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身体白白胖胖的,表面上看,谁相信我有病啊?可我就是浑身不舒服,去医院一查,说我又患了糖尿病。唉,真是一种富贵病。”
周雪昌见他气色好,身板硬朗,精神充沛,一副羡慕相,就催问:“李锦轩,别保密了,你到底有什么养身之道?”
李锦轩心里不觉一阵宽慰。心里想,原来有钱人,也有不称心的地方?
他笑了:“如果一定要问我有什么秘诀,我想只有一个字,你猜猜看。”
周雪昌偏过头想了好一会,摇摇头说:“我猜不出。”
李锦轩说:“我说了,你不要不相信,我的秘诀是,穷。”
“什么?”周雪昌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李锦轩重复说:“穷。”
周雪昌说:“你搞什么噱头?中学里一本正经的,现在怎么变得油腔滑调了?”
李锦轩说:“你喝什么酒?”
周雪昌说:“我现在不能喝酒。糖尿病还能喝酒?饮料也不能喝,里面有糖。”
李锦轩说:“那就喝茶吧。”叫服务员来泡茶。
李锦轩边吃边说:“你现在应该知道我的情况,这些年我没有成功,搞得很穷。所以第一次你们来,我实在没钱请你们的客,搞得很难堪。我又不好意思说实话,因为高芬芬在。第二次,我还是没钱请客,就对你们说了谎,说我在外地,其实我在上海。
“啊?”周雪昌瞪大了眼睛,“不会吧?我只知道你境况不好,但没想到你这么穷,真的。我只以为你到了上海,变小气了呢。那你,是怎么跟高芬芬交往的?”
李锦轩有些紧张地反问:“她没跟你们说?”
“没有啊?”周雪昌说,“说什么?我上个月去找董惠斌,还碰到她,问起你的情况。她说你情况很好,还特意说,你们的关系也不错,不是你回去,就是她出来,经常见面的。”
“什么?”李锦轩惊讶了,心里说,芬芬,你真的太好了。
“你怎么啦?”周雪昌催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锦轩这才醒过神来,慢慢地说:“你还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身体这么好?那我就告诉你,其实很简单。你生糖尿病,是营养过剩造成的。而我却恰恰相反,因为穷,我平时吃的都是素菜,最好的也是买几条便宜的小鱼死鱼。我规定自己一天消费,最多不超过五元。没事,我都自己烧,这样,我既能尝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又获得劳动的乐趣。这是其一,其二呢?这七八年来,我一直过着和尚般的独身生活。不是说女色是刀吗?这些年,我基本上没有被色刀砍过。真的,不怕你老同学见笑,没有女人,我都是靠手解决问题的。固守阳泉,肾旺精足,身体就健康,又显得年轻。”
周雪昌呆呆地说:“哦?怪不得你看上去,比我们要年轻四五年。”
李锦轩继续说:“所以,穷是一种病,也是一剂药。因为穷,我的身上时时处处,都会流露出穷酸相来,穷像一种病一样隐藏在我的身上,稍不谨慎就要表现出来,让人看不起;但也因为穷,我吃的是素菜,穿的是布衣,睡的是旧被,行的是双脚。没钱玩女人,我靠自己的手过日子,精髓一点也不浪费,所以这些年,我从来没生过病,除那次雷雨中蹬车受寒发高烧外,连小毛小病也没生过。”
“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周雪昌连连叹息,咂嘴。
李锦轩越说越起劲:“另外,我也注意调节心态。平时没事干,我就看一些有益的书,用来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保持健康的心态。”
“因为穷,一旦生病,就是死路一条。象我这样的辞职人员,到哪里去报销医药费?所以,我平时也很注意锻炼身体,经常做健身功。我站在车上做,走在路上做,有时还在卫生间里做。这其实是最好的保健品。但我也承认,自从跟你们见面以后,我的心态也出了毛病。”
正在边听边点头的周雪昌,疑惑地问:“跟我们见了面,你心态就有了毛病?什么毛病?”
李锦轩没有回答,而是忽然问:“嗳,你不是说董惠斌,他怎么啦?”
周雪昌叹息一声说:“他终于出事啦。”
“真的?”李锦轩惊喜地问,“他出什么事了?”
