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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看到了!在那边!在那边!”

“看见他们了!他们又在杀人越货了!”

“快!追上去!追上去!”

……

这帮突然杀出的雅库扎四散而开,分成多股人马朝逃跑的劫匪们追杀而去。

看着这帮雅库扎的动作,青登不由得挑了下眉。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帮雅库扎的动作,那就是“专业”。

不论是快速反应的应变能力,还是用于追杀劫匪们的技战术,皆粲然可观。

除此之外,装备也相当精良。

用来困住犯人行动的长梯;用于长距离攻击的刺股;一棍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的突棒;专用来揪住犯人衣服的袖搦……除了没有官府治安人员的象征:十手之外,该有的捕具全都有。

瞧见这伙跟专业的警察部队无异的雅库扎之后,劫匪们顿时纷纷露出在与青登、佐那子战斗时,未曾展现过的惊慌与惧意。

“妈的!是清侠联!清侠联的人来了!快走!”

在一片鸡飞狗跳之中,传出这样的呐喊。

不消片刻,青登的眼前再也没剩下哪怕一个劫匪。

那些突然冒出来追杀劫匪的雅库扎们也基本消失不见。

喊杀声、奔跑声,一点点地消失在远方。

眼下,还有“带回大月常次”的要务在身,所以青登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追逃跑的劫匪们。

青登从怀里掏出几张怀纸,一边擦去定鬼神刀刃上残留的血迹、脂肪,一边静静目视一名正面带讶异神情地朝他们这边快步走来的青年。

“嗯?仁王大人?”

剃得工工整整的月代头;保养得当的散发油亮光泽的发髻,;修理得一点儿胡茬也不剩的干干净净的脸庞;腰间佩着长短二刀。

只是个穿衣打扮很规矩、标准的年轻武士——任谁都会这么想吧,在看见青年露在衣领、袖口之外的斑斓纹身之前……

青年认得青登,这倒也没啥好感到奇怪的。

截至目前为止,青登参加过不知多少场在公众面前露脸的活动。

因此,通过某种渠道认得大名鼎鼎的仁王长啥模样,并非什么稀奇的事情。

“你是何人?”

青登沉声问。

“啊,抱歉,是在下失礼了。居然一直忘记做自我介绍了。”

青年清了清嗓子,胸膛微微挺高。

“仁王大人,在下乃是清侠联四番组组长,佐达利臣。”

自称佐达利臣的青年,对青登很是客气。

不仅一口一个‘仁王大人’,还使用着最高级别的敬语,态度礼貌得叫人根本想象不到这样一位文质彬彬的后生,居然会是雅库扎……而且还是清侠联的组长……

清侠联——听到这个名字,青登忍不住微微蹙眉。

这个名字对青登、对奉行所“三回”和火付盗贼改等所有治安部门的执法人员来说,都可谓是耳熟能详了。

清侠联乃清水一族的下属组织。

虽然名字里带有着个“侠”字,但清侠联所负责的职能工作,却是与“侠”字毫不沾边。

简单来说,清侠联是清水一族的“打手部门”,专门负责打架、杀人等各类脏活累活。组织成员基本都是因吃不上饭而被迫投身极道的落魄浪人。

得知眼前的这位青年竟然是凶名赫赫的清侠联的人,大月实的脸色不禁一变,而佐那子的面部线条也下意识地微微绷紧。

“仁王大人,您和您的同伴都没事吧?”

这么问的时候,佐达利臣稍稍抬高下巴,视线越过青登的肩,砍向青登身后的大月实。

“您的这位同伴……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青登闻言,转头向后,便见大月实面色苍白,脚步打晃,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都老了好几岁。

“大月小姐,你没事吧?”

