肉,忙活。
葬礼和当地风俗习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人太多了,面对一个个有身份的人,村民维持秩序有点吃力。
丧事不像喜丧那么考究,以清淡为主,只要做的能吃就可以,在当地很多家里冬天做丧事,就是大白菜配自家漏的粉条。活人吃什么不重要,主要以死人为主。
从早上来到晚上八点,一天丧礼才落下帷幕,整整一天,脚不离地手不闲,彻底闲下来的吴大光瘫软的坐在板凳上,抬手都觉得费力,迷迷糊糊的就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吴大光睡的太沉,三四个守灵人唠嗑,来的客人在附近村民家住下,一切都安静下来。
午夜的脚步悄悄来临。
吱~
仿佛什么东西在摩擦,声音细微。
一个守灵人闻声,四下查看,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看其他人没反应,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也没在意,况且乡下什么奇怪的声响都很正常。
咚~
棺材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还在聊天的守灵人立马止住聊天,目光不约而同的去看棺材的方向,棺材前面供桌上的油灯因为烧到油边,火苗小如黄豆,配上棺材前摆放着老人家的黑白遗照,在笑,笑的那么诡异。
其中一个守灵人用手抹抹脸,重重的咽了口唾沫,眼睛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盯着棺材的方向。
忽的,一阵风挂过来,灵棚的四边的布开始抖动,那黄豆大的一点火苗不争气的熄了,冬季特有的月亮地照的棺材惨白。
很奇怪,声音似从来没出现过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