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芬芬吸取上次的教训,索性挑明了说:“我是农村户口,临时工,他们知道吗?”
“什么?”两个媒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是农村户口?”
高芬芬万分难过地点了点。
“这,他们好像不知道。”焦医生跟丈夫面面相觑,然后象害怕瘟疫一样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那,我们要给他们说一说,再给你回话。”
说着就匆匆离开了她们宿舍。看着他们那种惊吓的样子,高芬芬与两个同事都禁不住“咯咯”地笑了,但笑得有些苦涩。
两个媒人真的一去不复返,也没有一点音信,高芬芬也就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天下午,中学里的周老师来县城看她,跟她说起李锦轩的情况,把他考取哪所大学,在哪个系等情况都告诉了她,意思是想促成他们的婚事。
她听后,心里又强烈地想念起这个初恋情人来。可是她觉得自己现在配不上他了,又冷待了他,怎么能再主动跟他联系呢?
但她心里却暗暗期盼能再次收到他的求爱信。真的,一想起他,她心里就充满了柔情和爱意,就在心里地对他说:“锦轩,我是很爱你的,可是我,其实是一个农村户口的临时工,我配不上你啊。”
她的心开始在矛盾中等待和煎熬,他回绝了丁伟的婚事,也不再忙着找对象,而是默默地等待李锦轩的信。她把丁伟介绍给了同宿舍的李平,没想到他们一见面就谈成了,很快就结了婚。可是李锦轩却杳无音信,她知道自己没希望了,就想重新开始物色对象。
谁知过了将近半年,临近一九七九年年底的时候,那对媒人又来了,对她说:“高芬芬,你的福气来了。吴局长一家人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不嫌你是农村户口,也不嫌你是临时工,让吴兵跟你正式谈对象。”
“哦?”高芬芬带着嘲讽的语气说,“他们整整考虑了半年?”
“情况是这样的。”林科长不得不说实话,“是吴兵,对你情有独钟。他不住地跟爸爸妈妈争吵,说非你不谈。今年高考,他考得不错,只比最低录取分数线低了三分。后来,他爸爸通过关系,也化了一些钱,把他送到西安一所高校读工商专业的大专。”
高芬芬静静地听着,她对吴兵的印象并不好。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最近他又写信回家。唉,怎么说呢?这孩子有点爱火入魔,居然要挟家里说,要是他们不同意这门亲事,他就不回来过春节。他是独子,他爸爸妈妈爱子心切,一直盼望能看到他。他不回来,他们哪里受得了?两人经过反复商量,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们也决定,在你们结婚以后,把你的户口和工作性质都转过来。”
最后这句话,让高芬芬眼睛一亮:“真的?”这几乎是本能的反映。
“当然是真的。”焦医生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县里都排得上号的头面人物,一言九鼎,能随便说这种话吗?”
高芬芬想了想说:“真能帮把我的户口和工作性质转过来,我就同意。但必须在婚前先转好户口,工作性质婚后转也行。”
“好吧,我把你的意见传达给他们。”林科长说着,与妻子起身离开了。
后来他们回话说,吴局长他们同意她的要求。这样,吴兵假期里回来,她就跟着媒人到他家跟他见了面。开学前,吴兵又与她单独见了一面,还看了一场电影。她只让吴兵抓了一下手,别的地方没让他碰。
到学校后,吴兵就开始给她写信。她也不冷不热地给他回信,有来必回,保持着正常的对象关系。
哪里想到?一九八0年三月二十六日,李锦轩突然给她写来了求爱信。她却一个多月之后才拿到,她看后激动得热泪盈眶,在心里呼唤:锦轩,我也爱你啊,我一直在盼望你的来信。她气得把门房老金骂了一通,然后连夜伏在床前的那张校桌上,给他写回信。
真正的爱是不顾一切的。她明明知道自己有个实质性的东西在瞒着他,却不管不顾地表达了热爱他,想跟他恢复恋爱关系的心愿。
很快,她就收到了李锦轩烫手的情信。她一遍遍地看着,每看一遍,都要亲吻他的信纸和字迹。
