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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寿愣住,心中却闪过一丝警惕,自己早已琢磨过能比过师傅的法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献上个美女吹吹枕头风,而且得是自己亲自想法子培养个美女、假称天上下凡转世的仙女送进宫去。可是一直都没找到能让人一见倾心的,毕竟天下美女帝王见的太多太多了,他的钱财又不多,怎么能有这样的机缘呢?

少年慢慢道:“此女应该足以充作神女了。”

周天寿闻言大喜,道:“果真?”

少年只是微笑,这少女是他千方百计寻觅到,特意送去跟着从宫中放出来的女官学习礼仪和歌舞,甚至去向青楼女子学习房中之术。说她温柔,可骨子里又带着媚气,脉脉含情的眼睛里可以勾住任何一个男人的心。说她艳丽,却又冰肌玉骨,身上没有一丝妖娆之气。这样的女子送去皇帝的身边,肯定是要得宠的,而且,说她是玉洁冰清的神女转世,又能为她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周天寿突然醒悟过来:“不知公子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少年只是微笑道:“暂时不必,将来等我需要道长帮忙的时候,还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周天寿深深拜倒:“贫道自当尽全力。”

李敏德走出别院的时候,大雪已经停了,他轻声吩咐道:“入宫以后你该做什么事,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美丽的女子轻声回答。

李敏德微微一笑,举步上了马车。他提前一步寻找到周天寿,送给他一个大人情借以向皇帝献媚,一是要抢在七皇子面前抓牢这周天寿,二么,自然是将这个美人送到皇帝身边去。为了寻找这个美女,他已经有足足两个月都不曾有空闲的时候了,要知道天下之间美女容易找,对蒋家恨之入骨的美女,就很难找到了。这个名叫冷悠莲的美人,跟蒋家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的。想也知道,这样的女子进了宫,会给蒋家带来多大的麻烦……李敏德微微一笑,这样,蒋家会忙上好一阵子。

半夜,谈氏突然冲进了李未央的房间,慌慌张张的模样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李未央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谈氏抓住了手臂:“未央,敏之……敏之他……”她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不停地流了下来,李未央一把抓住她的手:“出了什么事?”

谈氏一直哭一直哭,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旁的白芷连忙道:“小姐,四少爷半夜开始发低烧,喝下去的奶也全都吐了出来……”

李未央立刻披上衣服,道:“大夫请来了没有?”

谈氏忍住眼泪,道:“如今是夜里,不敢惊动老夫人和老爷,只好去请了平日给李府看病的大夫,他说……他说敏之是毒素未清,才会这样,可是现在却越来越严重,怎么叫都叫不醒!”

李未央在匆忙之间已经穿好了衣裳,吩咐道:“赵月,快去福瑞院告诉父亲,不管谁拦着你,哪怕是用闯的,你也得见到他,告诉他,四弟病得很重!白芷,你和我一起去梨香院!”

丫头们都知道此事非同寻常,不敢多说一句,匆匆给李未央披上大髦,李未央走到门口,猛地收住脚步,回头看着哭的头都抬不起来的谈氏,道:“娘,你振作一点,回去照顾四弟,我很快回来!”

老夫人一听说李敏之病得很严重,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连衣裳都来不及穿,一叠声道:“快去请太医!”

罗妈妈有一点踌躇:“老夫人,这个时辰,只怕是请不到太医啊!”

老夫人一看,外面最多不过是丑时,太医院倒是有人值夜,但那是为皇室准备的,的确不能动,现在只能去太医的家中请人了!她道:“顾不得许多,你拿着我的帖子,叫管家亲自去王太医的家中!”

罗妈妈立刻应了下来,飞奔而去。

李家的大门突然打开,管家快步上了马,带着随从,行驶在深夜无人的大街上,只留下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他们一路向着东边疾驰而去。到了王太医门前,却见府门紧闭,管家好不容易敲开了大门,却得到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太后突发疾病,招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集体会诊,王大夫自然也进宫去了,管家心头一阵焦急,问什么时候能出来,对方却面面相觑,皇宫里的事情,谁能知道啊!