佐那子伸出一只手,扶住大月实的肩。

“我……我没事……”

大月实以手扶额,脸上硬挤出一抹难看的干笑。

“只是有点头晕恶心……缓一缓就好……”

生长在温室里的大月实,此前从未亲眼见识过血肉横飞、鲜血淋漓的残酷光景。

刚刚是大月实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人被斩死,第一次看见血液与破碎的肉体喷溅散落。

大月实的心理素质,显然没有强悍到在初次目睹这样的血腥画面后仍能保持镇静。

从某种方面来说,仅仅只是感觉头晕恶心,并没有直接吐出来的大月实,已属心理素质尚可了。

“没事就好。”

佐达利臣“呼”地长出一口气。

“大西会可是出了名的狡诈阴险。啧,真想快点把他们斩草除根啊。”

“大西会?”

佐那子疑惑地眨了眨眼。

“哦,就是刚才袭击你们的那些人啦。他是我们的同行。”

佐达利臣笑着指了指他那露在脖子外面的刺青——意思不言而喻。

随后,佐达利臣简明扼要地向青登等人解释大西会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为何会干起打劫的勾当。

大西会——青登听过这个名字。

此乃前阵子刚刚兴起的雅库扎组织。

青登对大西会的了解不多。

只知道它们的成员约在百人上下。

只知道它们以放高利贷和开设冈场所为生。

只知道它们……在2个月前的一场极道火并中灭亡。

而灭亡了大西会的势力,正是清水一族。

“大西会的首领实在是太不长眼了,居然敢跟我们清水一族抢生意。”

佐达利臣侃侃而谈。

“为了教训一下这种不懂规矩的莽夫,也为了顺便警醒一下其他人,我们在2个月前的某一夜,一鼓作气地歼灭了大西会。”

“可谁知当时没有将人杀干净。有那么一小撮残党逃了出来。”

“这撮大西会的残党,似乎是想东山再起,他们四处打劫钱财,杀人越货,敛取资金。”

“任屋……啊,也就是我们清水一族治下营收最好的赌场,就坐落在这附近。”

“所以每天都会有许多身揣巨款的赌客在这附近出没,这些身上一定都带着钱的赌客,是绝佳的‘肥羊’。”

“于是,为了敛财,也为了恶心吾等,大西会的残党近期总在这片街区里出没,只要是看见像是来任屋赌博的人,就立即冲上去劫掠。”

“他们的手段极为阴险狠毒。”

“他们惯用的手法,是先假装和伱说话、谈条件,说一些‘想要命就把钱留下来’的废话。”

“趁人的注意力被分散时,埋伏在周围的同伴会立即扔出石头将人砸伤,然后其余人就会一拥而上,将人悉数杀死后,卷走所有值钱的东西。”

青登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幕——佐达利臣说得一点儿也不错,方才的那票劫匪,确实是采用着这样的战术。

彪形大汉出列跟青登讲话时,左右两侧冷不丁地飞出许多石头。

反应稍慢一点儿的人,一定会被砸个头破血流。

“那帮大西会的余孽所做的这些破坏行动,虽不会对我们清水一族的实力造成半分动摇,但他们这种专杀‘来任屋赌博的赌客们’的行为,确实是对任屋的生意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因此,上头给咱清侠联下了死命令:加强任屋周边的巡逻力度,两月之内将大西会的残党彻底扫清。”

青登听完佐达利臣的讲解后,轻轻颔首。

为何无端端地遭人打劫、清侠联的专业打手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经佐达利臣这么一解释,这些疑问全都理清了。

“仁王大人。”

这时,佐达利臣恭敬问道。

“恕在下冒昧,深夜到访此地,请问有何贵干?”

问出这句话时,佐达利臣的眼里闪烁着若隐若现的警惕光芒。

专门负责处理各类重大刑事案件与凶恶罪犯的火付盗贼改,与专门经营各类黑色产业的清水一族……这二者之间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事实上,火付盗贼改好几次地与清水一族从物理上打成一片。

如今贵为火付盗贼改三番队队长的青登,大半夜的不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躺着,跑到清水一族的地盘里晃悠……简直都快把“可疑”二字写脸上了。

“我有事要找北原耕之介,请问他在任屋吗?”

