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团在叶团长的带领下,匆忙地撤到了一零一营三连的驻地刘家湾村。
一零一营随后也突破了抗税民众的包围,来到了刘家湾。
小小的刘家湾,一下住进来这么多的军队,这在刘家湾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
村民们吓的都不敢出门,只有刘家湾的村长和几名乡绅带着几名村民抬着一头猪和一些粮食蔬菜之类的食品,战战兢兢地前来慰问十三团的士兵。
这时,整个阆中以及邻县的民众都起来反抗地方军阀的横征暴敛。第七师所属各部,都陷入了这场民众抗暴的风潮中去了,连师长唐敏智也为这场民众反抗的风暴而忙于想对策应付,顾不及其他了。
叶团长接连派人向师部打了好几个报告,报告自己被民众围困的处境,希望师部帮自己解困,得到的答复是,驻扎原地,坚守不动。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向民众开枪。
叶团长无奈,只好带着团部一干人马住进刘家湾上游的红岩村。
叶团长之所以把团部设在红岩村,一是这里地形易守难攻。村庄靠山近水,适合驻军。二是这里离山口远,可以优先避开攻击。而刘家湾离山口近,容易被攻击。
五月里,刘家湾接连下了几场大雨,雨水引发了山洪倾泻。滚滚洪水夹带着泥土和杂草从山上一泄而下,迅速汇进了红岩河里。涨溢的河水很快突破了矮矮的土石坝,向两岸的农田和村庄涌去。
刘家湾和红岩村都受到了洪水的威胁,眼见洪水就要冲进村庄了。于是,红岩村和刘家湾的老乡请村长出面,恳请驻军十三团帮助当地老百姓抗洪救险。
这天,恰逢李国亭前来红岩村的团部领取四月的士兵军饷。李国亭冒着雨刚来到团部大院门口,就见,团部大院门口前,泥泞的雨地里,齐刷刷地跪着十几名红岩村的百姓。他们当中有李国亭熟悉的丁全亮,还有当年让人把李国亭吊到山神庙里的老村长。
“长官大人,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赶快派兵帮帮我们,洪水就要淹到我们村了。”
“长官大老爷,帮帮我们吧,帮帮我们吧。”
跪在雨地里的村民望着团部大院门口站岗的哨兵,垂泪哀求。
李国亭冒着雨,一来到大院门前,跪在地上的村民马上抬起头来,望着李国亭。那个跪在人群中的丁全亮,抬头一看来的是李国亭,就像看到了救兵一样,马上站起来,伸手朝喊道:“李连长,李连长。”
李国亭赶紧上前问道;“你们大家这是干什么?”
“李连长,你快进去帮我们给长官说说情吧。眼看洪水就要淹到村里了。我们请求长官大人派些兵,帮我们堵住被河水冲开的堤坝,保住全村的田地和村子不被洪水淹没。可长官大人就是不答应啊。您就进去帮我们大家说说情吧。我们全村百姓都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的。”老村长站起来,对李国亭说道。
“是啊,李连长,快去给你们团长大人说说,帮帮我们吧。再不帮,我们全村人都要被洪水淹没了。”丁全亮说道。
“大家都起来,都起来。下这么大的雨,会淋坏身子的。我刚好来团部办事,去给你们说说,团长也许会同意帮大家的。起来吧,起来吧。”李国亭对跪在雨地里的村民们说道。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村民们听从李国亭的话,一个个从泥泞的雨地里站起来,还是不肯离去。从他们焦急地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他们希望李国亭进去能够说服团长,派驻村的士兵赶快帮助他们堵住决堤的河坝。
李国亭本想劝他们先离开团部大门。这些人一直站在雨地里,非被大雨淋坏身体不可。当他看见这些村民一个个祈求帮助的眼神时,就没在说什么,转身朝团部大门走去。
站岗的哨兵见是李国亭来到,其中一位以前还在李国亭的连队当过兵,马上站立,向李国亭致军礼。
“李连长,你好。”那名哨兵微笑着向李国亭问候。
“是你小子啊,呵呵,轮你站岗了。”李国亭笑着说道。
“李连长来团部办事啊?”