周雪昌说:“前两个星期,他被双规了。据说,问题还不小。我也被叫进去过,可我死也不承认给他送过钱,只说给他送过礼品,请他吃过饭。他们关了我两天两夜,撬不开我的嘴,再加上我有病,就暂时放了我。但有人就不行,一进去,就全说了。象那个陆老板,还有你在宾馆里见过的那个施董,都是混蛋。给他送多少钱,怎么送的,还有送金戒指补酒这样的小事,连请他吃喝玩小姐这种秘密的事,都交待了出来。嗳,奇怪了,高芬芬没跟你说起这事?”
李锦轩掩饰着说:“没有。”
“这次,董惠斌至少要吃十年官司。”周雪昌又说,“唉,怎么说呢?不是我看他出事了,背后说他。他真的做得太过分,贪得无厌,腐化堕落。外面有好几个情人,有两个女孩,我看见过,长得并不漂亮,他却一直跟她们粘糊糊的,真戳眼。凡是单位里向稍微有点姿色的,他都想搞。”
李锦轩听着,心里感到格外的畅快。哦,这有权有钱看来也并不都是好事啊?他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仿佛突然从一个**阵里走出来,慨叹地说:“周雪昌,你这消息,就是治我心病的一剂良药啊,我要谢谢你。这一阵,我真像被鬼迷住了心窍,差点出大事,毁了自己一生哪。”
周雪昌如入五里雾中:“你说什么呢?”
李锦轩想着这些天来自己的一些愚蠢行为,感到非常的后怕。
周雪昌说:“你刚才的一席话,倒是对我启发很大,真的,我要好好感谢你。”
李锦轩看他说的是真心话,就说:“那我们就扯平了。”
周雪昌放下筷子不吃了:“你慢慢吃,我身子又难过了。反正多吃也没用。一直饿,总想吃。呃,李锦轩,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如果还相信我这个老同学的话,就帮帮我。”
李锦轩有点受宠若惊:“哪里的话,我能帮你什么?”
周雪昌说:“你在上海,给我接接服装订单,怎么样?成了,我给你提成;提成多少,我们可以商量。现在董惠斌这方面的线索断了,我的业务肯定要减少很多。另外,我先给你一万元钱,作为你的辛苦费,帮我联系一家好一点的医院,找个好一点的医生。看好了病,我不会忘记你这个老同学的。”
李锦轩说:“我可以帮你联系,但钱我不能要。”
周雪昌笑了:“你还像中学里那么老实,真的不像董惠斌,难怪高芬芬看中的是你。”
李锦轩要买单,周雪昌将他的手按住了:“还要你付?”
李锦轩面子上过不去,涨红脸说:“我上次说了,下次一定我请客的。”
周雪昌有些感动地说:“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就让他付了。
只有一百二十元钱。李锦轩心里松了一口气,爽快地付了钱,与周雪昌一起回宾馆去。
那天晚上,他们睡在一起,几乎整整谈了一夜。最后,周雪昌同意了李锦轩的建议,在上海设立一个联络处,为他们厂联系订单业务,销售出口转内销的服装,具体由李锦轩负责。
但周雪昌毕竟是个精明的私人老板,他考虑得很细致,第二天就与他签订了一份协议,对双方的责权利进行了规定。
规定联络处由李锦轩承包经营,自负盈亏。提出所接业务里总价的百分之十,作为联络处的开销和的李锦轩报酬。为了支持他,周雪昌同意先借五万元起动资金给他,作为办事处的启动资金。
这份协议对李锦轩的压力很大,但他还是充满了信心。他拿到周雪昌的五万元钱后,就雷厉风行地行动了起来。他先在金沙江路的一个小区里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租金两千五百元,用于办公,兼食宿,然后开始活动。
他想等跑出了一点名堂,再招聘业务员,或者开服装经销店。等打开了局面,才跟高芬芬联系。现在,他的风险还是很大,甚至比以前更大。要是打不开局面,他就要背上更大的债务,所以他暂时不敢跟她联系,怕连累她。
李锦轩比以前更加刻苦了,天天在外奔波。他把自己能利用的关系都利用了起来,将借融资公司老常和老李的钱还了,然后请他们也帮助联系业务。
他还翻出以前的一些关系户名片,千方百计与他们联系,想尽办法,四处活动。可白手起家,要在上海滩打开局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整整奔忙了三个多月,起色不大。这可急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