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高马大,满脸凶相;一个矮小猥琐,一身蛮劲。
“尤总不在。”有人小声回答了一声。
“不在就等呗。”老张故意高声说。
于是,他们就往会议室里一坐,耐心地等起来,一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神气。
没人敢搭理他们,也没人给他们倒茶。他们就自己找了一次性杯子,到饮水机上放水喝。等到中午,尤兴宝还不回来。公司里开饭了,李锦轩要带老张他们到外面去吃客饭。
老张说:“就在他们公司里吃,他欠你钱,怕什么?”
李锦轩觉得很难为情。老张说:“讨钱就是要老面皮。”
说着就带着他们,走到食堂里,高声叫道:“这里有饭吃吗?”
炊事员马上说:“有,有。”他以为是下面哪个施工队的,连忙给他们盛饭,安排座位。
几个认识李锦轩的人也就没吱声。老张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一点也不拘谨,有滋有味地吃着。李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专拣好吃的,大块吃肉,大口吃饭。
只有李锦轩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吃了一碗饭,就不敢再盛了。
同桌的人谁也不说话,各顾各地闷头吃着。气氛有些不和谐。
吃过饭,他们又坐到会议室里去等。到下午三点多钟,尤兴宝才咋咋呼呼地回来。一回来,他就吩咐这个使唤那个,忙碌了好一阵,才静下来。
李锦轩等他忙完,才带着老张他们走进去,在他前面的那张沙发上坐下,不声不响地盯着他。
尤兴宝看了他们一眼,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显然对他带来的这两个人和这副架势感到意外和惊讶。
他装作整理文件的样子,皱眉考虑着对付的办法。
他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只沉默了一会儿,就抬头看着他们,先发制人说:“李锦轩,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李锦轩理直气壮地反问:“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
尤兴宝不动声色地说:“不知道。”
李锦轩想,真是一个无赖,这活生生的事实,又有白纸黑字的东西在我手里,你赖得了吗?他镇静地说:“我的事,你应该给我解决了吧。”
尤兴宝依然若无其事地说:“什么事?”
李锦轩忍住胸中呼呼直窜的火气,依然平静地说:“你欠我的一百多万元中介费和工资报酬,现在应该还了吧?”
他今天不想说倪丽红失踪的事,因为他还没有这方面的证据。
他跳起来指着他们吼:“谁敢动?”
尤兴宝脸一拉,提高声音说:“李锦轩,你不要搞错了。不是我欠你钱,而是你欠我钱。”
“什么?”李锦轩惊讶地看着他,呆住了。
他设想了多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着:倒打一耙。真不知道这家伙能够用什么混帐理由来自圆其说。
但他这样反拍一记,使旁边跃跃欲试准备开口的老张有些不知所措,形势急转直下。
李锦轩马上反击说:“你还讲不讲道理?我帮你跑成了三个工程,你一分钱中介费也没有给我,你还欠我新友公司的四万我元报酬和十万元的奖金,怎么会是我欠你的呢?别难道忘了,这些,我们都是订了协议的。”
尤兴宝像作报告一般,条例清晰地说:“李锦轩,你好好听着,我今天给你说清楚,以后你就不要再来胡搅蛮缠了。一,你学生那个高层是你介绍的,但它是我下面一个施工队承包的,你应该问他们去要。二,光辉大厦和那个装潢工程是你跑成的,我承认,但它都是带资工程,已经停工了,我损失了几百万。不要说你来要中介费,我还要找你算损失呢。三,新友公司的报酬,你还好意思提出来吗?买这个公司,我亏了五十多万,你还要什么报酬和奖金?啊?”
