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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晓时,队伍已走过了朱城,官道不见尽头,在这晨起之时,像是一条长蛇。

这个队伍是整夜没有休息,一直在匀速的前行,不过前头的队伍定然是会休息的。在官道途中设有驿站,皇上自是不能日夜奔波,路过驿站必定会休息下来。

天边逐渐出现了亮色,蔓延整个东方的山头,最初是一条浅线,随后逐渐加宽,这天地间也随即被染成了金色的。

就在这时,前方的官道出现了一行队伍,马蹄声震动天地,人数很多。

虽然目力不及,不过秦栀却也差不多知道前头的队伍是谁了,应该是白朗护送第一队之后返回来了。

队伍的速度降下来,对面的队伍也越来越近。

果然是白朗,他一马当先,英姿勃发,晨起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无比的夺目。

他的少年感比元烁要强,而且充满了干净和透明,没人会不喜欢他。

两个队伍相遇,白朗也放慢了速度,最后两队碰到了一起,都停了下来。

“世子爷,秦小姐。禁军保护皇上在十亭驿站休息,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启程了。”白朗并不知第一队那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元卫,这件事只有少数的一些人知道。不过他回了大营,估计就能瞧见元卫了,那时候想必就明白了。

元极几不可微的点头,表明他知道了。

“这里距离十亭驿站有多远?”秦栀没往这边走过,朱城到十亭驿站的距离她是知道的,可他们过来时就没进朱城,只是远远地瞧见了朱城的影子。

看着秦栀,白朗蓦地笑起来,“不远,七里。”

点点头,“白副将快回去吧,一天一夜没休息,谁都受不了。”

“嗯。世子爷,秦小姐,一路小心,末将这便返回萧山大营了。”白朗拱手,气度潇洒。他这潇洒是真潇洒,不同于萧四禾,潇洒的过于引人眼球,哪个雌性都逃不过他的风姿。

“走吧。”元极淡淡的回应,冷淡孤傲到极点,相信也没人会愿意面对着他这张脸这种态度还会有话和他说。

白朗驾马,距离秦栀近了几步,他看着她,脸色有些异常,“秦小姐,路上小心些,到时有机会,欢迎你再去萧山大营。”

看着他,秦栀弯起红唇,“好。你也快回去吧,想必白大将军还等着你回去复命呢。”

“嗯。”白朗点点头,随后一马当先的离开,后面大队伍随行。秦栀等人让道路边,大队伍从旁边快速而过,扬起无数尘烟。

秦栀从怀里拿出口罩来,再次戴在脸上,挡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这样就好多了,免得吃灰。

大队伍终于过去了,尘烟却经久不散,驱动胯下的马儿,开始顺着官道前行。

“七里,其实我们也不用速度太快,不然就和他们碰上了。”马儿速度不算很快,秦栀也还一直在队伍前头。说着,她转脸看向元极,蓦地发现这人不知何时正在盯着她,以一种十分瘆人的眼神儿。

眨眨眼,秦栀看着他的脸,还是不太理解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儿盯着她。

“世子爷有何高见?”询问,她可不想在这条路上和他闹别扭,喜怒无常的,万一把她坑了,可没人保护她。

“很高兴么?”他收回视线,冷淡的问道。

“高兴?还成吧,直至现在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心里自然是轻松些。”秦栀琢磨着他的问题,一边回答。

“见了白副将,才将那东西戴在脸上,这准备倒是也充足。”元极的声线一如既往,只不过听起来怎么都有点不对劲儿。

秦栀扭头看向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世子爷,你总是这般恶意揣度人,肯定没朋友吧。我这是口罩,专门用来隔绝灰尘的。而且,这口罩是素雯缝制的,你大概不知道素雯是谁吧,她是王妃早在六七年前就给你准备好的侍妾。只不过,这次王妃直接把她给了我,世子爷若是想要回去的话,可没那么容易了。”

“你自己留着吧,我没什么兴趣。”元极又看了看她脸上的口罩,神色倒是好了一些。

听他那无情无义的话语,秦栀不由得摇头,所以说这王妃有时就是做的太多了,她很表面,将一切该做的都做了,滴水不露。

可是,她却忘了她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是个怪胎,对什么都兴奋不起来,估计只有无尽的利益,才能让他兴奋。

