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很大,砸在大地上,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打杀的声响,从这小院儿的四面八方而来。
难以估计有多少人,但想必此时必是一场大战,且不确定围住这小院的是哪方人马。
这是属于大魏的小城,秦栀倒是认为,来的人可能是官兵。亦或,是临近的军队。
留在这城中的甲字卫与天字卫没有那么多,一共不超过五十个罢了。
而柴廷南很明显有大队人马,能设陷阱,在地下挖出那么大的一座工程来。
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秦栀与公冶峥一同往外看,隔着雨幕,其实秦栀并看不清楚。
倒是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些,震耳欲聋一般。
“你能估测一下,外面有多少人么?”看着对面的公冶峥,他脖子上的血没有擦干净。这样看着他,那张精致的脸与那些血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不下百人。”公冶峥稍稍仔细的听了一下,雨声太大了,砸的地面都溅起了水花。
闻言,秦栀微微点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希望在此与公冶公子有个协定。咱们若是成功了,这功劳分属咱们两人。若是失败,希望你不要逃得太快。去往黄泉的路上很是荒凉,还是有个人作伴比较安稳。”
听她说这种话,公冶峥不由得笑出声,“如果我没理解错,你这意思是,想和我死在一起,对吧?”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无言,“不管你怎么理解,反正不要见势不好就偷溜。你得知道这是大魏的地盘,想抓你,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此时在我失踪的情况下,这小城定然固若金汤。”秦栀是担心他会中途撂挑子,他有功夫,跑的也快一些。
“唉,这种话你都说出来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和你死在一起,倒是也行,应当不会烦闷。”上下打量着她,公冶峥似乎很满意似得。
不再理会他,秦栀将房门再推开一些,她探出上半身,左右观望一下,随后便先出去了。
公冶峥随后,两个人站在屋檐下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对视一眼,笑意流出。
脚下一转,公冶峥带着秦栀朝着房子的另一侧潜伏过去,在房子转角处停下。雨水打在身上,两个人不发出一丝声音来,好像感觉不到。
缓慢的探头往房子的正前方看,一行人就在主居前,撑着伞,在看着敞开的院门。
那一行人都是站着的,个子不高,显然是玄衡阁的杀手。
看了一遍,公冶峥随后收回身体,雨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使得他不由得快速眨眼,那模样倒是几分可爱,犹如他笑起来时一般痴傻。
“没有柴廷南,她不在。”兴许,就在屋子里。
闻言,秦栀不由得皱起眉头,抬手将脸上的雨水抹掉,“她可能跑了。”
“会么?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拼命出来厮杀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公冶峥觉得,潜入那些人身后的房间里去,柴廷南应该就在里面。
“但是你忘了她的腿么?而且,这附近定然还有她落脚藏身的地方。不会短短时间只挖出这一条地道而已,肯定还有别的。走,尽快找到她,同时要小心机关陷阱,若是咱俩再次中计,估计她就不会只是关着我们那么简单了,兴许会把我们的手脚都卸了。”说着,秦栀脚下一动,顺着刚刚来时的路返回。
公冶峥跟着她,俩人在外面打杀声的衬托下,倒是悄无声息。
顺着来时路返回,路过了那他们俩刚刚走出来的地道出入口,已没人把守,想来是因为院外的打杀而都出去增援了。
只是看了一眼那地道入口,秦栀和公冶峥再次朝着房子的另一面走,果然的,没走出几步便瞧见了一扇打开的门,而和这门连接的是另外一个房子敞开的后门。
这后面不是巷子,所以将这房子围住的人也没在这里,倒真是个遁走的好地方。
秦栀与公冶峥对视一眼,随后冒着雨快步的冲了过去。
两个人的速度也不算慢,冲进了那房子的后门,入眼的便是又一条地下通道。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倒是那出入口四周都是泥土,显然刚挖出来没多久。
“看,这是柴廷南坐那轮椅的车轮印。”秦栀看向地面,轮椅的印一直通向地道。
“走。”公冶峥抓住秦栀的手腕,扯着她快速的掠进了地道之中。
潮湿,土腥气也极重,脚下不平坦,泥土一堆一堆的,使得走在上面也崎岖不平。
黑乎乎的,没有照明,秦栀再次恢复了睁眼瞎的状态。若不是公冶峥抓着她,她可能已摔了无数次了。
地道开始是向下的,走了没多久,便开始向上,显然是要出去了。
而且,越往前越低,后来两个人都得低着头走。
蓦地,低矮的前头出现了丝丝火光,秦栀和公冶峥随即停下前行的动作。
对视一眼,他深吸口气,“你不会偷跑吧?”