青登也不多客套,单刀直入地说明来意。

佐达利臣眼角微跳,狐疑的目光逐一扫过青登、佐那子与大月实的脸。

“北原大人他今晚在任屋……我知道了,既然是有事要找北原大人的话,便请跟我来吧。”

北原耕之介可是“清水一族”的高级干部。论级别,可比佐达利臣高得多。

一方是等级远比自己高的大领导,一方是大名鼎鼎的仁王……佐达利臣发挥出小人物的生存哲学:多磕头,少说话。

他也不去多问青登“你找北原大人做什么?”,这种问题不是他这种人够资格去问的。

既然仁王想见北原耕之介,那就带他去吧。

至于北原耕之介会不会见他,以及仁王突然想见北原耕之介究竟是何用意……这些事情,他就管不着啦!

佐达利臣如此通情达理,省了青登不少力气。

青登正色说:

“那就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

佐达利臣将双手按在两条大腿上,满脸恭维笑容地向青登深鞠一躬。

……

……

佐达利臣领着几名部下走在前端开路,青登一行人紧跟在后。

佐达利臣和他的那几名部下的脸啊……具备一种奇特的魔力。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的所过之处,路边的贫民、乞丐,纷纷神色大骇,一脸惊恐地四散奔逃,活像是看见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

沿着迷宫般弯弯绕绕的路段,行进了约莫十来分钟后,青登渐渐听到喧嚷的声响。

只见正前方坐落着一栋造型朴素,但面积不小的高大屋宇。

窗户透出暗黄的暖光。

哗闹的声响便是从这座屋子里传出。

佐达利臣快走两步,跟站在屋子大门外的几名壮汉耳语了些什么。

这些门卫打扮的壮汉,抬头看了青登等人几眼,随后轻轻地点了几下头。

“好了,仁王大人,跟我进来吧。”

佐达利臣向青登做了个“请”的动作,接着主动帮青登推开任屋的大门。

开门的瞬间,噪音与热气喷散而出。

屋内异常燥热,还没走进屋里,青登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已隐隐出汗。

空气中充满蒸汽与烟草的烟雾。

由汗酸、体臭混合而成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赢不了!”

“我就不信这次还是‘双’!”

“不行!我要再赌一把!这次我一定能赢!”

……

猜大小、猜单双、玩双六、打麻将、以及好多青登叫不出名字的赌博游戏……

任屋内的光景,非常符合青登对赌场的印象。

吵得耳朵发疼。

混乱的场面让眼睛看得很累。

极乐与极悲的情绪,反复转化、上演……

10分钟前还一脸狂喜的人,可能10分钟后就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情。

3分钟前还面如死灰的人,也许3分钟后就像范进中举一样乐得又哭又笑。

人世百态……仿佛都能在这片名为“赌场”的空间里呈现。

青登很讨厌能轻松将一个乃至数个家庭给毁了的赌博。因此在进入任屋后,青登的眉头就没松过。

佐那子也是这般,她对赌场的环境显然很不适应,漂亮的小脸皱了起来。

“仁王大人,现在正是任屋生意最好的时间段,所以人比较多,请跟紧我了。”

佐达利臣领着青登等人,缓缓走进任屋的深处……

……

……

任屋,后院——

咚!

如大雁般横向飞越大半个院落的箭矢,稳稳地扎进10米外的箭靶靶心,箭羽因反作用力而剧烈摇摆。

北原耕之介放下手里的和弓,望了眼自己刚才的“战果”,不满地撇了撇嘴。

“嗯……今天的状态不怎么好呢……呵,明明是自己最爱的武艺,结果却好久没练习过了,技艺真是生疏了不少啊。”

这么说的时候,北原耕之介俯下身,从腿边的箭筒里抽出新的箭矢。

这时,一名雅库扎匆匆进入庭院,走到北原耕之介的身边。

北原耕之介不动声色地朝这名部下探出身子。

雅库扎犹豫片刻,随即踮起脚尖,把耳朵凑得贴上北原耕之介的耳朵。

北原耕之介冷漠地听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这个姿势仅保持了5秒。

5秒过后,北原耕之介脸上变色。

“橘青登?”

