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土包下面,阴冷的月光覆盖着杂草丛生的小路。靠近路边,是一条弯曲的小河。河水静静地沿着泛起腐烂泥土的滩涂地缓缓向南流去。
贴近土包下,又一个土坎,土坎像一把弯弯的镰刀,围着一块大石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凹坑。
凹坑里面,点起了一堆柴火,燃烧的柴火旁,赵二虎正在和着一堆泥巴。他的两只手上,沾满了泥巴。他的身边放着那只偷来的扭断了脖子,并且被开了膛的大公鸡。
火堆旁,李国亭在不停地往上架从树林和河滩里捡拾来的树枝和干草。
火焰从潮湿的柴草上升起,腾起一片灰烬和浓烟,呛的李国亭直流眼泪。
“二虎,快点啊,还没弄好吗。快没柴火了。”李国亭扭过头,看了一眼和泥巴的赵二虎,催促到。
“就好了。没柴,你再去捡点来啊。”赵二虎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小子就知道指挥我啊,好,我去捡。你快点啊。要是再烧完,你就去捡去。”李国亭说道。
李国亭又去河滩捡拾那些曾经被涨溢的河水席卷到岸边上的,被日后的阳光晒干了的枯柴。
赵二虎已经和好了泥巴,他把那只鸡拿过来,放到和好的泥巴上,伸出双手,往鸡身上抹泥巴。
“二虎,不是吃烧鸡吗,还往鸡身上抹泥巴干什么。抹了泥巴就不能吃了。”怀里抱着一大堆从河滩上捡拾来的柴草的李国亭,站在赵二虎身边,不解地问到。
“看,我说乡巴佬,你不知道了,我猜你也没吃过。这就叫叫花子吃鸡——和泥巴。懂不懂啊。不懂,就跟我学着点啊。”赵二虎牛呼呼地对李国亭说道。
李国亭伸出右脚,朝赵二虎屁股蛋子上就踢了一脚。“你还觉不着了啊。当我不懂啊。不就是把泥巴糊在鸡身上,考着吃吗,你驴粪蛋装大啊。”
“嘿嘿,不就是考考大哥吗。”说着,赵二虎把糊好的公鸡插到一根削直了的树枝上,放到火上烤起来。
李国亭把怀里抱着的柴火放到火堆旁,开始慢慢往火堆上架柴火。
火焰随着不断添加的柴火越烧越旺。火舌从爆响的柴火堆上升腾,舔食着赵二虎手里举起的插着木棍的叫花鸡。发出一声声‘嗞嗞’地响声。
李国亭一边往火堆上添柴,一边眼巴巴地瞅着那只架在火堆上烧烤的叫花鸡,肚子仿佛也引起了反应,‘咕咕’地叫起来。
赵二虎更是像一只饿久了的狼,张着两只饥饿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手上烧烤的食物。
“好了没,二虎,快饿死了。要不让我先撕一点吃吃,看熟了没有。”李国亭饿的有点忍受不住了,就想动手去拿赵二虎手里的那只鸡。
“大哥,别心急啊。才考了一会,泥巴还没焦呢。准生着呢。”赵二虎说道。
两个人又忍了一会,看看公鸡身上的泥巴考黄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两个人就掰开泥巴,分食起那只叫花鸡啦。
他们太饿了,已经顾不得熟了还是没熟,反正,饿汉眼里,吃什么都是香的。
鸡肉没烤熟,连半生都不够,撕开鸡皮,里面的肉还带着血丝。两人根本管不上这些,饿的发绿的眼睛专盯在手上那些半生不熟的鸡肉上,囫囵吞枣似地往肚子里咽。
李国亭吃的太急,一块未熟的鸡腿肉卡在了嗓子眼里,呛的他翻着白眼仁,不停地往外呕吐。
赵二虎见状,害怕起来,赶忙放下手中的鸡肉,跑过来,伸手猛拍李国亭的后背,还好,那块卡在嗓子眼里的鸡肉被赵二虎一顿巴掌给拍了出来,李国亭这才深深地喘了一口粗气。
“他娘地,要老子命了,都是他妈的那些狗财主害的我们成了这样,像条流浪地野狗一样。”李国亭忿忿不平地说道。
“是啊,大哥,将来我们要是有出息了,非报这个仇不可。”赵二虎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鸡油,跟着说道。
两个人,守在柴火堆旁,吃着偷来的鸡,发着牢骚。
渐渐,东方泛起了鲤鱼的白肚皮。破晓的荒野里,又可以听见晨起的小鸟‘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晨风吹动着远处的树林,‘哗啦啦’地作响,像是无数的军队,挥舞着大旗,路过这里。
李国亭抬起头四周看看,对赵二虎说道:“我一听见这风吹树枝的响声,就当成了我们那里的狗财主陈广福的那些家丁追我的脚步声了。他妈的,有朝一日,非和那帮狗腿子算算这个账不可。”
“你当成他们追你的脚步声,我还听成开枪打死我师傅的那些大兵的枪声了呢。你听,‘巴勾,巴勾——。’”赵二虎学起拿枪瞄准射击的大兵动作来。
“砰——。砰——。砰砰——。”突然,一阵枪声真的在他们两人的头顶响起,飞过来的子弹带着恐怖的呼啸声从他们俩人藏身的凹坑上空飞过。打进土包上面,蹦起一块快泥土。
李国亭和赵二虎都被这意外飞来的子弹震惊了。赵二虎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把身子往土坑里一缩,连头都没敢回,就问李国亭:“大哥,是上面刮的风,还是枪声啊?”
李国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震懵了,他还没有判明那些飞过来,打进土包里面的子弹是从那里打过来的,听见赵二虎在问他,就壮着胆,把自己的头从土坎坎里伸出来,往河边望去。
河岸那边,一匹白马飞过地朝他们这边跑过来,马背上,骑着一个人。李国亭没有看清楚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匹马后面,不断响着枪声,远远地,还能隐约听到追赶呐喊的声音。
“呯呯——。”又是一排子弹打了过来。李国亭吓的赶忙把自己的脑袋缩进土坎坎里去。
“兄弟,有个骑马的人朝咱们这边跑过来了,他后面像是有人再追,这些子弹,就是从骑马人的后面打过来的。”李国亭对赵二虎说道。
“那怎么办,大哥,我们别成了傻子,让那些开枪的人当活靶子给打了,那就倒了血霉了。”赵二虎还是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敢抬头。
“我再看看, 要是那些人朝咱们这里追来,那我们就跑。”李国亭说道。
李国亭说完,慢慢抬起了头,他刚把身子从土坎坎上露出来,就看见那个骑马的人已经冲到他们藏身的土坎坎前,就在这时,从骑马人身后那边的河岸树林里,又射过来一排子弹,子弹打中了骑马人的那匹大白马,那匹大白马一撩前蹄,身子往旁边一侧,嘶鸣着,摔到在地上。
那个骑马的人一个没注意,也被马匹甩了出去,掉在了李国亭面前的土坎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