“不一定。”看着他,秦栀故意幽幽道。
公冶峥很无言,“只要你不跑,咱俩必然能杀了她。我听着动静,应该只有五六个人。还有几个在挖土,空不出手来。这地方如此狭窄,即便有绝高的武功,也未必施展的开。我先过去,你在后观望,与我配合。咱俩的配合当真天衣无缝,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吧。”说着,他一边抓住她的手举起来。
看了一眼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他笑了一声,连眼睛好像都亮了起来。
“废话少说,上。”甩开他的手,秦栀推了他一把。他们俩还真是到了互相不信任的极致了,刚刚她担心他会偷跑,这会儿他又担心她会偷跑。
如此不信任,他居然还能说出心有灵犀这几个字来,着实佩服。
公冶峥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先行的顺着那狭窄的地道朝前爬了过去。他长得太高,瞧着他那别扭的姿势,秦栀也不由得弯起唇角,看着他的背影,她就想起了老龟来,慢慢腾腾的。
公冶峥的身影消失在前头,秦栀边观察这狭窄的通道,边听动静。
其实这通道现在的高度,也差不多就是能够让坐在轮椅的柴廷南不会撞到头罢了。脚下都是土,倒是很有讲究的一堆一堆的,这样能让它们不会将挖出来的地道再重新填充上。
只是下一刻,便听到了前头传来柴廷南的呵斥声,还有公冶峥的笑声。
公冶峥笑起来时,很少有其他的情绪在里面,就只是听起来很开心的笑。但就是这样,才更让人讨厌,尤其在此种情况下。
秦栀一时间倒是很理解柴廷南,见到了公冶峥那张脸,必然愤恨的恨不得把他的脸皮剥下来。
如此狭窄的地方,氧气似乎都不够用了,很快便听到交手的声音,沉重的击打声,连周遭的土都被他们震得扑簌簌往下掉。
秦栀准备好了手头的东西,随后便俯身低头往前行。
这是连续的高坡,显然前头的人是想出去,而且已经快要成功了。
再往上一些,便瞧见了三个人堵在狭窄的地道中你来我往,根本挪不开身体。这才是近距离的打斗,近的都要贴上了。
再走近了些,眼见一个人背对着自己,秦栀见缝插针,两手扶着不断掉土的墙,右腿便高高的踢了过去。
这一脚威力倒是没多大,但是她靴子上有暗器,这一脚成功的刺进了那人的后腰中。
痛呼一声,他随即扭过身体来,一眼便看到了偷袭他的秦栀。
怒目而视,他身体一动就要过来,哪想后背空出,公冶峥一掌打在他身后,他整个人随即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
秦栀见势迅速的扑上去,右手抬起落下,掌中刺准准的刺进了他的后颈处。
血喷出来,她立时跳开,往前看了一眼,隔着几米开外,火光就在那儿,有一个轮椅,还有两个人在迅速盗洞的身影。
看了看公冶峥和那个杀手缠斗,那人长得极矮,一直在窜来窜去,公冶峥数次都没有抓到他。
但此处狭窄,其实反倒是公冶峥占了便宜,若是在空旷之地,犹如那杀手这般迅速,公冶峥怕是来不及躲避他的偷袭。
盯着那二人辗转腾挪互不退让,又像是在跳什么交谊舞似得身影,秦栀迅速的寻到机会从公冶峥身后的缝隙挤了过去。
前面,坐在轮椅上的柴廷南正在盯着他们,随着秦栀出现,她蓦地冷下了脸。
手一动,从轮椅的旁边抽出了一把鞭子来。
鞭子在她手里好像有了生命,被轻松的抖开,然后划着一道优美又凌厉的弧线直奔秦栀而来。
如此狭窄之地,但那鞭子却依旧自如施展,秦栀盯着那鞭子不由后退,但也及不上鞭子的速度。