七里地,上午时分就经过了十亭驿站。此时,前头的禁军队伍早已离开了,这队伍也没停,迅速的经过。

晌午过半,在官道上隐隐的瞧见了前头禁军的队伍,众人同时放慢了速度,远远地瞧着。

其实这么看的话,想必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这队伍非同一般,不说其他,单单是瞧着那禁军,就让人不由得却步。

禁军的盔甲与边关战士的不一样,黑甲森冷,任何瞧见他们的人都不敢靠近。

一座城出现在了官道以西的地方,有岔路能直接拐进城中,还有不少的行人或是车马等从城中走出来。

这队伍缓缓地靠近岔路,却见两个车队从城中的官道岔路上走出来。两个车队明显是一家,前头的车队马车高大,上面精心的钉制了左右两排架子,一共三层。

每一层上面都摆放着花盆,花盆里有的是盛开的很好的花,有的则只有绿叶,但形状却都修的特别好。

前一个车队的马车上都是花草,显然这都不是普通的物种,花盆也精致,是可以买卖的。

后面的车队数辆马车上却不是花草,而是半人多高的树。

树苍翠,在阳光下异常的鲜艳,它们的底座是什么样看不清,也不知是否栽种在花盆里。只不过上半身则被多根绳子缠绕捆绑,和马车上两侧的架子固定在一起,免得马车行走时颠簸再把它们晃倒了。

两个车队共有十余辆马车,每辆马车的车辕上都坐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一人驾车,一人照顾着车上的东西,担心它们会掉落。

看着那两个车队,秦栀不由的挑起了眉头,“在朱城倒是也有养花的世家,不过,向来也只是为城中的达官贵人们侍弄花草。像这样大举运往他处的,很少见。”

“在帝都,有几家世代培植花草,一些特别的花草,只为皇宫培植,其他人,纵使有多大的官职,都不能私下培养。除非,皇上赏赐。”元极开口,距离帝都越近,这些看起来荒唐的规矩就越多,反而朱城是格外开明的,没有那么多的死规矩。

这种事秦栀倒是第一次听说,看了他一眼,“世子爷去过几次帝都?”

“数不清了。”元极看了看她,尽管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兴许是因为有阳光,他的脸看起来倒是不再清冷。

“书上说,帝都是大魏最繁华的城池,居住的百姓多达五六万人,这还不算那些达官贵人们。车水马龙,即便是普通的百姓,也衣饰整齐簇新,街上石砖光可鉴人,此生若不去见识见识这帝都,似乎很遗憾。”秦栀轻声的说着,这都是书中写的。不过她看的时候认为,夸大成分居多。

“你看的那些无聊的书,有多少真真假假是你可以判断出来了?”元极看向她,一边问道。并非他之前说那些书无聊是贬低,如今可见,根本就是瞎说。不知是哪个想凭借阿谀奉承上位的蠢人写出这种尽是谄媚的书,反倒糊弄了秦栀这样的书呆子。

“我当然觉得并不写实,在这个时代,即便再繁华,也不能到达那种程度。不过,还是好奇的,毕竟所有关于帝都的书籍,里里外外都透着一句话,繁华。”所以,这繁华秦栀认为是一定的,肯定要比其他城池繁华。所谓天子脚下,怎能比其他城池要落后。

“繁华是真,但你所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帝都也和其他城池一样,有乞丐,有破街。破落的地方,房子坍塌,臭味熏天,满街的秽物,让人不想踏进去一步。”元极淡淡的说,更像是在给她讲课一样。

听着,秦栀也不由得几分诧异,原来帝都也有这种地方。这天子和朝廷都爱面子,却不想,也容忍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藏有这种地方。

“听说了这些,还想去见识么?”元极看着她那若有所思的小脸儿,问道。

想了想,秦栀点点头,“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自然想去看看。不止帝都,还有其他的地方。在书中看到过许多风景名胜之地,看书中的描述,不去看看的话,简直白来这世上一回。”

元极看着她,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眸子深邃不见底,让人看之一眼,便不由得想要陷进去更深。