管家急忙回去报信,李萧然听了这句话自然焦急万分,他突然站起来,道:“我去宫门口等着!”身为丞相,稍有行差踏错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他不能跟皇帝说,我的儿子生了急病,请从太后的大夫里面分一个给我吧!所以只能等,希望太医院会诊早点结束!这事情本来应该吩咐管家去办的,可是李萧然不放心,因为是给庶子看病,管家未必能请的来太医,但丞相站在宫门口等着,没有哪个太医胆敢不来的!

李萧然坐着马车进宫去了,老夫人在屋子里焦急地等待着,蒋月兰面色凝重:“老夫人,您先放宽心,敏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真的担忧,虽然她养了这个孩子没几天,但只要不是草木,多少会有点感情的,更何况她和李未央、七姨娘没有深仇大恨,自然不会如李长乐一般心中暗自高兴,只是她隐约觉得,这时节小孩子夭折的太多了,就像城东何将军家,一连四个孩子都夭折了,何夫人眼睛都哭瞎了也没有用,敏之突发疾病,恐怕也留不住。

李未央一直坐着,面色很平静,可白芷分明看见,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大概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巨大波动,李未央捏紧了拳头。

四姨娘看着屋子里沉重的气氛,柔声劝慰道:“是啊,老夫人,夫人说得对,四少爷一定能早日康复。”刚一说完,就看见李未央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登时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虽然她说的是好话,可心里实在是巴不得李敏之早点死,她自己这一辈子没有生儿子的命,好不容易生下一对女儿,却还折了一个在大夫人手上,她当然恨过世的大夫人,可是她更恨的是七姨娘,因为本来连她都比不过的人,不但得了个诰封,还生了个儿子,纵然今后七姨娘还是不得宠,她都足以在李家站稳脚跟了。有了这一层,四姨娘当然巴不得李敏之就此夭折,可是李未央的眼神,说明她早已洞穿了自己的心思,四姨娘怎能不惊惧呢?被李未央盯上,可绝对没什么好事!

李长乐轻浅地笑了笑,道:“可怜四弟小小年纪,却要受这样的苦,九姨娘真是造孽啊!”

闻言,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蒋月兰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李未央却突然站了起来,李长乐有一瞬间的惊慌,李未央却并没有发怒,而是淡淡道:“这屋子里太气闷了,我出去透口气。”

刚走出门,便看到李敏德匆匆赶来,一身的露水,显然刚刚从外面回来。他一看到李未央,立刻迎上来,道:“我已经备好了马车,咱们走吧!”

李未央皱眉,道:“去哪里?”

“坐在这里傻等不是办法!我听人说过,大历有一位神医,只要人没断气,他就有办法救回来!若非他个性古怪、不肯进入仕途,今日的太医院院判非要换人做不可!”

“果真如此?”李未央吃惊地看着对方,陡然想起一个人来,“你是说卢笑?!”

她刚才是太过焦急,才没想起这个人来。卢笑,人称卢公,的确是个神医。他的神奇不止于医术,还有对病情的判断上,凡是他说能治好,就一定能痊愈,他说必死,绝无他法。曾经有人头痛,卢公为之切脉,认为病十分险恶,无法治疗,就对病人弟弟说:“你哥哥患的疽病,不久将在肠胃发作,五天后浮肿,八天后吐脓而死。”后来果然如此。还有一次,他为一位达官贵人的儿子望诊,当时那少年只有17岁,卢公看了后说:“你体内有病,应照着我开的药物服一年以上,否则,二十五岁时身上的毛发都会脱落。”少年不信,没有按时服药,到了二十五岁果然头发眉毛全部脱落。后来先皇心爱的刘妃生了病,千方百计找来卢公,卢公看了后说:你的病已根深蒂固,应剖腹治疗。不过你只有两年阳寿,治不治都改变不了寿命。在皇帝的要求下,卢公为其治疗,但两年后刘妃还是死了,这件事情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卢公因为医术高超、铁口直断,成为大历最富盛名的名医,但先皇还是觉得是他治疗不利才害得刘妃死去,所以一度到处捉拿他,他也因此厌恨皇室,走遍大江南北,不知所踪。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到哪里去找他呢?