北原耕之介侧过脑袋,直勾勾地盯着部下的眼睛。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退下吧。”

雅库扎躬身行礼,以极有精神的音调应了声“是”后,快步离去。

“……”

北原耕之介站在原地,眼望远方,表情阴沉,眼中浮现着像是在回忆什么沉重往事的凝重之色。

“橘青登……橘隆之的儿子吗……”

仿佛感到心脏疼痛一般,北原耕之介抬手抓住胸口处的衣服,将布帛抓出撕裂的声音。

“橘·隆·之……!”

……

……

青登等人在一间类似于待客间的气派房间里等待北原耕之介的到来。

他们没有在房间里等待太长的时间。

10分钟过后,门外的走廊方向传来脚步声。

青登等人反射性地扫向门口。

哗。

几乎同一时间,绘有漂亮图画地纸拉门被一把拉开。

开门者,正是北原耕之介。

“仁王大人!”

北原耕之介快步走向青登,彬彬有礼地向青登问好。

连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以及曾经的“国母”,现在的“太后”,也就是德川家茂和天璋院笃姬的面都见过的青登,姑且也算是阅人无数了。

青登一眼就看出:北原耕之介的言行举止,带着一种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的气度。

即在自己所生活的世界里,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的气度。

“北原先生,初次见面。”

青登站起身,礼节性地向北原耕之介行礼问好。

双方打了个招呼后,北原耕之介将目光挪向青登身后的佐那子与大月实。

北原耕之介的视线仅在大月实的身上停留了瞬息就挪开了,不过倒是在佐那子的身上定格良久。

“嗯?千叶小姐?”

身为江户名人之一的佐那子,被人认出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佐那子把双手交叠在身前,不卑不亢地向北原耕之介弯腰轻施一礼。

“北原先生,初次见面。”

不仅仁王来访,就连千叶家的千叶鬼小町也来了……北原耕之介见状,端正的眉宇间浮现疑惑与机警的阴影。

北原耕之介将视线转回到青登的身上。

目光扫过青登……准确点来说,是扫过青登的脸庞五官时,客套的笑意从他的小麦色的、颧骨颇高的两颊上淡去几分。

两道浓眉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有那么一瞬间,北原耕之介在与青登对视时,不像是在看青登,更像是在凝睇着……某个人物——这样的形容或许很怪,但事实确实如此。

良好的表情管理能力,一直是北原耕之介颇为自得的能力之一。

他赶在青登等人发现他的神态有异之前,迅速地在脸蛋上重新挂起满满的礼貌表情。

“来,请上座吧。”

北原耕之介向摆在桌案边上的那几张坐垫,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果可以的话,青登想尽快完成他与大月实的约定。

巧合的是,北原耕之介抱持着与他相同的想法。

北原耕之介很想尽快弄清楚仁王与千叶鬼小町突然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

因此,心照不宣的二人在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后,直入主题。

青登长话短说地道清了他们的来意。

得知青登等人是为大月常次而来的之后,北原耕之介神情一变。

北原耕之介看着大月实的脸,问:

“你是……大月常次的妻子?”

大月实点头如捣蒜。

“……呵,那你的运气可真不好啊。”

北原耕之介冷笑一声。

“跟你说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吧。”

“好消息是,你的丈夫还活着,虽然他现在的模样……凄惨了点,但暂时还没有性命之虞。”

“坏消息是,我不打算放你丈夫自由。”

大月实那刚因听闻丈夫还安全而露出喜色的脸蛋,霎时变得无比难看。

她立即求助似的看着青登。

“……北原先生。”

青登沉声说。

“不知大月常次是犯了什么错,才让你这么生气地抓走他并且不愿意放人呢?”