这队伍一直与前面那两个载着花草的车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个车队的速度不敢太快,这后面的队伍也同样。

因为遥遥的,始终能瞧得见禁军的影子,自是不能靠的太近。

瞧着前头车队上的那些树,秦栀盯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地驱使马儿快步向前走了去。

元极看着她,视线不曾移开。

马儿很快与那车队的最后一辆车并驾齐驱,秦栀看着那车上的树,翠绿翠绿的。树干有手臂那么粗,被绳子缠绕着,很结实的捆绑着。

树叶半个巴掌大小,形状与寻常的树不一样。秦栀倒是看过许多关于花草树木的书籍,不过这种树,她没见过。

“小哥,劳烦问一下,你们这车上载的,是什么树木?我怎么从未见过。”车辕上坐着两个小厮,一个驾车,另一个则从秦栀过来之后就一直在看着她。

听她问,那小厮便笑了,“小公子没见过也正常,这是我们百盛坊培植出来的观赏树,叫绿美人。整个大魏,只有我们百盛坊才有,别处是见不到的。”

“绿美人?这名字不错,而且这么一看,这树倒真像个美人。”这树枝肯定是修剪过的,否则不会这么有规则。

“那前面那些花呢,有的开放,有的则连个花苞都没有,可是同一个品种?”不止这树,前头的花秦栀也不认识。想来自己还是见识太少,诸多没见过之物。

“不是一个品种,那花开的正艳的是酒茶,在近处能闻到一股酒香味儿。还有铃兰,鹿角莲,春葵,别处都见不着。”那小厮说着,一副特别自豪的模样。

秦栀缓缓点头,“真是大开眼界。百盛坊,有时间定要去瞧瞧才是。”

“小公子若想去百盛坊,进了束城由着主街走,走不过半个时辰就能瞧见。”那小厮十分热情的告知,秦栀颌首,“多谢。”

让马儿停下脚步,等着后面的队伍走过来,她才重新驾马前行。

“看出什么来了?”元极才不信她是因为喜欢花草才跑到前面去的。

“这些花树我都没见过,但是那个小厮却说那前面的花里有铃兰和春葵。铃兰我见过啊,王府的花园里就有,春葵是在书上见过的,也不长那个样子。听他侃侃而谈,好像十分懂花草,我现在反倒怀疑,他是胡说八道。”秦栀一时不太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真的见识短浅了,毕竟花草的种类多的数不胜数,就像昆虫一样,是这世上种类最多的群体,至今还有许多昆虫种类未被发掘,人们根本不认识它们。

“结论呢?”看向她,元极问道,花草他不懂,只不过但凡可疑之人,他都不会放过就是了。

“再观察观察,跟着他们吧。”秦栀想了想,只能先观察一下了。她的分析和判断,有时需要时间,并非一蹴而成。

两个队伍都是匀速,期间相差着不过二十几米的距离,许是因为他们的队伍一直跟在后头,载着花树的队伍上,那些小厮不时的回头看一看,可能是觉得有些奇怪。

观察着他们,秦栀没错过一分一毫,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太阳缓缓的朝着西边坠下去,前头的队伍也在寻找落脚之地。官道两旁就是树林,倒是很好的落脚地。

看着他们慢下速度要进山休息,秦栀微微歪头,“咱们也停下。”

“好。”元极微微颌首。因为官道有弯曲的地方,所以禁军的队伍已经看不到了。不过根据时间和路程来推算,禁军必定是已经赶到了驿站。在这儿停下,也是最好的选择。

那载着花树的队伍在林中选定了位置,随后便小心的把驾车的马儿解了下来,所有的车都用石头等东西垫着车辕下,让车身保持平衡,这样车上的那些花树什么的不会掉落下来。

在距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歇下来,护卫的行动很利落,将马儿放到一处吃草,马背上都背着一些食料,是专门给马儿吃的。

