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转眼间,秦尧龙行虎步般踏入白虎堂,笑着向快步迎过来的猴子招呼道。
“拜见帝君。”孙悟空像模像样的抱拳行礼,然而面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你怎么了,感觉很难过的样子”秦尧拉着他在茶厅坐了下来,直言不讳地问道。
孙悟空摆了摆手,不无抱怨地说道:“甭提了,全都是因为那和尚!”
秦尧默默烧水,顺带着清洗茶具,好奇地问道:“玄奘发什么浑了”
“您说的一点没错,他还真是发浑。”
孙悟空满脸郁闷地说道:“自打两界山拜师后,俺保着他一路向西,从鹰愁涧到黑风山,从高家庄到黄风岭,从流沙河到五庄观,隔三差五就要打一架,真真是没闲着,不敢说功劳有多少,最起码也算是勤勤恳恳吧
护了他这么多次,这和尚竟还不相信俺。被一个妖魔连骗两次,不辨人妖,反而认为是俺老孙滥杀无辜,气死俺了,现在想想都觉得肝火直冒。”
秦尧以茶勺舀着茶叶送入两个杯子,冲水泡茶,缓缓将其中一杯推送至孙悟空面前:“喝杯茶,消消气;你若是气坏身子,反而是对手得意。”
孙悟空也不嫌烫嘴,直接将这滚烫的茶汤送入嘴里,一抹嘴巴道:“话是如此,但那和尚也确实气人,当时的做法甚至比那妖精还要可恶。”
秦尧笑道:“就凭你我之间的交情,你今日找到我这里,我自然是要为你出气的。说说吧,那妖精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历”
孙悟空抬手放下茶杯,赌气地说道:“不说,不说了,那和尚自己寻死,俺成全了他便是。”
秦尧摇了摇头:“他若死了,你的大职正果也就没了。有此大职正果在,将来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佛老。没有这大职正果在,即便是你挂着齐天大圣的头衔,也不会被人看在眼里,甚至会沦为桌上的一盘菜。”
孙悟空无奈地说道:“这道理俺都懂,就是觉得唐僧可恨。”
秦尧想了想,笑道:“若让他明悟是非,悔恨交加,发自内心肺腑的认为不该赶走你,并且愿意向你认错呢”
孙悟空飞速眨了眨眼,仅仅是想想这画面,就有种莫名的爽感:“那和尚不是一般的倔犟固执,真能如此”
“如果真能如此呢”秦尧问道。
孙悟空道:“若真能如此,俺老孙出了心头这股恶气,将来继续保着这和尚西行便是。”
秦尧再度为其蓄满茶水,柔声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那妖精叫什么名字了吧”
“俺也不清楚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是白虎岭白骨洞中的白骨精。”孙悟空回应说。
秦尧点点头,冲着门外喊道:“阴神卫何在”
“帝君。”一尊阴神迅速闪现至堂门前,躬身参拜。
秦尧命令道:“去判官司,让崔钰调查一下白虎岭白骨洞白骨精的身份信息,并在调查清楚结果后,前来见我。”
“喏。”
阴神躬身领命,迅速离去。
孙悟空双手抱着茶杯,举杯说道:“帝君,俺老孙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秦尧与其碰了碰杯子,边饮边道:“取经队伍是一个由多方势力组成的新团队,每个势力的代理人性格不同,想法不同,心思不同,自然就需要磨合。
以白骨精这一关作具体分析,如果你在前面那些难关中,建立起了一个足够可靠,足以信任的形象,唐玄奘还会赶走你吗”
孙悟空握着茶杯,若有所思。
许久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拜道:“多谢帝君指点,受教了。”
“坐下,坐下。”
见他是这副表现,秦尧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招呼他重新坐下后,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你觉得在这支取经队伍中,谁应该是领导者”
“当然是那和尚。”孙悟空下意识说道。
“他肉眼凡胎,不辨妖邪,有时候甚至是不辨黑白,是非不分,怎么做领导者”秦尧反问说。
孙悟空眨了眨眼,仿佛开启了新大门:“您是说……我”
秦尧拍了拍他肩膀,温声说道:“为什么不能是你呢你本领最大,实力最高,千军万马都统领过,何况是一个小团体
你为什么不能是那个被唐僧信重,被众师弟信服,愿意听从你意见或者说意志做事的那个人”
孙悟空身躯轻颤,一时间竟是痴了。
“崔钰拜见帝君!”