后来,李锦轩给他寄了照片,她就宿舍里在没人的时候,经常从抽屉里拿出来端详,然后将嘴唇凑上去吻他帅气的脸,在心里说:宇,亲爱的,你才是我真正爱的人啊。我一收到你的信,心就狂跳不止;一想到你,浑身就充满了激情,就恨不得扑入你的怀抱,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她真的比以前更爱他了,也很迫切地想见到他。因为太爱他,所以很怕失去他,她就决定暂时将自己的户口和工作性质瞒着他。
她不能没有他,爱得都快疯了。所以,一九八0年“十一”,她瞒着家人,不顾一切地去省城看他,然后跟他在宿舍里和旅馆里热烈拥抱,疯狂亲吻。
为了爱,她一边瞒着他,一边开始了自己的努力。她要对得起他,争取在结婚前把自己的户口转过来。因为有一次陈松宝在电话里告诉她,说是农转非的政策很可能有松动,在四五年之内会有大的改变,她完全有可能转过来。
她不知道陈松宝的话是真是假,很可能是她一直不肯去见他,他故意编的哄她的话。但她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如果农转非政策真在四五年之内有改变,那她在结婚前就来得及转过来。这样,她就不至于太对不起心上人,就索性不说也不无妨。说了,反而让他看不起自己,或者小看自己。
跟李锦轩心恢复恋爱关系以后,她就以种种理由回绝了所有人的作媒和追求,他先是写信回绝吴兵,再跟爸爸妈妈说了与李锦轩的关系。
她爸爸妈妈还是不同意,她坚决不听,以后谁来作媒,她一律不看。后来,她就索性不说自己的户口和工作性质,让爸爸妈妈也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她说她有办法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不要再说了,说了会让人瞧不起的。
她知道陈松宝一直让她去的用意,但她绝对不可能用自己的身子去交换这个户口性质。她也听到过县里有个别女人用身子交换户口的传闻,但她不会,却也不想失去这个唯一有可能帮她忙的关系。
于是,她拿出一个正经美女所能使出来的全部手段,去发展与陈松宝的关系。除了自己的身体外,其它的一切,她都可以送给他。她先是问了他的家庭住址,然后在打听好他妻子在家的情况下,拎了礼物去敲他的家门。
那天晚上,她拎进去一条羊腿,两条香烟,四瓶四特酒,两盒蜂王浆。都是用她的积蓄偷偷买的。到了他家里,她尽力与他妻子拉近乎,不能叫别的,就叫她嫂子。
陈松宝妻子见如此漂亮一个女孩,主动送来这么多的礼物,还自来热地叫她嫂子,就愣愣地直朝丈夫看。
那种眼神她看得懂,充满了对丈夫的怀疑,不满和警告,意思是你怎么搭上这么一个漂亮女孩的?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要小心自己,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
高芬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心里暗喜不已。
陈松宝果然在妻子面前装腔作势地说:“朱小姐,你想农转非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事得根据上面的政策办,啊,这些东西你拎回去。这样不太好。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然后对妻子说谎道:“她是我一个老战友介绍过来的,就是颜林贵,你认识的。她迫切地想农转非,但现在政策不允许,只能等以后的机会了。”
说着看了高芬芬一眼,高芬芬却不看他,心里则高兴地想,这样也好,以后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来他家里串门,跟他妻子说这事。
这天以后,陈松宝却不让她再到他家里去了,而一直让她到他办公室里去。她就只得寻找种种借口推辞不去。
一次,陈松宝打电话骗她说,现在马上可以办了,要他晚上八点过去一下,他要把情况告诉她,让她作好这方面的准备。谁知,她去了,陈松宝却说不出什么新鲜的内容,也拿不出什么新的文件精神,只跟她说一些不三不四的勾引她的肉麻话。
她感觉不对头,正在起身走,陈松宝却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地,突然把虚掩着的门踢上,猛地扑上来抱住她:“芬芬,你就给了我吧,我想死你了。”
她气死了,但不能过分得罪他,就一边拼命挣脱她的怀抱,一边急中生智地说:“陈局长,快不要这样,嫂子马上要来了。我打电话,叫她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