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绿芜反悔,吴宥第二天便找来了佛伽,他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不再下雪了,吴宥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扶着他,看起来身体确实不怎么样了,走了几步还会时不时的咳嗽。
他还穿着那身月牙白的长袍,外面披了一件玄色的狐裘,整个人看起来很消瘦,头发也白了不少。
绿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如今这样又是做给谁看,我可不会像公主一样心疼你。”
吴宥咳嗽了几声,有些悻悻然地躲在佛伽的后面,只觉得这场对话希望两人尽管将他忽略,不要将矛头指向他,不然接下来这几天他又没好果子吃了。
佛伽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故意呛他,他并不在意她说的话,“你要问我何事,我都可以一一回复你。”
“只求。”他顿了一下,急促地咳嗽了几声,努力克制住内心巨大的悲恸,“让我看一眼她留下的信。”
“那年你去庸州办事,公主偷偷溜出去找你,你可曾知道?”绿芜抿紧了唇,面色不善。
佛伽沉声道:“我知道。”
他当时还在庸州办事,从宫中到庸州最快也要骑两个日夜的快马,信鸽到时也已经不早了,他不放心留她一人在荒郊野外,便派人去乡间找了个人送她回宫。
后来他听十四说她在路上哭的得十分伤心,他再也按耐不住,也不想再继续待在庸州了,心里只想着回宫看看她如何了。
回宫后他又觉得不该亲近她,觉得她只是小孩子心性,哪里懂什么喜欢,他也会害怕她所谓的喜欢会不会只是一时的新鲜感,后来,他的计划进行到关键时刻,他更加没脸去见她了。
“你和崔侑究竟是什么关系?”
其实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问的必要了,绿芜也只是随口一问。
“不过是暂时的同盟,称不上什么关系。”
佛伽眼中闪过一抹阴鸷,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和煦地看向这个永远站在姝莲蒂身前保护她的弱女子,声音也缓和了不少。
绿芜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问题,很多东西她其实是看得清的,命运弄人,他如今这副模样,她也不该折磨他了,要是公主看见了,肯定是要怪她的,怪她不把她的话当回事,怪她为难她的心上人。
绿芜抹了把眼泪,从屋子里拿出了一封信,“我如今还你了,只希望你好生活着,我死后也好对公主有个交代,否则她又要抛下我了。”
佛伽几乎有些颤抖地接过信,他如同一名患有佝偻的老人一般,弯下了脊梁,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笔迹。
她的字一向清秀好看,就连当初教习她的嬷嬷也要夸她一句,只不过她一向不太喜欢做功课,每次考评时也总是排在末尾,好在她深受父皇宠爱,就算贵妃身体不好,这宫中也没几个人敢难为她,明明应当被养成嚣张跋扈的模样,却偏偏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
信中不过寥寥几句话,提及最多的便是让他好好活着,宁愿留他一人在这世间,也不许他殉她而去,多么狠心啊,在这空荡荡的世间,他要怎样才能熬过这漫长孤寂的岁月。
沉寂已久的雪又开始在空中盘旋、飞舞,漫天的雪花像极了微风吹向梨花树时空中扬起的梨花。
佛伽红着眼睛,将信紧紧的抱在怀里,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吴宥听见他又断断续续地咳了好久,就像是要将心肺一齐咳出来的一般,他连忙走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拂开。
地上的雪留下了一滩血水,但很快又被新雪覆盖的严严实实,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他想起她曾经问他为何从渝城带回了一个女子,他其实想解释的,却终究没有开口,如果她还活着,他一定认认真真的向她解释清楚,没有什么女子,他心里念的、想的、爱的都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