“嗯。哦,对了,门口那些老乡向团长情愿,团长为什么不答应他们呢?”李国亭问那名站岗的士兵。
“团长才把他们从院子里赶出来。听说团部马上要往后山转移。所以,团长没答应这些人。”哨兵对李国亭说道。
“团部往后山转移?”李国亭听站岗的哨兵一说,心里马上明白了。洪水来了。团长不顾村子里的百姓死活,自己先要跑。
李国亭心里就像堵着快石头,特别的不痛快。他没再说什么,抬脚进了团部大院。
团部大院原先是村里的祠堂,十三团来到这里后,团长就把这座祠堂改为团部的临时驻地。这是一座长条行的院落,正对大门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正前方,就是宗族祠堂。通道两边各有五间厦房,厦房房檐下,是竹子支撑的走廊。叶团长占据了右边的五间厦房,左边的那五间厦房做为团部的办公室。叶团长自己办公的地方,则放在了宽大的祠堂里。
一名团部卫兵带领李国亭来到祠堂门前。
就在李国亭正要喊报告的时候,忽然听见祠堂里面传来叶团长怒骂声:“他奶奶的,真他妈不是东西,吃里爬外的。老子抓住他,一定要枪毙他,枪毙他。”
李国亭吓了一跳,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贸然进去,就问身边的那位卫兵:“团长这是在对谁发脾气?”
那名卫兵抬头看看,悄悄地对李国亭说:“刚才听说三营长带着三营昨天夜里悄悄地跑了。”
“什么?三营跑了?那不是——。”
卫兵朝李国亭使个眼色,呶呶嘴,那意思是让李国亭别问了。
“三营跑了?”天哪,怪不得听团长大发脾气呢。这消息他们一营应该没人知道。昨天晚,昨天晚上还下着大雨。难道三营冒着大雨跑了?他们为什么跑了呢?不过,李国亭私下里想想,这半年来,上面的军饷迟迟发不出来,士兵们怨气很大,上个月,一营和二营,还跑了几个士兵呢。团部督导队抓回来两个逃跑的士兵,就是在刘家湾的河滩上,集合全团士兵,叶团长亲自下令,当场枪毙了那两个逃跑的士兵。
李国亭还记得很清楚,其中一名士兵跟自己同姓,叫李新文。刚满十六岁。枪毙他的时候,他已经吓的鸟了裤子。两条腿都瘫痪了,是两名执法的士兵架着他的胳膊,架到河滩里枪毙的。那天,河滩里还围了很多老百姓看热闹。离李国亭不远,就站着几个刘家湾的老百姓,他还清楚地听到一位村民说:“可惜啊,娃儿那么小,不懂啥子,就枪毙了。”
李国亭自己的连队里,士兵们对叶团长拖欠和克扣军饷也十分不满。军中多有怨言。好在李国亭当连长,从不体罚士兵,自己也从未克扣过士兵的军饷。士兵们都拥护他,所以,还没有发生叛逃的事情。
“通信兵,马上通知一营二营,全体集合,追击抗命逃跑的三营。”祠堂里面再次传来叶团长的声音。
“团长,我们不可贸然派兵追击三营。”是刘副团长在说话。
“是啊,团长,我们要是这时出兵追击三营,那不中了邓国章的计谋了吗。三营长正是投靠他而去,邓国章肯定会派兵接应,若我们马上派兵追击,他们半途设伏,我们——。”是黄参谋长的声音。
“一帮饭桶,饭桶。”
就在这时,李国亭想了一下,回头看到门外雨地里那些渴望求助的红岩村百姓,想想自己连队里那些盼望着这个月发军饷的士兵,李国亭还是大着胆,硬着头皮往里闯。
李国亭抬脚跨进祠堂大门,绕过祠堂正面的那道屏风,走进团部办公室。
“报——。“李国亭报字没说完,一只玻璃杯就从叶团长的手中摔到李国亭的脚下面。啪’的一声,玻璃杯砸在地面上,破碎的玻璃渣四散飞溅,把李国亭吓了一跳。
“给我派兵去追,去追,他奶奶地,把三营营长给我抓回来,老子要亲手枪毙这个叛徒,叛徒。”叶团长气急败坏地朝站在他面前的刘副团长和黄参谋长发着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