“……”

北原耕之介若有所思地沉下眼皮。他应该是在考虑要不要将事件原情告知给青登吧。

半晌后,他道:

“实话讲,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与外人相告的事情,所以我并不是很想说。”

“但看在你仁王的面子上……我就告诉给你们吧。”

北原耕之介将目光转回到大月实的身上,眼中带着浓郁的嘲讽笑意。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找了个很不靠谱的丈夫呢。”

“你丈夫跟我的这个偷情,被我给发现了。”

“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啊,不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忍气吞声,你说是吧?”

北原耕之介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右手的尾指。

在江户时代,小指代表情妇。

“不可能!”

大月实的俏脸于瞬息间因情绪激动而变成涨红色,身体下意识地往北原耕之介所在的方向前倾,屁股都离开了跪坐在地的双腿。

“常次才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喊完后,大月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太大,对待面前这位清水一族的高级干部的态度,似是有些过于无礼,于是连忙闭上嘴巴,屁股压回到屁股上。

“我可没骗你。”

北原耕之介冷哼一声,老神在在地缓缓道。

“这位漂亮的小姐,你貌似并不了解男人呢。”

“除了极个别超世之才外,凡是男人,年迈的也好,年轻的也罢;武士也好,平民也罢;读过四书五经的也好,没读过的也罢;都是一样的,都喜欢……至少并不讨厌和尽可能多的富有魅力的女人共度巫山。”

“某些男人连装都懒得装一下,毫不掩饰自己对鱼水之欢的喜爱。”

“某些男人会为了面子,为了衬现自己的卓尔不群而装作对女人不感兴趣,伪装在忙赚钱、治学问、钻研武艺等其他的事情,但其实内心深处无比渴望尽可能多、尽可能漂亮的女人颠鸾倒凤。”

“所以,不要觉得你的丈夫绝对不可能会背叛你。”

北原耕之介此言一出,大月实都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呢,倒是佐那子最先露出怪异的神情。

她悄悄地扬起视线,不着痕迹地将一股情感复杂的眼波送给青登……

包括青登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发现佐那子此刻露出的小表情,北原耕之介的话音未停:

“我这人一向最讲规矩了,从不无缘无故地伤人。”

“我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去街上乱抓人来玩。”

“过于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我不可能轻饶你丈夫所犯的过错,他需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大月实的呼吸一滞。

“代价……你打算对常次做什么?”

“做什么?”

北原耕之介嗤笑一声,用力地抖了抖肩。

“我最讨厌的就是偷情的人,以及偷情偷到我头上的人了。”

“我再跟你透露个实情好了,你的丈夫现在就在这里。”

北原耕之介伸手朝下方一指。

“就在这座任屋的地窖里面。”

“我打算先将你丈夫和那个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用我的,结果却胆敢背叛我的贱妇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折磨个把月,等腻了之后,就把他们沉进江户湾。”

“背着我和别的男人上床是吧?好啊,到时候,我就把这对狗男女用石头绑在一起,让他们即使到了江户湾的海底,也仍能‘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关进地窖里折磨、沉赏江户湾雅座一位……这些字眼明明是那么地可怕,但北原耕之介的语气与表情却全程平淡轻松。

一副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的模样。

一副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残忍事情的模样。

大月实的身子轻轻地摇晃起来,活像一片被萧瑟的秋风吹得直打摆的落叶。

从刚才起,她就不断收到难以接受的残酷真相。

被清水一族的雅库扎们抓走的丈夫,居然是因为和北原耕之介的情妇偷情……

丈夫虽还活着,但不尽快想办法救他出来的话,那她日后只能在江户湾的海底捞他了。

强烈的情感波动使大月实进入了一种自己感知不到时间,总觉得周遭的时间都静止了的奇妙感觉。

这时候,大月实忽然感受一股视线。

循着这股视线所投来的方向望去,眼前是青登的带着几分同情之色的想问话的眼神。

如何?还要……救大月常次吗——青登用眼睛与表情朝大月实这般问道。

大月常次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被北原耕之介抓走……老实说,这实在是出乎了青登的意料。

青登不得不对大月实确认一下:还要救你这个出轨的老公吗?

