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家就不吱声了,桌上的气氛显得很沉闷。
没想到正在他们默默无声吃着的时候,外面有一群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个中年妇女对高芬芬妈说:“胡亚英,我们来看看你家大丫头的对象。”
高芬芬妈一愣,脸色变了。“来来,坐一会。”她嘴上这么说,脸上也强打着笑容,眼睛却朝女儿狠狠地挖了一下,轻声说:“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高芬芬嗫嚅说:“我怎么知道?”
李锦轩感激地看了高芬芬一眼,知道这是她的一个计谋:让东邻西舍和街上的人来来看热闹,造成一个既成事实的声势,给她爸爸妈妈施加压力,想来它个弄假成真。
这六七个人妇女都是她家的好邻居,边站在旁边看,边嘻嘻哈哈地说:“胡亚英,这小伙子不错啊,长得头光面滑,英俊斯文,跟小梅很般配。他是做什么的?”
高芬芬妈笑得很尴尬:“他,暂时做老师。”
“老师也蛮好的。”一个老太颤巍巍地说,“解放前,老师就是先生,薪资很高的,也很受人尊敬。现在都说做老师不好,我看,这种情况会变的。”
高芬芬对李锦轩说:“你买的糖块呢?”
她妈尴尬了,想阻止他们,却又不行,只得愣愣地看着他们表演弄假成真的双簧。李锦轩连忙站起来,从包里拿出糖块,一个四块,大大方方地往她们手里塞:“来,吃糖。”
有两个年轻的姑娘嘻嘻地看着他笑:“芬芬眼力真不错。”
外面又有一些人走进来,还有几个男人,其中有一个人喉咙响亮地说:“朱觉林,你大女婿来啦。嗯,小伙子是不错,可以配高芬芬。”
高芬芬爸咧开嘴笑着说:“什么女婿?是她的一个同学。”
“同学?”那个男人不知是做什么的,好象有些不懂事务,大大咧咧地说,“是不是以前给高芬芬写信的那个同学啊?”
桌上吃着饭的四个人脸都红了,却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高芬芬爸有些尴尬地看了李锦轩一眼,李锦轩的脸最红,他知道他的意思,就连忙去给他们发香烟:“来,抽烟,抽一支吧。”
他还故意回答那个男人说,“是,这信是我写的,让我们见笑了。”
这样一说,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完,重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有一个妇女说:“啊?就是他写的?当初,我们都觉得很好笑,现在看来,这也是正常的。同学相爱,没有什么不正常?胡亚英,你说是不是?”
“啊哈哈——”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高芬芬妈也被笑得有些难堪。一个女人却还要开她的玩笑:“我看芬芬,倒是很喜欢她这个同学的。胡亚英,你喜欢你的这个女婿吗?”
“啊哈哈——”人们笑得更加开心了。
小镇上与农村里差不多,都有看热闹的习惯。门口又有人围过来,先前的一批走出去,他们就补进来,站在四仙桌周围看。李锦轩真象朱家大女婿一样,笑着红脸,不停地给他们散糖,发香烟。
高芬芬的妈既尴尬,又生气,但已经没有办法,就只得看着女儿和这个他不认可的未来女婿,有些激动地应付着看热闹的东邻西舍。
这样吃好饭,快八点了,李锦轩稍微坐了一会,就跟高芬芬使了个眼色,站起来要走。
高芬芬连忙妈把他叫到东厢房里,脸色严肃地说:“李老师,我要跟你说清楚,尽管今晚小梅搞了这个弄假成真的鬼把戏,但你们的关系还是一般同学关系,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可以让小梅等到你明年的暑假,暑假以后,你要是不能实现我们提出的条件,她就要另外订亲了。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行,你就朝这方面努力,不行,也不要勉强。”
“好,我知道了。”李锦轩应诺着,要把买来的东西留在这里。
高芬芬妈却非要塞还给他:“这些东西,现在我们不能收,你拿回去。明年,你实现了条件,拿来东西,我们都收。”
李锦轩听了她妈的话,心里又难过起来,但他还是不好意思把这些东西再拿回去:“高芬芬妈,就算我们是一般同学,这些东西也应该留在这里。你们留我吃了饭,我应该表示感谢才对啊。”
高芬芬从妈手里抢下这些东西说:“让他把酒放在这里,蜂王浆拿回去,给他娘补身子。”
李锦轩要走,高芬芬出去送他,她妈喊:“你送到巷子口就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但高芬芬还是坚持送他到弄堂口,走在路上的时候,高芬芬鼓励他说:“锦轩,不用怕,我们要共同努力。你尽力而为,我也会帮你的,啊。”
“好的。”李锦轩只能用恋恋不舍的目光跟他告别,因为他发现她妈跟出来,站在巷子口看着他们。
跟高芬芬分开后,他就骑车往家里赶。回到家里,娘已经睡了。阿弟的床上是空的,他还在外面游玩。
他就不声不响地上床睡了。但那一夜,他翻来覆去,没有睡着。他有了心事,更有了巨大的压力,哪里睡得着啊?
要跟心上人真正结婚,还是许多难以逾越的障碍要清除,他很茫然,也感到了这桩婚事的艰难。
可芬芬是真心爱我的呀,他又感动地想,你看她,今天的表现多感人啊!可以说,她已经尽到了一个女孩子所能尽到的全部努力。与势利的父母抗争,哭诉,处处为我着想,还将计就计地实施缓兵之计,并自作主张地留我吃饭,又趁机制造了一个弄假成真的闹剧。
你再不努力,怎么对得起她?不,芬芬,为了你,就是再艰难,我也要去拼搏!他想想,就迷迷湖湖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后,娘就追着问他的情况。他不能瞒着娘,只得把昨天的情况如实告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