“因为你身体畏寒,我曾经四处寻访过这位名医,得知他就在京都,却不知具体何处,半月前终于找到了他的住处,多次寻访人却都不在家中,现在咱们无计可施,必须去碰碰运气,若是敏之命不该绝,自然能找到卢公!”李敏德一边吩咐白芷扶着李未央上车,一边快速地说道。

李未央在听到他曾经为了她寻访名医的时候倒是愣了一下,随后不敢耽搁,快速地上了马车:“希望咱们没有白跑一趟。”

李敏德点了点头,如玉的面容露出一丝坚定。

马车一路西行,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家院门前停下了。

李未央一路上半句话都没有说,用手紧紧地抓住扶手,满手心都是腻腻的冷汗,李敏德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恐慌,温热手掌覆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像是刻意无声宽慰她一般。

李未央一愣,这才抬起头来,眼中恢复了镇定。

这是一所三面七间黛瓦粉墙的房舍,连着卷棚,绿窗油壁,十分清雅。可是门口的童子面容却是十分倨傲:“都跟你说了我家老爷不在,这大半夜的你还跑来,真是疯子!”

李敏德皱眉:“这一次是有急病人!”

童子冷冷道:“不管你是什么病,说不在就是不在!”

李敏德面色一沉,道:“赵楠!”童子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童子吓了一跳,李未央快速上前一步道:“你知道,纵然我们有耐心,剑一向是没什么耐心的!到时候你家主子回来,你的血都流干了,恐怕他也救不了你!”

童子脸上的倨傲神情一下子没了,他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李未央,见这少女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顿时有点胆寒,只能向一旁的美少年道:“这位公子,哪儿有你们这么求人的,我说了不在,就是真的不在啊!哪儿能骗人呢?!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进去搜!”

李未央咬牙:“赵月,进去看看!”现在是关键时刻,什么礼数也好,尊重也罢,如果性命都没了,还有什么用!赵月快步进去,不到片刻就又奔了出来,颓丧地摇了摇头。

李未央皱起眉头,那童子道:“你看你看,都跟你说了我家老爷不在!你们改日再来!”

改日!改日!哪里来的改日,李未央焦急地想到,若是李萧然那里也不能及时请到太医,敏之要怎么办?!难道要闯进宫去把太医揪出来吗?!

李未央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一时竟然有些心神不属。

“你不要命了!”正在神思恍惚间,自己的身子便被身前的李敏德一拉,不由自主的歪到一边,但那声音却是后面人出的。

李未央猛地抬头,只见一辆马车险之又险的在身边停住,惊魂未定的车夫,勒着马缰,正在破口大骂道:“你什么眼神,走路不看路吗?还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到人家门口来找死!”说着又换一副口气回头问道:“老爷,您没事吧?”

里面的一道苍老的声音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车夫赶紧解释了一番,李敏德刚要发怒,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因为李未央直勾勾地看着那辆马车。

那马车里的老者这时下了车,对李未央拱手道:“没有惊扰小姐吧……”

“啊!我家老爷回来了!你们真是好运气!”童子快步跑上来。

李未央这才回过神来,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您是——卢公?”

“你们是来看病的?进去再说!”老者已经这样说道,李未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来不及了!请您快跟我们走吧,我弟弟已经不行了!”

老者摇头,道:“总要进去拿我的药箱啊!”说着看了一眼李未央的手,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李未央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松了手,众人跟着老者进了屋子。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正中八仙桌,左右太师椅,桌上置棋盘,家具皆以实用为主,不见半点奢华的痕迹,至多不过是在能够放置花盆的地方都放上不知名的植物,而最壮观的反倒是那层层的书架,放满了各类与医用药理相关的典籍。

卢公须发皆白,容貌清矍,若非因为年事已高而佝偻着身体,实在是个高大的人。他原本不想立刻出诊,可是听说李家今天晚上一连请了七个大夫都说孩子病得很重没办法救回来的时候,他便立刻有了兴趣:“他们都说没救了?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这显然是把敏之当成疑难杂症了,李未央忍住心头的难过,道:“请您务必尽力,若是能治好,李家必有重谢!”

