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叶寒分别后,白石圣返回那片奇异枫林。
“此地有几分幻境的感觉,未被末世气息沾染的自然景象,想来曾经应该有高人在此设阵,护住了此地的自然生机。”
故玄之声从脑海中传来,此时白石圣恰好走到一处不大的湖畔旁,视线远眺对岸幽暗深丛。
“秦念所说的那头灵宠……会在这里吗?”
白石圣低声自喃,他并没有想要收服那头灵宠的念头,而且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将其收服。毕竟行走于末世中会遭遇的危险不可计数,最稳妥的方法是直接找到并将其击杀。
“小心,有东西在看着你,正面三点钟方向偏右的一角树丛后。”
故玄再次传来的声音让白石圣瞬间警惕,他转瞬开启「光影」,身影消失的一刻流夕刃芒乍现!
窥视者似乎察觉到被发现,惊慌之下顾不得伪装,怪叫一声便连忙逃窜。
白石圣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掠至窥视者原本潜伏之处——下一刻流夕刃毫不留情的划出凌厉刃影,只是对方金芒一晃,竟逃脱出刃影掠下的范围,一瞬远遁!
“哪里逃!”
白石圣微恼,一记百刃往返疾掠而出,身影随着刃芒直逼那道逃离的金色兽影。
只不过必杀的一击,下一瞬刃至之时竟只划掠过那道化为虚影的金芒,对方如同金蝉脱壳般再次逃脱,攻击再次落空。
白石圣停了下来,稍微安定心神的同时冷静观察四周——周围的每一棵枫树、每一片橘红落叶、每一棵普通花草,甚至每一缕再正常不过的微风,此刻似乎都透露着说不上来的怪异……
“很高明的手法,牵引一方自然生机所创成之境,亦真亦幻。这里的一切事物都会以那保护对象为首,共同抵御入侵者。”
不过故玄有些奇怪,此地幻境像是末世危机尚未爆发便已建成,那个时候什么人竟有如此之能……
“追上去,小心些。”
白石圣感知到那道遁离的气息在不远处出现,于是保留体力的同时迅速掠身疾去。
双方几番追逃,追杀一方仍不见疲态,倒是逃窜一方每次遁离的距离越来越短。其速度慢下来的金色兽影,让白石圣一眼便确认那是之前曾偷袭自己的金色老虎。
莎莎莎——前方的淡金之虎似已无路可逃,只是周围的落叶却随着一阵诡风卷动发出悚人之音,下一瞬竟有十数道气势逼人的金虎虚影从阴影中掠出,直迎独臂青年!
白石圣眼神微眯,后退半步再踏出,光影瞬身之际完美躲过每一道金虎虚影的扑袭,直逼最后方的淡金之虎!
那头近半人身高的淡金之虎此刻已无计可施,慌乱之下孤注一掷般蓄足最后力量,发出狂乱一啸——只是白石圣也不是什么善茬,至犀双眸微凝,便轻易破解眼前啸破山林之势,随即身影一掠迅速逼近淡金之虎身侧!
白石圣举刃将落,却瞥见那头淡金之虎双瞳中似乎流露一丝人类的情感,那是恐惧死亡之下的屈服求饶……
错觉吗?
淡金之虎抓住白石圣愣神的间隙,连忙与他拉开一截距离,不过却没有继续逃离,只是委屈一般伏在地面,一双淡金之眸紧紧盯着这名强大的独臂青年。
“吓吓它~”故玄之语此时传来,而白石圣也起了些许玩心,便故作杀伐狠绝之态,拎着流夕刃步步紧逼淡金之虎。
虎乃百兽之王,岂会如此轻易屈服于人?
“嘶呼——呜呜…”
淡金之虎像是被逼急了,一开始还发出带有威胁意味的低吼,但是到最后却变成极为委屈的呜嚎……
白石圣看见眼前的淡金之虎这副委屈模样,本来一开始是打算直接了结掉它的,现在倒有几分犹豫起来。
“小哥刀下留情!”
在白石圣距离淡金之虎不到五米之际,一个疑似老者发出的干哑声音忽然从一侧传来——轻风卷动枫红落叶,竟缓缓汇聚成一个模糊的苍老人影。
“刀下留情啊——”
“?”
白石圣静静看着对方护于淡金之虎身前,像因为自家宠物闯了祸而感到愧疚的主人,焦急而又无奈。
“顽虎脾性根劣,竟冲撞了阁下!是鄙人疏于管教,还望阁下高抬贵手,放它一条生路!”
