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打搅你,我想问一下,你们镇里那个停工的服装城,现在有人接盘了吗?”
对方是个男人,反问:“你是谁?”
她说:“我是一个材料商,我们有几十万材料款没要到。”
对方说:“好象有人要接了,已经来谈过两次了,他让我们政府处理好以前的遗留问题才接盘。”
她问:“他是哪里人?”
对方说:“哪里人?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姓李,叫李什么来着,哦,叫李锦轩。”
“什么?”倪丽红跟上次在工地上听到这个名字时一样,惊得目瞪口呆。她愣了好一会,才讷讷地问,“你是不是搞错了?”
“嗯?”对方懵了。
倪丽红说:“你说的是哪个李锦轩?”
“我听施主任说,他在这个工地上做过小工,”对方说。
“做过小工?”倪丽红更加惊讶了,难道真是他?他,他怎么会一下子有那么多钱?“
“我们也不相信,”对方大概被她温柔动听的声音迷住了,很耐心,话也多,“所以没当一回事,怕再碰到一个骗子,那就真的好看了。”
“谢谢你,”倪丽红合了手机,呆呆地坐在车里,许久没有动。头脑里却轰鸣着,乱得象一锅粥。
难道我们真是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我怎么躲都躲不掉他,这是为什么?老天啊,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一个穷光蛋,怎么会突然要接这个盘?是他象以前对我一样吹牛骗人?还是在异想天开,白日做梦?是精神不正常了,还是穷极无聊搞恶作局?
接这个盘没有几千万是不可能的,连姜兴山都不敢接,他一个做小工的人怎么能接呢?上海滩上会有这样的奇迹吗?天上真的掉馅饼了?让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转眼间就成了千万富翁?除非他会变戏法,否则打死我也不相信!
与此同时,尤兴宝这边的地下党也频频发来密电,将秘密搜集到的一个个绝密信息汇报给李锦轩。有两件事让他兴奋不已,这两件事只要捅出去,就足以让尤兴宝身败名裂,一蹶不振。
原来尤兴宝就是这样暴富的?李锦轩一直怀疑他的财富来路不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黑幕,果真如此。但他必须慎之又慎,一旦走露消息,后果将不堪设想。狡猾的尤兴宝有可能溜掉,而他们却还有生命危险。
据地下党密报,这个靠不择手段起家的亿万富翁早已给自己和妻儿办好了出国护照,随时准备出逃。一有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会卷款潜逃到国外,然后派他养着的几个杀手来追杀他们。
这两件事确实太重要了。一件是行贿大案。为了承接西部一个大单位两个多亿的工程,他一次性给其单位几个负责人送去现金人民币六百万元。他是从老家的银行取好款,用一辆越野车不远万里送过去的。谁开的车,谁押的车,送给什么单位,什么时间送去的,地下党都搞得清清楚楚。
第二件事是尤兴宝在开发房产过程中,与老家某领导和某银行头头暗中合股,共同投资。那个领导挪用集体资金五千万,银行头头又违规贷款六千万,才将那个小区搞了起来。
据说,还有几千万的集体资金和银行贷款未能归还,而尤兴宝却大肆挥霍,光在上海郊区买的一幢别墅就有几千万。他还在国外置有房产,具体情况不详。
他的地下党在尤兴宝集团内部隐藏得很好,他是在尤兴宝的一个直系亲属口中,讨到这些信息的,暂时一点迹象都没有暴露。
所以李锦轩格外小心,先将这两件事整理打印成举报信,然后再偷偷开车到扬州去寄特快专递,为了保险起见,他同时给三个相关部门都寄了匿名信。
在明地里,法院已经受理了他的诉讼,正等待开庭日期的临近。这三件事都在顺利推进,李锦轩扬眉吐气地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心里充满了战邪恶斗强人的激情。
李锦轩向法院起诉尤兴宝后十多天,一天下午,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他一听,是尤兴宝的声音,感到很意外。
“李锦轩,你听得出我是谁吗?”手机里传来一个熟悉而傲慢的声音。这个宏亮沙哑的音质,就是到了阎王那里,他也忘不了。
“尤兴宝,”他勇敢地直呼其名,然后疑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个手机号码的?”