“……”

大月实低下了头,看着搭在双腿上的指尖,目光游移,嗒焉若丧。

大月实现在正做着什么样的心理活动,青登不得而知。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大月实现在的情绪很纠结、痛苦。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子之后……大月实缓缓举起螓首。

跟青登对视的双目红彤彤的,泫然欲泣。

“橘君……”

大月实轻唤了一声青登的名字,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北原先生。”

青登默默地把目光从大月实的身上移开,转回至北原耕之介的脸上。

“能否请你通融一下,给大月常次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毕竟已经答应过大月实,会尽自己全力地去救大月常次。

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承诺,那么没到无力回天的地步之前,青登都不想随便食言。

青登的话音刚落,北原耕之介的脸登时拉了下来。

“仁王大人,您以前是‘三回’武士,现在是火付盗贼改的番队长,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任侠是靠脸面吃饭的。”

“雅库扎”是江户时代的黎民百姓们对极道份子的惯称。意指“烂仔”。

除非是在自嘲,否则极道人士是绝不会称自己为“雅库扎”的,为了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他们常用的自称乃“任侠”。

“我不能因为你的嘴皮子碰个两下,就把偷我女人的杂种给放了。”

“若是如此,我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啊?嗯?”

北原耕之介的措辞相当激烈、严厉。

一时间,紧绷的气氛降临在青登和北原耕之介之间。

青登对身周的气氛变化置若罔闻,处之泰然地轻声道:

“我知道。道上的规矩,我懂。但是万事好商量。”

“大月常次被关了那么多天,他想必已经吃够了惩处与教训。”

“我就不多讲别的废话了——你开个条件吧,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放人?”

北原上下打量了青登几遍,皮笑肉不笑。

“哦?直接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条件?仁王可真够豪气的啊,佩服佩服。”

说完,北原耕之介的眸光微微闪烁。

那种仿佛不是在看青登,而是在注视“某个人”的眼神,重回北原耕之介的眼睛。

片刻后,北原耕之介“呼”地长出一口气。

“如果是其他人向我求情,我连理都不会理对方。”

“但既然是仁王大人亲开玉口……好吧,那我就退一步吧。”

“我不能毫无条件地放人。那样的话,我可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仁王大人,只要你能通过我的2项考验,我即刻放人,绝无二话。”

青登扬了扬眉角。

“考验?请说。”

“我并非那种不厚道的奸诈之人,所以我也不出那种你不擅长的,或者是你不可能完成的任屋来为难你。”

“素闻仁王大人武艺超群,有万夫不敌之勇,所以我就全出与武艺有关的考验好了。”

北原耕之介竖起第1根手指。

“一,是比弓术,你需完成我的射击要求。”

北原耕之介竖起第2根手指。

“二,是比剑术,你需战胜我给你指定的对手。”

“只要你能完成我的这2项条件,我立即放大月常次自由,并且从今往后再也不找他的麻烦。”

青登面无表情地反问:

“……此话当真?”

北原耕之介太守将他腰间的胁差拔出一小截,然后重重收回鞘中。

“叮”的铿鸣响彻房间。

“绝不食言,击金为誓。”

“……好,一言为定。”

青登抓过搁在右身侧的榻榻米上的定鬼神,拔出一小截再用力收回——叮——清脆的金铁碰撞声,萦绕耳畔。

两名武士,皆以刀撞鞘。

至此,誓言已成。

“橘君……!”

这时,佐那子急匆匆地将身子探向青登,把红唇贴向青登的耳朵,压低声线,以细若蚊吟的音量,道:

“你怎么能随便答应这种约定呢?剑术姑且不论,你懂弓术吗?”