老者言语之间无不是恭敬之意,只是白石圣眼中,对方不过是一团由落叶聚成的人影,并不能观察到人类的气息与神态。
“放它生路?末日下的残酷已经够多了,难道还要放任一头将来可能成长为一方灾厄的猛兽不管?”
白石圣语气隐隐包含一丝愠怒,实际上这是故玄之意,毕竟‘敲诈勒索’之事他最是擅长了。
“还请息怒!……此乃天地奇珍之物,可容纳生灵,蕴养神识——”
落叶盘旋之间,一枚描刻着双虎印记的白玉缓缓呈现。老者话音未落,那块白玉便被白石圣伸手拾去。
“好东西啊~”故玄暗自欢喜道。
落叶聚成的人影没想到白石圣动作这么快,下一秒好似被气到了一般鼓动起周围气流,气势骤起。不过它最后却还是没有出手,只是长叹了一声:“唉,这或许便是报应吧……”
“我生前乃游历尘世的乡野拙医之人,却不曾想到误入此山竟得奇遇,我的医术因此变得精湛玄妙,堪称神医。那个时候,无论是富甲一方的巨商,还是海内外友人,都曾不远万里前来求医。”
“直到一日遇见一个被抛弃于山野的婴幼,他发着低热,而如此简单的症状我却接连开错药方,导致他险些夭折,差点铸成大错。”
“我哪是什么神医,太可笑了……幡然醒悟过后,我决定隐居深山;至于那名婴幼,情况好转过后我便将他收留,赐名「秦念」——意为医道之途唯有勤勉,方可始终……”
静静在一旁聆听老者言语的白石圣听见「秦念」之名略微一愣:“秦念……”
“阁下身上似乎有一丝极为细微却又熟悉的气息,难道你先前见过我的爱徒秦念?”
白石圣:“他死了。”
“死了……上一次他来这里之时,便已是死躯之身……果然,这是我的报应——身为其师,却最终连他的性命都救不了……”
“末日乱世,安处何寻……此间山林的自然生机亦将消耗殆尽,我与这里的一切都将湮灭。”
“唯有此虎——它的来历我亦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一处深山中将其救下。这些年它已诞生些许灵智,可惜它仍是兽……时至如今它已无人管教,若嫌祸端,阁下便随意处置吧……”
苍老人影似乎又长叹了一声,落叶微凛,像是不舍,却又不敢回身望那淡金之虎。
“呜……”淡金之虎好奇盯着挡在身前的苍老人影,它只觉得那人十分亲切与熟悉,却又无记忆中关于他的气息。
“它有名字吗?”
察觉到由落叶聚成的人影似乎将要消散,白石圣下意识开口问道。
落叶散解的速度迟缓了一瞬,紧接着老者的微弱声音传来:“魈风……”
“百兽之首,山林霸王,当唤名一魈;而其身霸戾、嗜血、邪佞,当以一风相伴——愿清风能荡静其心,回归祥瑞,为人间带去福兆……”
老者最后的话语随着落叶飘荡解离而消散,与此同时周围的枫树以及其他植物如同受到外界气息侵染一般,开始迅速枯萎,生机断绝。
白石圣望着因周围景物急速变化而不知所措的淡金之虎,低声喃道:“魈风……”
这片区域构成幻境的主要隘口正在被外界气息破坏,所产生的紊乱效应能令生灵感到极为不适。
“喂,小家伙,要是你能听得懂人话便跟上来吧~”
白石圣略微观察附近的环境异变,在紊乱效应席卷来临之际对那头淡金之虎留下一句话,随后便迅速往出口掠离。
如果可以的话,把这家伙留在身边或许也不错~只是虎傍其身,最后焉能安然身退?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若它将来有噬主之心,再杀也不迟。
小魈风还不能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只知道奇怪人影将一个重要之物交给了独臂青年,那是对它而言熟悉且珍贵之物……
小魈风打量一番周围,逼近而来的紊乱效应同样令它极为不适。迟疑片刻后,它还是决定跟上那名独臂青年。
而临近出口之际,小魈风忽然缓缓转身,它对着那一方即将湮灭崩坏的山林伏下身首,像是人类的告别之礼一般——那方山林,毕竟是它从小长大的地方。
此礼过后,它不舍转身,轻巧一跃便踏入了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