尤兴宝依然神气凌人地说:“虽然我们有四五年没见面了,但你的情况,我了如指掌。”
他吃了一惊:“了如指掌?你都知道什么?”
“你现在也鸟枪换炮了,有车有房,还有几个工程在开。”尤兴宝真的什么都知道,他习惯用压倒一切的口气将人唬住,“可是,你稍微好了一点,就不认识自己是谁了?要知道,象你这样的小老板,在上海滩上多得数都数不清。你还算不上成功,根本经不起折腾,明白吗?”
他厚颜无耻地说:“所以,我想来想去,看在我们以前认识的份上,还是决定打一个电话给你,劝你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刚刚起步,就想跟人搞了……”
这些事,他都知道了?他的心一下子吊到嗓子口,难道小永……他头脑乱起来,一时想不出还击他的话。
尤兴宝继续居高临下地说:“你不是在起诉我吗?我们打个赌好不好?谁输谁在判决结果之外,多付给对方一百万怎么样?”
他愣住了。
“输的一定是你。”尤兴宝一向自信自傲,而且好象从来没有输过,“你起诉的内容早已过了诉讼期限,另外,我们国家的法律,根本不会支持你的请求,什么建筑中介费?你有法律依据吗?你请的那个律师,对你不负责任,哦,他是为了得你的律师费……”
他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在他面前,我真的就永远是个弱者?
尤兴宝见他听呆了,更加得意地说:“李锦轩,你还是撒诉吧,我给你一个台阶下,否则,你既要白费五六万元起诉费律师费,又要丢脸……”
他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我坚决不撒诉。”
尤兴宝今天变得耐心和善了:“李锦轩,你不要太固执,你的侄子还在我这里,说明我们还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样吧,我们见个面谈一下,我贴你一点钱,你就撤诉,以后呢,就不要再一直睡不着我了。”
“我不要钱,”他态度坚决地说,“我要的是一个公道的说法,一个弱者的尊严与面子。”
说着,就“啪”地挂了电话。然后呆呆地想,最后这句话,才是他打这个电话的真正目的,说明他做贼心虚。
他马上打电话给小永:“我的号码是不是你告诉尤兴宝的?”
小永说:“不是。”
他更加疑惑了:“那他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难道他中有我,我中也有他?”
他有些担心地对小永说:“我看你还是出来吧,把该结的账结清,到我这里来,我怕他出事后怀疑你。”
小永考虑了一下,说:“我也有点担心,好吧,我就想法早点回来。”
又过了十多天,法院开庭了。李锦轩决定亲自出庭。小丁知道后,要陪他去:“让我去认识一下这个姓孔的家伙,万一以后他用钱把方方面面都搞定,判决你输,其它部门也不追究他别的问题,他还是那样逍遥法外,你怎么办?还是让我来替你搞他。”
“这家伙恐怕不会来,”他说,“不过,他自以为一定赢,也许能来。他要看我的好看,或者想争这个面子。钱对他来说是小事,而面子和名声就重要了。
所以这次诉讼,他一定会相当重视,弄不好,他还可能要在背后搞些小动作。否则,他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试探,要贴钱给我呢?”
“所以,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小丁粗中有细地说,“今天,应该多叫些人去助威。”
本来他想只跟律师两人去的,那次起诉陆德才,他一个人去就赢了。可现在的对手不一样,不是一个只会搞文斗的知识分子,而是一个不可一世的黑道式的富人,应该重视起来,就又叫了李兵老张和范华一起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法庭,只有半只教室大。象讲台一样的审判长席下面,是书记员席,原被告双方的席位相对而设,中间空出乒乓球台那么大一块空地,后面是几排观众席。
他率人进去时,被告方还没有到。他们就进去先在原告席上坐了,等待被告方的到来。法庭里的气氛庄严肃穆。李兵范华等人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谨慎地坐在那,大气也不敢透。
一会儿,被告方来了。也是两辆轿车六个人,好象说好似的。但轿车的档次比他们高,是奔驰和宝马。尤兴宝从奔驰车里钻出来,站在场院上说了几句什么话,就昂首挺胸地率众人走进法庭,坐上被告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