卢公笑了笑,吩咐旁边的童子去取药箱,随后跟着上了马车。

等到了李府,管家迎了上来,满面都是焦急之色,低声道:“老爷还没回来。”这就是说太医还没请回来了,李未央点点头,对卢公道:“您请。”

卢公一直到了谈氏的院子,这时候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老夫人和一屋子的人都满脸焦急地等着,李长乐先站了起来:“这位大夫是——”

李未央道:“这位是鼎鼎大名的卢大夫。”

老夫人见多识广,听到这名字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道:“卢大夫,有劳了。”

李长乐看了一眼身边一直垂着头的一个妈妈一眼,冷笑一声,卢大夫?李未央可真是病急乱投医,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京都有个卢姓的名医啊!

也不怪李长乐见识短浅,实在是卢公近年来少有在京都走动的,很多人都将他遗忘了。

一屋子人都看着卢公,包括刚才还束手无策的几个大夫,他们都盯着眼前这个人,心中对他充满了怀疑。卢公净了手,用雪白的手帕将双手擦拭干净,这才走到摇篮边,望、闻、问、切一番,足足半个时辰才算完事,然后走过来,捏着胡子,面色凝重道:“把原先的药方给我看。”

李未央便亲自将之前太医为敏之开的方子递给卢公。卢公眯眼看了好一会儿,连连叹气道:“庸医误人,庸医误人啊!”

这话一说出口,老夫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是宫中太医的方子,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孩子是余毒未清,又受了风寒,偏偏他开的都是清毒药,反倒使得大寒入体,风寒更重,孩子当然受不住了!这是哪个混账开的药方,鬼的太医,实在是该死。”

旁边的一位大夫原本是很赞同这方子的,闻言不由道:“这孩子是中了毒,所以开这个药方也算对症啊!总不能不管中毒只管医治风寒吧!那不是顾头不顾脚吗?再者中毒的厉害要远胜于风寒,当然先排毒再去治风寒!”

“庸医都是像你这样一知半解,只知道些皮毛的。”卢公不客气道:“这孩子多小一个人,要讲究调补。你们一味只知道清毒,却不知道给他调养身子,他身子一弱,风寒自然入体,这药方里又都是些大寒的药,是要逼死孩子吗?!恐怕没等你们把毒全排光,孩子就没命了!”

那大夫辩白道:“两种毛病混合在一起本来就很难治疗,而且这孩子年纪小,麻黄这种重药又不能开,这么复杂,谁能救他!”

卢公冷笑一声,道:“你们不能,就当别人不能吗?”

老夫人希望不由自主地升起,沙哑着嗓子问道:“现在怎么救?”

卢公看了一眼摇篮里的敏之,似乎正在考虑,而谈氏正轻轻抱起敏之,用小匙灌了两三匙水,又给他换了额头的湿巾,只是孩子仍然紧闭着眼睛,没有醒过来。

卢公缓声道:“我开药,你们照着给孩子服下。”

老夫人着急:“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禁得起药啊!是不是让乳娘喝下,再通过奶水——”

卢公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你们要是信任我,就听我的!若是不信,就另请高明吧!”

李未央咬了咬牙,道:“老夫人,就听卢大夫的吧。”

老夫人虽然对他还存有怀疑,可是太医迟迟不来,也只能信任眼前这个人,但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若是你治不好——”

“既然我敢开药,就一定能治好!没有什么若是!”卢公的脸上满满都是自信。

于是,开药,抓药,服药,整整闹腾了六个时辰,等中午的时候,李萧然才匆匆带着太医回来,这时候,敏之的上吐下泻已经停了,高烧也已经退了。

王太医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想要说什么,老夫人生怕两人起冲突,便让人赶紧带着王太医坐到一边喝茶去,谁知王太医并不听人的话,自己主动走到敏之的摇篮边上,望闻问切了半天,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的老夫人和李萧然都有点紧张。