佐那子的神情很是严肃,好看的眉宇间隐约可见对青登的担忧。

据佐那子所知,青登可不会弓术啊。

佐那子的话刚说完,大月实也凑了过来。

她听见了佐那子对青登的劝诫,故连忙紧张地附和道:

“是啊,橘君,你不是不会弓术的吗?三思啊……”

连佐那子都知道青登没练过弓术,更何况是与青登乃青梅竹马的大月实?

青登转头看了看二女,笑道:

“放心吧,我最近有学过一点点弓术。”

青登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最近……学过一点点……虽然青登嘴上说着“放心”,但他的用词丝毫没法让人放心。

佐那子正想再说些什么时——

“好!不愧是仁王大人!就是豪气!”

北原耕之介一拍大腿。

“难得仁王大人如此之豪迈,那我也不可太过婆妈、无礼了!”

“仁王大人,你若是做好了准备,便请跟我来吧。”

“我带你去庭院,我们在那儿进行第一场比试!”

青登颔首,抓起定鬼神站起身。

“带路吧。”

佐那子和大月实见状,双双哑口无言。

看情况,青登是铁了心地要接下北原耕之介所提的这两场试炼了……

二女虽感无奈不解,但也无可奈何。

佐那子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忿忿不平之色。

她站起身,以懊丧的力度轻剁了两下脚,而后拔足快步跟上青登的背影。

……

……

——难不成……仁王懂弓术?

在瞧见青登那么快得接下他的2项考验是,北原耕之介是很开心的。

他就没打算放大月常次自由。

这种敢给自己戴绿帽的混球,不将他折磨致死的话,实在是难解心头恨。

可他也不好直接拂了青登的脸面。

前段时间,他们清水一族的总帅:清水荣一突然向各位干部宣布:自即日起,要优待仁王橘青登。

清水荣一没有说原因为何。

因此,北原耕之介不敢对青登太过无礼。

但是,如果听从青登的命令,就这么乖乖放人的话,那也不成。

就如他适才所说的,在极道的世界里,脸面就是一切。

于是乎,权衡利弊之下,北原耕之介想了个折衷的方案——即向青登提出乍一看似乎很合情合理,但实质上完成起来非常艰难的“放人条件”。

青登作为江户时下最红火的名人,他的种种基本个人资料,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比如:青登的父母双逝,目前孑然一身。

再比如:青登的出身相当普通,并未受过任何高等的武学教育、文化教育。

北原耕之介之所以提出要考验青登的弓术,一是因为他钟爱弓术,任屋的后院被他改造成箭场,考验弓术的话能够立即腾出场地来使用;二是因为他断定青登不可能懂得弓术。

在江户时代,弓术虽不算是什么贵族武艺,但也并非家境普通的中下级武士学得起的。

北原耕之介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举出了“考验弓术”的提议。

至于另一项试炼,即比试剑术……这个是北原耕之介随口瞎说的。

为的只是让他的这通“放人条件”看上去更人性化一点,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只提对青登不利的考验而已。

仁王精通剑术——这种事情在江户妇孺皆知。

北原耕之介就不认为青登有那个通过他的弓术考验的可能。

然而,见青登这么信誓旦旦地表示一言为定后,北原耕之介不禁犯起嘀咕。

——仁王应该没有蠢到会去打一场自己没有胜算的仗。难不成……仁王懂弓术?不!这不可能啊!就仁王那样的家境,不可能学得了弓术才对!就算他最近飞黄腾达了,有时间和财力去学习弓术了,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弓术能精湛到哪去?

北原耕之介抱持着强烈的疑惑与忐忑……

直到将青登领到他刚刚练弓的庭院,并递给青登一把制式标准的和弓——

“哼……”

北原耕之介用鼻子“哼”地笑了一下,笑声中充满讥讽与不屑。

此刻,青登正在熟悉北原耕之介刚才递给他的和弓。

青登那持弓的动作啊……充满了外行的气息。

摸一摸这里,擦一擦那里。

放到左手掂一掂,接着又交到右手掂一掂。

完全是一副对和弓不甚熟悉的样子……

北原耕之介见状,心中大定。洋洋自得地暗忖:

——看样子,仁王确实是不懂弓术啊!哼,刚才真是白担心了!