李锦轩气得站起来,又坐下去,不知说什么好。他知道,尤兴宝这些话,都是有意说给一旁怒视着他的老张和李兵听的。
果真,老张开始疑惑了,他看着他,不安地在沙发上动来动去,想要站起来走了。
李锦轩脑子飞转着,知道尤兴宝这完全是胡说八道,但怎么反驳他还没想好。如果老张他们不在,他就懒得跟他争了,事实胜于雄辩。可现在老张他们在,就不能不起来为自己据理力争。否则,要不到钱不说,还要在他们面前丢脸。
“尤兴宝,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李锦轩开始反击,一说话就有些激动,说话也流利了,“你一个堂堂的集团公司董事长,竟然不知道害臊。你来一二三,我也来个一二三回答你。一,我学生那个工程的中介协议,当初是你签字的,应该由你负责解决。我找你下面的施工队,他们都说,谁签字就找谁。而且有人说,那笔中介费已经被你扣下来了,在你手里。二,光辉大厦,你违反合同,做到正负零就私自停工了。实际完成工程量六百万,开发商没追究你的违约责任,把钱给了你,你应该按实际到账资金的比例,给我中介费吧?那个装潢工程的钱你早已结到了,不要懒好不好?三,新友公司是你强行要买的,我劝你,你不听,你还有脸说这个话?你买了再给我订聘用合同,把我从一个承包老板,变成了一个打工仔。不要说奖金什么的,按照这个聘用合同,光工资报酬,你就欠了我四万多,怎么会是我欠你呢?”
尤兴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张却越听越来劲,他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尤总,我已经听了这么长时间了,弄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作为一个集团公司的堂堂老总,说话做事要讲信誉。”
尤兴宝恼羞成怒。平时不可一世,习惯教训人的他,哪里听得进这种不恭不敬的话?他两眼朝李锦轩一瞪,叫道:“他们是谁?谁让你把他们带到我办公室里来的?”
李锦轩说:“一个是我阿弟,一个是我朋友,怎么不能来帮我讨钱?”
老张看了李锦轩一眼,对他随机应变的临场表现表示满意。然后也提高声音说:“你把钱还了,我们就不来了。跑来跑去,又要化精力,还要贴路费,神经病?你要发财,人家也要吃饭!”
李兵也说:“赚钱要赚得心安理得,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别人……”
尤兴宝在办公桌上一拍,猛地跳起来:“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不认识你们!”
李锦轩吓了一跳。李兵也愣住了。老张却没有被吓住,他立刻跳起来。
“嘭——”把办公桌拍得更响,指着尤兴宝吼,“你敢!你欠钱不还,还凶,你还象个人吗?”
李兵也跳起来,铁青着脸骂:“你这个人,太嚣张了!你知道,你把一个好好的读书人,欺负成了什么样子了吗?啊?差点成叫化子了。而你,你看,多么豪华的办公室,多么大的一个公司。你,比过去的地主,资本家还要狼心狗肺。”
尤兴宝见这两个人满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轻举妄动。他伸长脖子冲外面喊:“小茅,老刘,快来把他们轰出去。”
立刻,从外面拥进来好几个人,要拉他们出去。
“哐啷啷——”老张猛地抓起办公桌上的一只茶杯,掼碎在地上。又抓住桌上的一根报夹,像剑一样指着他们,吼,“谁敢动?”
这时,李锦轩心中的怒火也直冲头顶,他一把将旁边的一根衣架抱在手里,对着尤兴宝,叫道:“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办公室里一下子肃静无声。双方都屏住呼吸,僵持着。
尤兴宝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他转着两眼,衡量着双方力量的强弱。但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最后竟没有下令动手,而是对小茅喊:“还愣着干什么?快打110。”
小茅真的拿出手机,打110报警。
这是李锦轩估计到的,所以他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冷静地一想,倒是十分担心双方动手打架。要是真的打起来,不管胜败,最吃亏的还是他。胜了,打伤对方,肯定要被警察抓进去;败了,被对方打伤,自己哪有钱治病养伤?
很快,警车呼啸而来。警察冲上来,大声喊:“谁在闹事?都不许动。”
尤兴宝迎上去,递上一张名片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转身指指李锦轩他们说,“他们在这里无理取闹,扰乱我们正常办公。”
李锦轩知道这叫恶人先告状。他有这个思想准备,相信警察会凭事实依法处理的。就不慌不忙地走出去,言简意赅地说:“我们是来要钱的,他不给,还要叫人把我们推出去。”
尤兴宝要说什么,警察把手一举,示意他闭嘴,对李锦轩说:“你说他欠你钱,有证据吗?”
李锦轩把几份协议从包里拿出来,递给警察。警察接过去一看,想了想,转脸对尤兴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