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母亲在生前会发现:最是薄情高墙内。在雄伟的天瑞府内,是没有亲情的,奶奶她爱的只是凌家的名声,重的只是凌家的地位,为了凌家的荣华,她会将濒临死亡的孙女送入宫中。甚至用孙女的死去换帝王对凌家的器重。
“天瑞府德高望重,你是如意郡主,你爹是瑞安候,不可以做出丢人的事……”
她接过凌老夫人的话,道:“所以奶奶便令人将药下在我身上,是想阻止坏事发生……”
“爹的癫疾是怎么回事?”
“不说也罢——”
“我想知道。”
凌老夫人轻叹一声,看看左右,确定无人,压低嗓门道:“你爹二十多岁时曾娶安乐长公主柴晚秋为结发之妻?”
“嗯——”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只是那位公主嫁入凌家两年就因病过世。“这与安乐长公主有关?”
“那个女人不守妇道,竟然背着你爹养面首,当着他的面与别的男子打情骂俏,甚至与你爹同榻而眠时,身边也有别的男子……她是公主,你爹必须忍着,忍得很辛苦,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爹见到那女人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很生气,可是因为她是公主的身份,也只好隐着。却不想,你爹在一年后竟然患了癫狂之病……”
忍无可忍却强迫自己忍下,恐怕心里的恨与怨就如压强压在冰川下的火山,一旦爆发,势不可挡。因为常年的强忍,不知不觉间凌定疆竟患有心病。
“别再说了,雪音明白!”
时间久了,连爹自己也分不清是恨还是爱。那些曾经的爱恨最后都变成了疯狂的宿怨,才有了爹了癫狂与妻女不分。
“不,雪音,你娘是你爹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别怨他,别恨他。许多事也是他不愿意的。他太爱你娘,爱到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凌老夫人握住孙女的手,很凉,柔软无骨,可手掌布满了茧子。目光落到手腕那朵漆黑的桃花:“怎么会?你不是已经服下解药了么?”
“每次吐血后的两天,我根本无法进食,即便是服下,也会尽数吐出来。”“奶奶……我不怪你,一点儿也不怪你,与铸成大错相比,这样何偿不是好事。”
她说得轻淡,仿佛害她的是旁人,是一个报仇之人,也是她应有的惩罚。心很痛,痛得刻骨铭心,痛到撕心裂肺。
失望像茫茫的白色雪野里看不到其他颜色的景物,无论你的眼睛有多期望,却依旧是苍白一片。
可以离去了!
她再无可以挂怀的东西,没有牵绊,什么都没有。奶奶可以为了天瑞府的威望声名而毒害自己的亲孙女,这也是一种牵绊。雪音找不到可以牵挂的东西,娘死了!揭开爹娘恩爱伪衣,她看到了更多的残忍与伤害。
凌老夫人爱自己的孙女、儿子,却更爱声名,为了声名会做出狠毒的事情。
从宫中回家后才给她解药,为什么不是她一回京就给。
因为那时候,爹爹纠缠得太紧吗?
“雪音!雪音——”凌老夫人见孙女不再说话,一时慌神。
胸口很闷,腑里被搅得天翻地覆,内脏已经化成了血浆吧?
众人听到呼声,进入内殿。
“郡主!郡主——”红花的声音传来。
她蚊丝未动,没有力气了,剧烈的痛苦与心碎早已消耗掉她最后的气力。
“雪音!雪音……”
她颤抖着嘴唇,欲说却无力,长长地舒气、吸气:“奶奶,我死后……把我葬在娘的身边吧……”她看到了娘,穿着一袭白色的素衣,站在彩色的云层里,像纤尘不染的仙子,衣袂飘舞,“娘,我……来了——”
她的声音飘渺而轻柔,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吹破。
“啊——”捧住腹部,喷出肚里的火焰,这把火焰许久以来痛苦地折磨着她,它终于离开她的身体,从此之后,再也不会痛苦了吧。
她头一歪,所有的世界都变成了漆黑。
“雪音!雪音——”
“郡主!”无数个声音交织在一起。
曾经的荣光,曾经的不耻都用她的死来终结吧!
她闭上眼睛,身子沉重如山,想要飞上云层抓住母亲的手,还是够不着,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