收拾了一些干柴,堆积起两堆,然后点燃了火,火苗跳跃,在这暗下来的天色中,这两堆火让人瞬间升起了安全感。

那两个车队也一样,在距离花树很远的地方燃起了篝火,有的小厮在做饭,有的小厮则在给那些花树浇水,看起来各司其职,很正常。

元极吩咐了护卫一些什么,护卫便转身离开了。随后,他转头,便看见远处靠着大树的秦栀。因为她距离火堆很远,又穿着暗色的男装,她好像都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缓步的朝着她走过去,一步一步,他不疾不徐。走到了她身边,他也看着远处的那些人,隔着树木,倒是也不遮挡视线。

“看出什么来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反倒吓了秦栀一跳。

扭头看向他,她轻嘘口气,“越看越觉得有问题。首先,他们浇水浇的不对,我在书上看到过,给春葵浇水要点水式,就是不能一次浇很多,像下雨一样的洒水,春葵会死的。可他们刚刚浇水,一次性的都是同一种浇法,除非那里面根本就没有春葵。还有铃兰,在王府的时候我见过府中的花匠是如何照顾铃兰的,这个季节,朱城虽不算太冷,可他们都会把铃兰搬回室内,它受不得一点冷空气。可是你看他们,告诉我那些花中有铃兰,按理说夜晚时候他们应该给铃兰保暖才是。所以,我认为,那人今日告诉我的都是骗人的,那些花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些品种,有问题。”

听着她说,元极缓缓的看向她,居高临下,能清楚的瞧见她细嫩的皮肤。

“看来,记得那些无聊的东西,也并非无用。”他淡淡道。

抬眼和他对视,秦栀扯了扯唇角,“不然呢,你真以为我是没事儿闲的?古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是没错的。”

“这都是骗书呆子的。”薄唇微扬,元极自是不信这种鬼话。想要黄金屋,得靠双手和智慧,看书能看出黄金屋来,纯粹做梦。

“你这人真是让人扫兴,夸奖别人一句那么难么?”这种人没朋友。

“你是个脑子较为聪明的书呆子。”想了想,元极说道,算是夸奖了。

无言,秦栀懒得理会他,这算夸奖么?还不如不说。

扭头继续盯着那群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们都很正常,各司其职,各做其事,可若细究的话,还是能看出毛病来。

“你看他们,给那些花树浇完了水就不管了,做饭的做饭,拾柴的拾柴,他们的任务是护送这些花树,可眼下看来,这些花树好像根本不珍贵。人工培植出来的这些东西,应该很娇贵的,不能出半点差池。若有几片叶子枯黄,就会影响整体。要么他们是拿这些花树做遮掩,要么就是这些花树并不容易死,他们清清楚楚,却在嘴上说着珍贵。总而言之,有问题。我建议盯紧了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哪儿,要做什么。”秦栀双臂环胸,一边轻声的说道。

“你看他们像哪里人。”元极淡淡道。

“行为做派,衣饰样貌,没有特别之处,不能判断。除非能抓住一个,让我摸上一摸,兴许能发现些什么。”秦栀摇头,这个她不敢断言。

“除了西棠大越族人,其他国家的人,如何能摸得出来?”身在天机甲这么多年,如何识人,一向是调查为主。如秦栀那般判断的,确实从未没有过。

“吴国人和大魏人的身体构造一样,没有特别之处。但是,因为饮食的不同,还有生活上的一些差别,会使得他们身上的气味儿,以及个别骨骼有差异,通过这些就能判断出来了。”秦栀解释,这是最寻常的区别之法了。

看着她,元极的唇角始终保持着若有似无的弧度,“这很难,一朝一夕是很难钻研出这种方法的。”

“你又想问我是跟谁学的?”秦栀微微歪头,这个问题他问过多次了。

“父亲身边,并没有这种人。”这一点元极很清楚,虽说元霖宗身边有很多的谋士,精通涉猎的也很广,但这个没人会。

“自学成才,世子爷就别问了。”这个无法解释,直至现在,她也没弄清楚。

看着那群人,他们已经开始吃饭了,不过没有大声说话,交流时声音很低,在这边听不清楚。

秦栀觉得这些人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就得看好了。

护卫已经将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天机甲的食物,一向简单。

油纸包着糯糕和肉,再喝些水,这顿饭也就吃完了。

将睡袋从马背上拿下来,然后走到一棵大树的树下,展开睡袋,她一点点钻进去,上半身靠在树干上,即便是坐着睡觉,还是套着睡袋更舒坦。

睡袋扯到脖子的地方,这上头有可以抽拉的带子,素雯心灵手巧,秦栀想要的她都能做出来。

将带子抽紧,睡袋在脖子的地方收紧,只露出一颗头来,舒服。

她行为如此怪异,自她开始往睡袋里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瞧着她。

做好了一切,秦栀也发现他们正在瞧着自己,眨眨眼,她挑起眉毛,“怎么了?”