良久,他才慢慢道:“果然是高手。”随后,他看了一眼李萧然,道:“李丞相,我先告辞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人都露出面面相觑的表情,不懂王太医怎么突然走了。心情最复杂的是李长乐,垂下眼睛一言不发,可是脸上却还要露出很喜悦的神情,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卢公又检查了一遍,最后笑道:“没事了。”

李未央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连老夫人都是枯坐了一夜,连忙道:“老夫人,我送大夫出去就好,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松懈下来,才发现自己腿脚发软,不由看了那摇篮的方向一眼,道:“好,我先回去了,若有什么变化,随时来通知我。”

“是。”

李萧然赶紧道:“管家,你陪着三小姐送卢大夫。”管家立刻明白过来,道:“是。”不一会儿,他手中便捧了厚厚一袋的银子,递给卢大夫的药童,那药童笑眯眯地接过了钱。

卢公出了李家,这才微微一笑,对李未央道:“不必送了。”

李未央道:“卢大夫,你救了舍弟一命,将来若有什么需要未央帮助的,未央一定不会推辞。”

卢公笑了笑,仔仔细细地看了李未央几眼,才道:“如此,我便先走了,若是将来有何需要,我自然到府上来打扰。”

李未央点了点头,目送着卢公上了马车,等他的马车一走,却听到李敏德吩咐人道:“跟着他。”

李未央不由回过头,道:“怎么,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李敏德冷冷地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道:“我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李未央轻声道:“可他总是救了四弟的性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李敏德摇了摇头,道:“昨夜里我是太过着急,后来静下心来一想,就觉出了不对的地方,据说卢公性格古怪,不合眼的病人求到门上连理都不理,哪怕是决心要医治的病人,也非得故意刁难一阵不可,可这个人,却是二话都没有说就跟着咱们回来,实在是古怪。”

李未央失笑:“你的疑心病也太重了些,至少他的医术是真的。”

李敏德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冷意:“反正我觉得这家伙不对劲。”

李未央也仔细回忆了一番,可是刚才太过着急,她竟然连对方的容貌都没有太过留意,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觉得眼前这少年心思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卢公的马车一路顺着来时的路回去,药童往后看了一眼,低声道:“后面有人跟着!”

卢公微微一笑,捻着长须,道:“甩掉他!”

马车立刻拐进了一个巷子,跟踪马车的人便也快步跟了上去,谁知等到了巷子里,马车却突然不见了,跟踪的人愣了半天,随后吩咐兵分三路,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追去。等他们都走了,一道大门打开,马车晃悠悠地行了出来,药童探头,发现人都没了,这才笑道:“他们走了!”

卢公哈哈一笑,道:“回去吧,忙了一夜,也该洗个热水澡了!”

卢公并没有回到昨夜的那间院子,而是七拐八绕,到了另一处豪华的别院,只不过待院门关上,他那弯着的腰,竟然奇迹般地挺直了,四个身材婀娜,面容无限姣好的白衣少女笑眯眯地迎上来:“少主人回来了!”

卢公笑得很甜蜜,笑嘻嘻摸一把身边少女的酥胸道:“该叫卢大夫才对……”

“卢大夫……”几个少女一起娇声道,说完却花枝招展的笑起来。

卢公左拥右抱着两个美女,在莺莺燕燕中进了房中,其中一个美人给他端来了一盆水,他取出一个药瓶,在脸上摸来摸去,足足有半个时辰,又用水仔仔细细地清洗个干干净净,这才抬起脸来,却早已不是刚才那个鹤发鸡皮的老头,而是一个玉面朱唇,风流可人的年轻男子。他嘿嘿一笑,道:“你们看这张脸,可觉得舒服多了?!”

“那是自然的,少主人这张脸可是最俊俏的啦!”

“就是就是,少主人要是用这张脸,可要把人迷死了!”

美丽的丫头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然后立刻有人捧着敷脸的东西过来,年轻男子敷在脸上,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拿下来,才舒出一口气:“你以为我愿意戴着这破东西,气都透不上来!什么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呸!都是胡说八道!要不是为了让人家相信我,我才不用费这么大事儿!”