青登的这副外行模样,得意了北原耕之介,惊虑了佐那子和大月实。

佐那子犹豫再三后,三步并作两步地从院子的边沿冲出,行至青登的身旁:

“橘君,你真的……没问题吗?”

佐那子的美目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忧忧之色。

“应该……没问题。”

青登苦笑了一下。

“这种弓……我还是第一次用。不过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一次用和弓?!

佐那子难得地露出了红唇微张的失态表情。

连和弓都没有用过,你哪来的底气说没问题?

这时,北原耕之介的声音传来:

“仁王大人!事不宜迟!让我们开始吧!”

认定青登丝毫不懂弓术的北原耕之介,现在只想快点让试炼开始,这样一来,就能尽快赶这帮烦人的家伙回去。

佐那子看了看北原耕之介,接着又回头看了看青登。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要求青登向北原耕之介反悔,声明“约定不作数”或“换别的试炼”也来不及了。

故而,佐那子咬了咬红润的下唇,随后踮起小巧的足尖,嘴角贴着青登的耳畔说:

“橘君,听着。拉弓时,记得要让弓身垂直于地面。执弓的位置是弓身的下弧部分……”

所有的武艺……尤其是弓术这种高技术力、很依赖经验的武艺,都不是听个几句建议就能迅速掌握的。

但佐那子还是决定做尽自己的努力,尽己所能地为青登提供助力。

涉猎过不少武学的佐那子,曾学过一段时间的弓术,虽不算是精通,但也知道基本的使弓方法。

将自己所知的能够很快学会的使弓技巧,一股脑儿地快速向青登逐一告知后,佐那子怏怏不乐地走回庭院的边缘。

“仁王大人,看见前方的那面靶子了吗?”

青登举目前望——在他的正前方20米外,树立着一座半人高、稻草制的箭靶。

箭靶的正中央画着象征靶心的拇指大小的红圈。

红圈的外围画着有两个巴掌大的白圈。

“仁王大人!我给你七支箭!只要七支箭里有三支射在白圈里,就算你试炼通过!如何?可有异议?”

青登以淡定的目光瞥了眼自己与箭靶的间距,摇了摇头:

“没有异议。”

“好!那就开始吧!本次试炼没有任何时间限制,你可以不用着急,慢慢来,慢慢瞄准……”

咚!

北原耕之介的话还没说完,一根箭矢稳稳地扎中红色的靶心。

那副“第一次见到和弓”的外行模样消失了。

只见青登身子侧站,两脚与两肩平齐;左手握在弓身下弧三分之一的位置,弓身与地面呈90度的直角;握弓及拉弦的手平稳且有力。

青登面无表情地从身旁的箭筒里,抽出第二根箭矢。

搭矢,张弓,基本没有在瞄准——抬手就放。

咚!

又是正中靶心。

青登马不停蹄地抽出第三根箭矢。

同样是搭矢,张弓,基本没有在瞄准——抬手就放。

咚!

第三次地正中靶心。

三支箭,三次命中靶心。

各箭之间的距离,不超过2毫米。

死一般的寂静整个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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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昨天骗人了……我完全没有能一起去过情人节的对象!(豹头痛哭.jpg)

作者君昨天其实是调作息了。因为最近都是手写,所以生活节奏、更新节奏都不得不做出改变。昨日将作息习惯调整了下后,效果立竿见影——今天十分顺利地豹更。

今天可是有1.1W字啊!要伏笔有伏笔,要剧情有剧情,要佐那子有佐那子,要装逼打脸有装逼打脸,求波月票不过分吧?(豹头痛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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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人体的黄金比例是从肚脐开始,而不是从屁股开始的啊……那么是我犯蠢了(豹哭.jpg)

忘记佐那子腿长1米1的设定吧……

总之佐那子的腿很长很笔直很有肉感!大家自己去脑补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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