“把自己装在麻袋里睡觉?”元极就在她旁边一米开外的地方,他的地点最高,背后一棵特别粗的大树,他能观测到所有人,后背还有依仗。

“这是睡袋,不是麻袋。个人习惯,在这里能睡得比较好。”其实若从心理方面来分析的话,她这属于没有安全感。把自己裹在这里面,如同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这能让她的心理更舒坦些。

元极看着她,显然不理解她这是什么习惯,第一次见到有喜欢把自己装在麻袋里睡觉的人。

护卫收回视线,各司其职,有休息的,有放哨的,有条不紊。

秦栀困乏无比,昨晚便一夜没休息,她现在眼皮很沉重,若是今晚再不休息,明日她这眼皮估计都会肿胀的睁不开。

闭上眼睛,依靠着树干,她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到天亮,直至感觉有人在踢自己的腿,她才睁开眼睛。

“出发了。”清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然后便走开了。

坐直身体,靠坐着睡了一夜,她全身都麻痹了一样。

解开睡袋的抽绳,然后从里面钻出来,把睡袋卷起来,随身带着这东西真是太聪明的做法了。

把睡袋重新放回马背上的袋子里,秦栀看向远处的那两个车队,他们也正准备上路呢。

边盯着他们,秦栀边舒展身体,一条腿搭在旁边一个小树的树杈上,她一边侧身弯下腰,最后头贴在了腿上,筋骨舒展开,舒服多了。

那些人正在套马,马儿经过一夜的休息,看起来也缓过劲儿来了,打着响鼻,颇为精神。

压完这条腿,秦栀又开始压另外一条腿,眼睛却始终盯着远处的那伙人。

从昨晚开始,她便有一些在其他人看来怪异的行为,这一大早的更是如此。护卫们不时的看她一眼,显而易见从未见到过她这样的女子。

压完了腿,她两手手指交叉在一起,然后举到头顶上,腰背处发出骨骼的脆响,她也不由自主的呼了口气,舒服。

“杂耍表演完,可以走了吧。”元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秦栀回头看过去,他已经上马了。

回到自己的马儿身边,秦栀翻身上马,“这不是杂耍,舒展身体。睡了一夜,血液的流动速度变慢,精神也不佳。这样能促进血液循环,让头脑清醒。”

看着她,元极面色倒是没有往时那么冷淡了。她不管做什么,都能说出一堆的理由来,让人反驳不得。

那边,载着花树的队伍已经出发了。缓缓地离开了树林,上了官道,继续前行。

后面,这队伍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今再看他们,的确是觉得处处古怪。

很快的,便路过了驿站,不过此时驿站中已没了禁军的队伍,显然他们也早早的就启程了。

官道绵延无尽头,两侧的地势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两侧不再以树林和田地为主,反而官道开始盘踞在了高大的山峰一侧,另一侧则是一路陡坡,树木茂盛,最底下是一条很深很湍急的河流,因为在这上头都能听得到下方水流的声音。

骑马走在官道上,低头往这下面看,多多少少都会让人有些心里不安。

其实往帝都走的官道有很多条,不过大都绕远,这条路是近路,能省去很多的时间。

前面的队伍不紧不慢的,或许因为马车的颠簸,车上的那些花草有些歪斜。那些马车上的小厮离开车辕上了马车,整理车上的花树。

他们埋着头,做的很细致的样子,却让秦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昨晚对这些花树不理不睬的,现在却这般仔细,前后矛盾。