它更像一条蛇,弯弯曲曲的过来,迅速的在她腰间缠了一圈。随后,一股大力由鞭子传来,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那根鞭子带着朝着柴廷南飞了过去。
身体撞在了轮椅上,秦栀忍不住痛呼一声,随后跌坐在地。而缠在腰间的鞭子也放开了她,倒是冰凉的鞭子手柄搁置在了她的下巴上,强迫她抬起了头。
“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本想将你这笔账算在元极的头上,让他用身体来还。但你争抢着送死,怪不得老子了。”说着,她忽然放下手中的鞭子,用那如今还自如的左手一把掐住了秦栀的脖子。
随着她施力,秦栀也呼吸不上,然后不得不顺着她的力量站起身,也在同时,她的脸都变成了紫色的。
没有多少力气的右手朝着柴廷南的面门而去,掌中刺锋利慑人。柴廷南偏脸躲开,那只右手却始终都垂着抬不起来。
左手再起,两只手不间断的朝着她的脸而去。
坐在轮椅上躲避终究是有些狭窄,柴廷南仅有一只手是好用的,掐着秦栀的脖子,躲避之时侧脸还真的躲避不及被她的掌中刺划到了。
面色一变,她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松,就要去摸自己的脸。
秦栀也在同时得以脱身,顾不上要爆炸了的胸肺,一脚踹在轮椅上,那轮椅整个半转了下。
与此同时,她抬起双手绕过柴廷南的脑袋,一截恍若透明的丝线就在她两条手臂之间缠绕着。
那丝线套上了柴廷南的脖子,秦栀身体向后,一只脚蹬在轮椅的椅背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柴廷南的头随着丝线的力量而后仰,那双眼睛正好盯上了秦栀的脸。充满了怨毒与杀意,还有不服输。
她整个人从轮椅上缓缓地抬起,仅能用的那只手抓住了套在脖子上的丝线,那只手的力量十分大,秦栀也被拽的身体开始朝着她的方向靠拢。
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拼着力气,似乎都用尽了。
秦栀缓缓的朝着柴廷南的方向靠过去,和她拼力气,自己明显力竭了。
柴廷南的手已被丝线割得开始流血,但是她丝毫不在乎,让那丝线距离的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远。
蓦地,一股热气从后背笼罩过来,公冶峥出现在她身后,双臂绕过她的身体,抓住了她缠在两臂上的丝线。
用力,两个人也同时后仰身体,而柴廷南的头则被强迫的仰了起来。
头后仰到了一定的程度,她的手紧紧地抠在丝线里侧,意图阻挡,但那丝线却如同刀锋,缓缓地陷入她的手指之中。
随着轮椅之后的那两个人用力,她的手指被丝线勒断,脖子也猛地后仰到不可能的角度,那丝线已陷入了她的脖子当中。
血喷溅了出来,轮椅后的两个人也感觉一松,随即便一前一后的松了力量,坐在地上。
大口的喘息着,秦栀也感觉不到自己此时到底在干什么身处何处。
身后,公冶峥松开了那锋利如刀丝线,“我们如此默契,你若不跟了我,实在对不起我们的心有灵犀。”不顾手上还在流血,他一边看着靠在他怀里的人。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总是玩笑,反而诸多认真和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