“是啊,现在他们可证实了少主人的实力了!”丫头笑道。

年轻男子翘着二郎腿,一口叼住丫头捧过来的一串晶莹的葡萄,嘻嘻笑道:“那是,现在我救了丞相家四公子,很快我就要名扬天下了!”他一边说,眼睛里更是闪过一丝光芒,充满捉狭道:“这下他们再也不能说我是胡闹了!”

“少主子真厉害……”又是一阵莺莺燕燕。

这时候,只听见大门砰的一声,一个年轻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把走到他跟前,将正在吃葡萄的人拎了起来,又狠狠摔在地上,怒声道:“你这个祸害!谁让你去给李敏之医病的!”

他吓了一跳,那葡萄籽儿卡在喉咙里,半天都没下得去,丫头们赶紧上去给他拍背,好容易他才缓过来,大声道:“蒋南!你干什么!”

蒋南冷笑一声,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个混账东西!让你回家你也不回,成天见儿的在外面闹腾,我们平日里不管你,是觉得你年纪小不懂事,现在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啊!居然跑去救李家那个小杂种!”

原来,这位自称卢公的年轻男子,就是蒋家二房的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蒋天。他一把推开蒋南的手腕,道:“我本来就是卢公的小徒弟,我用他的名堂治病救人,怎么就犯着你们了!”

蒋南面色十分阴冷:“那个李未央,大姑母就是被她逼死的,后来我调查了二姑母的死,跟她八成也脱不了干系,她算是和蒋家有血海深仇的,那个李敏之,是她嫡亲的弟弟,你让他死了就算了,何必多此一举跑过去救他,你脑子坏了吗?!”

蒋天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语塞,半响说不出话来。

蒋南盯着他,道:“现在知道你坏了事吧!”

蒋天犹犹豫豫地看着他:“那毒药——”

蒋南冷哼一声:“本来可以用来对付李未央,现在全坏在你手上!可把李长乐气死了!她刚才派人送信来,说卢公来府上救了人,我立刻就想到是你!卢公早十年前就作古了,哪儿来的卢公!还不是你成日里冒着人家的名堂到处瞎跑!”

蒋天嘀嘀咕咕地道:“我又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干嘛怪在我头上!我原先看病都是要收取千金的,这次连价钱都没谈就上门了,还不是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

蒋南气的说不出话来:“什么亲戚?你跟李未央是哪门子的亲戚!李长乐才是你表姐,姑母才是你的亲人,李未央?!你要是敢说跟她是亲戚看看,看老夫人不割了你的舌头!”

蒋天俊俏的脸上顿时变得很难看:“可是我做都做了嘛!你们还要怎么样,不然我现在上门去,一帖药毒死那孩子!”

“回来!”蒋南狠狠踹了他一脚,他却手脚灵活地闪开了,只是衣服上多了一个脚印,他顿时跳起来:“四哥!你干嘛!我这不是想要弥补过失吗?!”

“你自以为聪明甩掉了跟踪的人,我告诉你,人家那些不过是明探,暗地里还有几个高手,要不是我帮你解决掉了,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微末的伎俩能逃脱人家的眼睛吗?告诉你,要是让李未央知道你是蒋家的人,小心你的皮!”

“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厉害,我看她一阵风都要吹倒了!”

“呸!你懂个屁!”蒋南发挥了在战场上的彪悍,开始爆粗口了,“她要是个好相与的,我们何至于费那么大的心思!”

蒋天瓮声瓮气道:“要对付一个女孩子,有什么困难的?”

蒋南气哼哼地在紫藤木椅子上坐下,冷笑道:“岂止是困难!她整日里躲在李家不出门,难道你还能去把她揪出来?!”

“总能等到她出门的时候啊!到时候——”

“到时候?她这两个月一共出了三次门,每次身边都有武功奇高的护卫,她自己又是狡猾地不得了,连我都靠近不得,想要找她的麻烦,谈何容易!更何况,只是让她吃教训的话,姑母就白死了!老夫人说了,要李未央身败名裂!”