右侧的险峰越来越高,官道却一如平常的宽阔平坦。其实这官道修的很良心,完全就是在半山修凿出来的。

官道开始出现了弧度,右侧险峰上的树也越来越大。它们的树冠朝着官道的方向垂着,有的低垂的太厉害,都能打到路过之人的头顶。

前方的车队开始拐弯,也就在这时,那些在马车上整理花树的小厮们站了起来。

看着他们秦栀不由得皱眉,还未看清楚他们脸上忽然出现的怪笑代表着什么,就见几个小厮猛地将马车上的花盆扔下来几个。

花盆落地,瞬间破碎,花朵散落,花盆里的却不是泥土。

落地的瞬间看到的是一团,随后它们就飞起来了,是吴国特有的带毒小飞虫,在边关经常碰到。

秦栀自是认识,随即勒马后退,“这种小飞虫有毒,虽不致命,但是被咬的话会极其痛苦。用火攻,它们怕火。”因为边关总是碰到,所以向来兵士巡山都随身带着火把,极其管用。

在那些小厮扔花盆的同时,后面的护卫便驾马冲上了前。听到了秦栀的话,他们迅速的脱下身上的衣服,拿出火折子点燃,然后用手抡起来,形成了一面火墙。

那些小飞虫像是有意识似得,在飞起来的同时便朝着这边飞了过来。一只两只尚且还好,一大群汇聚一起,如同一片幕布,遮盖了天空。

即便有火墙,它们也根本不惧,飞蛾扑火一般的往前冲,碰到了火苗瞬时没命,空气中散发出一种烧焦的气味儿,很难闻。

秦栀退到了后头,元极也缓慢的退了回来。

看向他,秦栀眸子一动,“他们为何突然攻击我们?兴许,是有什么大事要做。”

“没错。”因为一直在后跟着,使得他们也不得不想出别的法子来。这种类似于自曝其短的行动,只能说明他们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在前头了,他们要攻击的目标是皇上。这些小飞虫是吴国的特产,马车上的那些花树,可能也来自吴国。这些东西不容小觑,我在书中看到过很多极其凶险之物,难以想象。”不知吴国南部人是怎么培植出来的,总之闻所未闻。

前头,护卫的火墙攻击很有效,不过有几个护卫胯下的马儿被小飞虫攻击了,它们立即发出嘶鸣声,高高的翘起上半身,护卫也不得不从上面跳了下来。

浪费了一番力气,才把那些小飞虫尽数烧死,只是那几匹被小飞虫攻击的马儿就倒霉了些,不管不顾的朝前头奔去,显然极其痛苦。

“走。”元极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这种突发之事,对于天机甲来说,太过常见了。

“小心为上。天机甲常年和吴国还有西棠打交道,我想他们的手段你们也是知道的。”秦栀落在最后,边走边说道。

“吴国南部的确有很多闻所未闻的毒物,那些活物尚且好说,处死便可。但,麻烦的是那些死物,死物也能动,如同有生命一般,很难对付。”元极目视前方,一边淡淡的说着,玄衡阁所用之物,天机甲自然经常见识。

“死物?你是说植物吧。”秦栀眨眨眼,元极这么一说,她反倒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但来不及仔细回想,马儿跑过了前面的拐弯,前方百米之外无比杂乱又惊险的场面进入视线当中,让秦栀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禁军的队伍不知怎的被逼退了回来,汇聚于官道上。右侧险峰之上,垂吊下来的大树上蔓延出来许多红色的树藤,那些树藤已经爬到了官道上,像是有生命一般,捆缚住所有它们碰见的东西。

最先跑过来的那几匹被小飞虫攻击的马儿也没逃过,都被那红色的树藤卷住了,横在官道上,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那载着花树的车队早已散碎在路边,马儿被树藤捆住没了性命,唯独那些花树还好好地,而且绿美人更茂盛了,那些花也开的极为鲜艳夺目。

官道上乱作一团,左侧陡坡下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是瀑布流水的声响。

秦栀从马背上跳下来,后退了几步,视线顺着那些红色的树藤往险峰上瞧,它们都是从那些大树的根部爬出来的,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刺激了,才会忽然跑出来。