忽而,一道清朗声音在门外响起,将其自失神状态骤然唤醒。
“进来吧,崔判官。”茶桌旁,秦尧淡淡说道。
一袭青色官袍,身姿笔挺,相貌堂堂的崔钰当即迈着小四方步踏入堂内,拱手说道:“启禀帝君,您让臣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秦尧道:“细细说来。”
崔钰点点头,缓缓放下双臂:“这白骨精本姓杜,名字唤作灵秀,小名为秀娘。本是富家女,可在出生当日,家中老太爷便溘然离世,此后更是家道中落。
她父亲认为这都是她带来的灾祸,于是将其视为不详,百般苛待。所幸其母疼惜,千般维护,这才令其在苛待中长大成人。
但在其父所娶的二房之子胎死后,冲突彻底爆发了,她被赶至荒山中,任由豺狼撕咬,秃鹫啃食,刻骨铭心的怨念融入尸骨,便成了一具尸魔……”
“这妖精,倒是可怜。”听到这里,孙悟空下意识开口,对其怨念无形间竟消散了许多。
秦尧默默颔首,沉吟道:“她母亲转世了没有”
“没有,还在十八重地狱中受刑。”崔钰摇了摇头。
孙悟空诧然,询问道:“这又是为何”
崔钰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因为在杜灵秀被驱赶至荒山后,其母悲痛欲绝,下药毒死了自己丈夫,随后自尽身亡。”
孙悟空:“……”
他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种情况了。
秦尧命令道:“将其母亲从十八重地狱中提调出来,带至白虎堂。”
“喏。”崔钰躬身领命,当即化光离去。
“帝君,您会特赦这位母亲吗”孙悟空情绪莫名地问道。
虽然那女子毒杀了自己丈夫,但他却觉得对方巾帼不让须眉!
秦尧道:“特赦是需要理由的,而这理由不能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孙悟空似懂非懂,于是决定先静观其变。
半刻钟后。
一名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女鬼被提调而来,满脸敬畏地跪倒在地:“罪妇拜见帝君。”
“你还想不想再见女儿”秦尧直截了当地问道。
杜母目光一亮,旋即又面带惊恐:“秀娘也坠入地狱了”
秦尧摆了摆手,旋即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了一遍。
杜母听愣了,迟迟没有言语。
而后,她突然间全身一颤,重重叩首:“秀娘一时糊涂,犯下了滔天之罪,还请帝君法外开恩,饶她一命,罪妇愿接下她所有罪责,生生世世,永禁地狱。”
秦尧笑了笑,温声说道:“你先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是夜。
白虎岭。
白骨洞。
唐僧头痛欲裂的悠悠转醒,只见自己与八戒、沙僧尽皆被捆绑在石柱上,旁边一名穿着皮裙的怪人正在磨刀,咔嚓咔嚓的声音听的他心惊胆颤,却不敢轻易言语。
自己师徒三人怎会在此
他努力回想,终是有了些记忆:那泼猴无端行凶,打杀了母女二人,自己恼怒他草菅人命,说了两句重话,结果那猴子只说自己肉眼凡胎,不辨妖孽,气得他赶走了对方。
而在那猴头走后,他们路过一处茶站,在旗幡下吃了两口粗茶淡饭,便没了意识,醒来后便是此时了。
不知过了多久,猪八戒与沙悟净也相继睁开眼眸,下意识挣扎起来,可那绳索上却闪耀着道道黑光,犹如怨气凝结,根本挣脱不开。
听到动静的磨刀人抬头望来,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别白费力气了,这绳索是我们洞主亲自炼制出来的,绑就是你们这种仙修。”
“妖怪,你可知猪爷爷是什么人我劝你马上把我们放了,否则的话,魂飞魄散都是最好的下场。”猪八戒怒喝道。
磨刀人嗤笑一声:“你这么厉害,怎么现在被捆绑在这里了呢”