蒋天期期艾艾地看着蒋南,道:“这——恐怕不容易吧!”

“本来李敏之一死,李未央不气死也要发疯,偏偏被你这个家伙坏了事!”蒋南说的气不打一处来,随后突然顿住,眼睛微微眯起来,冷笑一声,慢慢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本来我们不过是折她一个弟弟,现在么——”他的眼睛钉在蒋天的脸上,蒋天很惊慌:“你想干嘛!”

蒋南微微一笑,俊美的脸上带了一丝嘲讽:“你这个废物总算能发挥点作用了,从现在开始,你要照着我说的做。”

在蒋天的耳边低语一阵,看到他脸色变了,蒋南的笑容更甚,道:“好了,就这样吧,我要走了,记住我说的话,要是再敢坏事,我就把你的作为告诉二叔,让他好好收拾你!”

蒋天看着对方走了,便气哼哼的进了内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后一脚踢翻了放葡萄的小几,一边道:“什么狗屁四哥,就是个无赖嘛,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

漂亮的丫头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大胆的赶紧过来安慰道:“少主子,别气了,咱们不理他就是了。实在不行,咱们去告诉国公夫人,让她来收拾四少爷。”

蒋五带着哭腔道:“没看他要去告我一状吗?唉,我也是真倒霉,刚回到京都就出这种事!”

“那您就离他远一点吧!”

蒋天满腹委屈道:“我都伤心成这样了,你们还指摘我,李未央这个煞星,早知道我就让她弟弟死了算了!”

丫头们对视一眼,谁都不敢吭声了。

一个月后

卯时左右,天已经蒙蒙亮了,到处张挂着的大红灯笼仍然点着,照亮着黑黢黢的宫殿楼宇,也照出长廊下曲曲折折的道路。老道士尹天照须发皆白、身形枯瘦,但一双眼睛却深邃明亮,看起来不过四五十的年纪,他一路进了皇帝的寝宫,畅通无阻,无数人向他弯腰行礼。

面对九五至尊,尹天照行礼,淡淡道:“参见陛下。”

“起来吧。”

皇帝近日痴迷道术,连寝宫都不忘搭设道台,他随手指一下对面的蒲团,又吩咐太监道:“把灵丹拿过来。”

尹天照看到自己的徒弟,刚刚因为进献了美女受到皇帝宠爱的周天寿也在,顿时沉下了脸,但是碍于皇帝在场,他不敢发作。因为皇帝如今十分宠爱那个美人,甚至相信她是周天寿从天上得到的美人,尹天照事后也试图拆穿对方的骗局,但是陛下深信是自己的福寿感动了天地,才引来了天上的仙女到了自己身边,不要说尹天照,就连太后的劝说都听不进去,执意将那女子封了妃,日日留在身边。在这种情况下,周天寿自然也十分得宠。

太监从尹天照的手中接过锦盒,随后恭敬地送到皇帝面前,皇帝用水服下丹药,却噎了半天,好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舒畅道:“每次服下灵丹,都有这种通体舒服的感觉,还要多亏了道长。”

尹天照一副得道仙人的模样,笑道:“陛下过奖了,这也是陛下有仙缘,才能炼出丹药来。”随后他起身,道:“陛下,让贫道为你祈福吧。”

皇帝点了点头,尹天照起身走到皇帝跟前,将拂尘甩到皇帝的脸上身上,如是九下之后,尹天照口中念念有词,过了片刻,他却突然面色一变,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皇帝睁开眼睛道:“怎么了?”

尹天照面上露出难色。

皇帝皱起眉头,道:“但说无妨。”

尹天照叹了口气,道:“陛下,贫道是看您如此虔诚,心中却想到您阳寿不久,心中实在是难过啊!”

皇帝面色顿时大变,失声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尹天照继续叹气,道:“陛下,请您跟贫道过来。”说着,他警告地看了一眼周天寿,对方立刻低下了头。

尹天照冷笑了一声,面上露出诡谲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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