“我想起来了,这是吴国南部的食人树,我在书上看到过。本以为是夸大之言,没想到真有这东西。”吴国南部的特产,具体如何培植的不清楚,但树藤含有剧毒,被它缠住非死不可。

元极翻身跳下马,观测了一下前方的情况,便命令候在前面的护卫动手。

护卫轻功高超,不沾地面,直奔着那些刺客而去。

那些红色的树藤不攻击那些刺客,他们也在树藤缠住禁军的时候下手。

看着那些护卫开始加入战局,元极从怀里拿出一个手指大小的金制圆筒,拧了几下,然后朝着天空抽出下部分,一道紫烟直奔天空而去。

紫烟飞起来很高,越过了山头,在半空中经久不散。

这是向后面的队伍传递信号,秦栀由此也不由得放松了紧绷的心脏,第三个队伍一直在后面,距离不算太远。

不过短短一刻,前面官道上已成了修罗地一般,那些红色的树藤几乎铺满了地面,但凡被它卷住的人和畜都倒在地面上,不过片刻就死了。

禁军和那些人厮杀,同时还在躲避着树藤,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差,只不过从未与这种诡异的树藤斗争过,所以显得手忙脚乱。

护卫则身经百战,树藤攻击时,他们挥剑快速的斩断树藤。树藤断裂处流出黑红色的汁液,那就是它的毒素。

就在这时,秦栀猛然觉得脚踝发痒,低头一看,一根红色的树藤正准备缠她的脚。

跳起脚来,秦栀迅速的朝着官道的另一侧躲避,同时喊道:“元极小心,那些树藤过来了。”

看向对面的险峰,那些树木的根部窜出了诸多的树藤,已经将这片官道附近都笼罩住了。

元极从马背上抽出一把长剑来,迅速的斩断爬过来的树藤,同时脚下一踮,身体跃起,直奔险峰上的大树。

从树冠之间落下,他手中长剑一转,直接从根部斩断了那树藤,树藤眨眼间就不再爬动了。

秦栀根本没时间去看元极,官道上诸多树藤在朝着她这边爬,似乎感知到有活物,它们目的性十分明确。

这种东西秦栀也搞不懂原理,到底如何培植出来的是个谜,但是真的很危险,被缠住它毒液渗出,就别想活命了。

不断的跳脚躲避,想往来时的路跑,可根本来不及了。

她退到了官道的边缘,下方便是陡坡,树木倾斜着生长,下面轰隆隆的,震耳欲聋。即便她现在大喊,估计也根本没人能听到。而且,她也不知道喊谁,元烁不在这儿,没人能护她。

树藤密密麻麻的朝着她爬过来,她左右环顾想找个能落脚的地方跳出去,可是根本没有落脚地。

眼见着那树藤要爬上自己的脚面,秦栀情急之下一脚向后,整个身体便瞬时落了下去。

树藤随之也爬了下去,好像目标不死,它们就不会罢休一样。

斜坡树木茂盛,秦栀落下来后便抓住了一棵树的树干,树干不是很粗,再吊着她,向下倾斜成无比危险的弧度。

吊在那儿,秦栀连连深呼吸,这种情况下她并不惊慌,接连环顾左右寻找可落脚之地。

不过,所见之地都是树,且一律朝下生长,哪有可落脚的地方。

抬头,红色的树藤已经奔着她过来了。

秦栀立即松手,身体下坠,她立即不断的抓,总算又抓住了一棵树,暂时再次稳住了身体。

只不过这一次,她要是再想松手之后就抓不住任何事物了,因为下面就是水。

偌大的瀑布不在她下方,在左侧,但是她下方也是瀑布的一部分,水流不断。水流下不过十几米的地方,就是一些凸起的岩石,若是掉下去,非得摔成肉馅儿不可,肯定比绞肉机绞的还要碎。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秦栀心知是那红色的树藤又追来了,这些个东西,不死不休。

快速的观察左右想要找个地方,但是都有些距离,她吊在这儿像个钟摆似得,根本不成。

而且,她手上开始脱力了,要抓不住了。

树藤爬了过来,差一只手的距离就要触到了她的头,一个影子比它更快的接近秦栀,扣住她的上半身,带着她迅速的离开原地,朝着右侧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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