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朱红色的大门,沉重的吱呀声唤来了守门的几个小厮,他们看着走进门湿了一身的红装女子,哪怕长发耷拉,形象毫无美感,但经过雨淋的脸蛋依旧娇美动人,又以那双眼睛出众,微微上挑带着魅惑。
还有说不清的杀意。
有名小厮惊讶的吞了口口水,珞华看着他,心里的杀意便要宣泄,今日这府里没有人可以活着。
但这小厮却啪的跪下了,他身边的几名伙伴突然明白过来什么,随着一同跪到在地,齐声高呼:
“恭迎大小姐回府。”
珞华手心的小虫被收回,心脏却猛地加快了速度,眼睛突地就红了。
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身体竟微微颤抖。
原来这诺大的世界还有人记得她吗?
大雨中,这几人的声音传出老远,顿时幽暗的黑夜热闹起来,所有的房间、走廊均亮起了灯火,丫环小厮的脚步声在整个院落响起,珞华静静看着这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场面,有些迷糊。
很快,正厅外急急忙忙走出来一对夫妻,他们相互搀扶,还穿着白色的里衣,胡乱披着简单的外衫,赤着双足奔走,竟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当他们看到站在门口的珞华时,立刻跌跌撞撞的冲进大雨中。
丫环打着油纸伞跟在后头,却始终追不上急迫的二人。
最前方的中年男人走得最着急,就连披着的外衫掉了也没发觉。
珞华看着他,那熟悉又陌生的模样,渐渐和记忆中深埋的人对应上。
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蓄了胡子,看着老了些,却更像是一个家主了。
他身边的女子就保养的极好,珞华看着,跟那年她被送走时一样的温柔美丽,只是现在,更温柔了。
宫雄终于来到自己女儿的身边,他神情激动,伸出双手却犹犹豫豫的,他看着珞华,眼含热泪,到最后只能双手握成拳头,悲痛又欢喜的说道:
“终于回家了,孩子。”
“娘好想你。”
薛玲同样站在她面前,手捂着嘴,哭得梨花带雨,只能由宫雄扶着才能站立。
珞华呡着唇,扭头,不看眼前的二人,口中泛苦。
却猛地被拢在一个温暖的环抱里,那人用一双大手抚摸上她的头发。
“妹妹,我的好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她微微抬起头,看到一名青年,长相平凡却带着豪侠霸气,性子粗犷。
“怎么都湿透了,你跟我来。”
宫建棕轻轻握着她的手,牵引着她往前走,身后宫雄薛玲两夫妇紧紧的跟着。
是啊,珞华突然记起,在那欢乐的童年生活里,自己的确有一名兄长,带她上树抓鸟,下河摸鱼,整日无拘无束,欢乐无忧。
她强忍泪水,多好啊,就那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在灵岛上苦苦煎熬的日子里,她曾经无数次幻想长大的画面,像普通孩子那样成长,出嫁,安乐一辈子,可怎么就全变了呢?
为什么那么幸福的生活,下一刻就变成她待在地狱里挣扎。
因为曾经幸福过,现在才会这样痛恨!
看着握自己的宽厚手掌,她指尖微微发光,只要那么一碰,轻轻的,这个男人包括曾经的家,就会被掩埋在大火之中。
她在无数个日夜所经历的痛苦,也会随着这场大火,至少消除一大半。
她缓缓抬起手,眼看就要碰触到。
宫建棕推开了门,一间大房子里,保持着她离开前的模样,甚至添加了不少衣裳,由大到小的排列着,竟是备齐了各个年纪的衣裳。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每年都会给你准备衣服,”薛玲拿起挂着的第一套淡绿色衣衫,隔着距离比划,“看,这是你十五岁的衣裳,正好。”
珞华指尖的火焰悄悄熄灭,为什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不对,虽然看着很温馨,但这场面却透着诡异。
她离家十年,即便是交代了小厮晚上不锁门,可是一个小厮是怎么一眼认出离家十年的大小姐的。
除非有人事先跟小厮们交代过。
况且,看似对女儿回家十分兴奋的宫雄和薛玲,怎么连碰触她都不敢?若说是患得患失,可偏偏一言一行中都和她有意的保持着距离。
她看着房间的陈设,还有一脸高兴,催着她去换衣裳的宫建棕,又有了新的想法,这个家,倒也不全是虚情假意。
寻找九天图需要势力支撑,否则诺大的世界她一个人又能做多少,偏巧,宫家倒是靠着出卖她,换取了了不得的东西呢……
长生丹,从灵岛流传出来的半成品,凭白增加二十年寿命的丹药,竟然成为了宫家的外交武器。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会被出卖。
她脑海中闪现过灵岛上的生活,终于放下了将这些人一把火烧尽的想法,毕竟,很多事没有必要亲自动手,也能叫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且再让他们得意些日子吧!
三个月后。
宫雄再一次同珞华确认,这个计划听着十分疯狂。
“你即便要出嫁,我和你娘也可以为你找一个好儿郎,何必要设计一场招亲,去换那什么九天图,九天图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不值当你付出一辈子的幸福。”
宫雄语重心长,像所有慈爱的父亲一样担忧着。
被自己出卖的女儿十年后再回到家里,竟日日外出,因着愧疚,他也随她去,但这次从西域回来就突然提出出嫁,实在是太突然。
“不必再说,听我说的去做。”
宫雄叹息一声,没再劝。
珞华看宫雄离开,眼中神色复杂,连翘急忙拿来软垫让她依靠着,这些年,小姐的腰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我给您看看,开点药吧。”
“不必,我休息一会儿,你去取笔墨,我写封书信。”
连翘应下,去取纸墨,此时宫雄已经走远,拐了个弯,看不见了。
三个月前宫雄对出卖自己的解释是:
她消失的十年是受了南山的召唤,在南山宫雄大哥,她宫景大伯处学习医术,而南山是世外高人居住地,他只每年收到书信,却不能上山看她,直到她回家前数日才收到书信说她即将归家。
那话语,珞华还记得是那么的情真意切,差一点,自己就相信了呢。
但也好,给她安排了完整的背景经历,填补了她空白的十年。
这三个月,她专门去了一趟西域,天门山虽然对九天图讳莫如深,但关于九天图的确很有研究,甚至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
有一份九天图,就藏在大漠叫做孤烟镇的地方。
她花了整整一个月,对九天图进行调查,对当今九天的势力进行划分,终于制定了这个计划。
这计划将会一箭三雕。
以神医宫家大小姐的身份招亲,九天图为聘礼,长生丹为嫁妆,一来可以得到九天图,二来可以结盟新势力,三则,这宫家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至于新势力,她看中了云清连家。
云清是整个大陆上占地三分之一的大平原,整条云泽大河从云清平原上穿过,以才子佳人、富庶水乡着称,而连家,是大半个云清的实际掌权人,虽称不上当权,但百姓都只知云清连家不知天厥皇庭。
连家是世家,有世家弟子与宗学,经营商路,富可敌国,更开设了练武馆,收纳有才识有天赋的弟子,优异者便可成为连家附庸,受其庇护,故而连家看似弱小,比不得大门大派,却也弟子无数,能一呼百应,在九天大陆上,地位甚高。
连家地势广,主府位于云清最富饶且美丽的地方,琅中。
除此之外,挑中连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决定,连家的独子,连崇睿至今尚未婚配,刚好连家的老家主处于重病之中,急需长生丹做药,很适合做她联盟的势力。
而将连崇睿引到孤烟镇,是计划的第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