猪八戒:“……”
“既然你叫的最欢,那就先从你开始吧。”在他沉默间,磨刀人提刀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其靠近。
猪八戒心脏顿时一哆嗦,连忙叫道:“我乃天蓬元帅转世,与酆都帝君相交莫逆,你可掂量清楚了……”
“啪。”
磨刀人一巴掌重重抽在他脸上,冷笑道:“吹什么吹,你怎么不说你是玉皇大帝”
猪八戒:“……”
“娘,您慢点。”
见他终于安静下来了,磨刀人正要动手,突然听到一句轻柔的声音,吓得他连忙跪倒在地,朝向缓步而来的一名少女拜道:“属下拜见洞主。”
花容月貌,柳眉杏眼,身上穿着一件绿萝裙,露着半抹酥胸的少女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
“遵命。”磨刀人连连点头,旋即迅速跨出洞府。
待其走后,白骨精抬手指了指唐玄奘,笑靥如花的向身旁老鬼说道:
“娘,这便是那有灵蕴的和尚,据说吃了他一块肉,便可以长生不老。
您好不容易从地狱中逃出来,今日却是赶上了好时候。
咱们母女二人待会便分吃了他,从此往后,在这白虎岭内长生久视,享受荣华。”
杜母深深看了眼唐玄奘,按照那位帝君教的说辞问道:“秀娘,你都知晓了这件事情,其他人难道不知这和尚肉金贵他是怎么落在你手里的”
白骨精得意地笑了笑,道:“这和尚是个大嘴巴,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灵蕴,其他人又岂会不知
只不过,先前他身边跟着一个叫孙悟空的护法,乃是曾经闹过天宫的齐天大圣。
旁人没我这般能耐,赶不走这神通广大之辈,自然得不到唐僧。”
杜母脸上布满好奇,追问说:“你使了什么法子,竟做成了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白骨精微微一笑,当着师徒三人的面说道:“我先是变成了一妙龄少女,拎了一罐斋饭,要请他们用饭。
那猴子有一双神眼,一眼便看出了我真身,于是施法打我,好在我早有准备,提前遁去。
随后,又变成了寻找少女的老妇,故意让其打死,这便挑起了他们内部矛盾,那和尚便把猴子给赶走了……”
听到这话,唐玄奘嘴角不断抽搐着,心底后悔不迭。
杜母适时的向他问道:“和尚,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唐玄奘叹了口气:“是贫僧错了……”
“后悔了吧”杜母道。
“悔不当初!”
杜母又道:“若那猴子来救你呢”
唐玄奘苦笑一声:“怎敢奢望我命休矣。”
白骨精这会儿却感觉到有些不对,询问道:“母亲,你问这些作甚”
杜母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对方手掌:“儿啊,放了他们吧。你本冰雪聪明,难道看不出来这和尚来历不凡这种金身和尚,又岂是咱们这种人能染指的”
白骨精面色微变,立即说道:“娘,你不是自己逃出来的吧”
杜母:“……”
“果真是一名聪慧女子。”这时,洞府内突然出现了一个迸溅着无数金色火花的圆形门户,一名白衣男子带着一只猴妖跨门而过,笑着评价道。
白骨精面色微冷,翻手间取出一柄寒光闪烁的宝剑:“你是何方神圣来此意欲何为”
秦尧心念转动,消散掉身后的维度之门,沉声说道:“吾乃地府阴司之主,酆都帝君。白骨精,你确定要和本帝君动手吗”
白骨精心神颤动,转头看向母亲:“娘,你……”
杜母伸手握住她手腕,温柔地说道:“娘不是要害你,而是要救你,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负隅顽抗,最终只能是香消玉殒。”
在她的极力劝阻下,白骨精终是缓缓放下手中利剑,跪伏在地,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