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提醒你一次，这里是警察局，我们问你的，都是重要的，不是能随便说的。你这样朝令夕改，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是假。”杨羽严肃地警告罗劼。
“你们信不信，是你们的事。”
罗劼平静地说。
“行，你说，你为什么会打那通电话？”
“我认识那个律师，我也知道是他一直让警察查我，所以我确实是想教训一下他。”
“你怎么知道是他让警察查你的？”
“我在省城无意间遇到过周在的妈妈和他在一起，我知道周在妈妈一直在查之前的事，也知道那三个人肯定会赖在我身上。”
杨羽皱了皱眉，看来罗劼是想把事情推到庭芳身上，他应该知道现在警察还没找到庭芳，“我知道那个律师老家也是这里的人，想打听到不难。我之前就想过，要给他一点教训。可我没想好怎么做。那天遇见他父亲，是个意外。”
“意外？”
“我那天送完货打算走，在路上遇见了那个律师的父亲，我之前打听他的事时见过。当时老人喝多了，走路打晃，我好心说想拉他一程，他死活都不肯，然后就穿小路走了。我本来是想走的，结果发现他手机掉了，突然就想到拿他手机给他儿子打个电话，吓唬一下。”
鬼都知道是胡扯，只是逻辑上也说得通，杨羽知道罗劼被关着这段时间应该把腹稿都打通顺了。
“那你电话里为什么说，要他到某个地方？你想干什么？”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打通电话就后悔了，不知道说什么，就随便说说，我连让他去哪儿都没想好。”
“他在电话里说你杀了张山山，你为什么不否认？”
“为什么要否认，他说我杀了，我就杀了吗？”罗劼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皮。
很好，他想得真清楚，杨羽气结。承认电话是自己打的，声纹对上了也正常，但他只是打通威胁电话，并没有造成实际伤害，也给不了什么严重处罚。关键是罗劼认下了这个单一事件，反倒又和其他案子撇清了关系。他们因为这个案子而扣留他，他说出了事实，就得放了他。
“那你提到施婷说过的话，你之前认识她？”
“我根本不认识。我只是知道那个律师有个妹妹自杀了，我故意那样说，只是想刺激他一下。”
罗劼撒谎真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丝毫不掩饰他在撒谎。
“昨天问你，你为什么不承认？”杨羽阴沉着脸问他。
“我从来没进过警察局，昨天你们一下子问我那么多事，我脑子都懵了。而且……我其实知道那天夜里的车祸，我刚打完那通电话，就听见了很大的刹车声，我当时就觉得是撞人了。加上我捡了人家的手机，做了错事，我害怕被牵连，一时不敢说。”
杨羽冷笑着点了点头，问：“手机呢？”
“路上随手丢出去了。”
“丢哪儿了？”
“不记得了。”
罗劼确实编了个顺畅的谎话，里面混杂着诸多死无对证，即便是车祸时间线上有问题，司机也记不清准确的撞人时间，所以只要说得过去就可以。警方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最终也只能照他说的写报告。
只不过——“你是不是以为人已经撞死了？”杨羽斜了下嘴角。
杨羽故意压住事故消息，却又给罗劼周围的人一种案子很重大，很紧迫的感觉，就是为了让罗劼觉得人已经死了。
这是杨羽和施逸在来的路上商量好的，施逸认为当天夜里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才导致车祸。由肇事司机的说法，杨羽猜测施逸父亲出车祸的时候罗劼应该没有走远，是知道的。
如今罗劼虽然改口，却也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固然罗劼编了套合理的谎话，但只要施逸父亲能够开口，就能揭穿他的谎言。
果不其然，在听到杨羽的问话后，罗劼的脸上诧异乍闪，脸色一下就灰霾了。
无论结果如何，能看到罗劼露出这种表情，杨羽觉得也算一种胜利。
“行，你说的我我们记下来了。等伤者好一些了，我们找他核实一下情况。”杨羽心平气和地说，“你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罗劼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没再说出来。
“好，带回去歇着吧。”杨羽摆了摆手，起身走了出去。
出去后他马上给施逸发了一条信息，问：“叔叔醒了吗？现在状态怎么样？方便接电话吗？”
短信发出半天也没回复，杨羽心里起急，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却又知道这事不好催。
收到杨羽信息之前几个小时施逸父亲就醒了，只是醒来后还是意识不清，也说不出话来，后面又昏睡过去。医生来检查，说是问题不大，但施逸父亲原本就有一点脑梗，只是还没有严重到发作，加之这次颅脑出血，在手术过程中如果有一些神经损伤也是正常的，苏醒后可能会有一些表情障碍，语言障碍，只能后期再慢慢做恢复训练。
医生这样说，施逸就有心理准备，所以等他父亲完全清醒，却说不清楚话，他虽然也心急，却还算镇定。
这一次他爸的语言问题比上一次还要大，根本说不出能让人听得懂的完整的话，施逸当然也知道时间紧迫，等他慢慢恢复，可能来不及。
“你先别急。”施逸跟父亲说，“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吧？你别动头，你就眨眼，是眨一下，不是就多眨几下。”
施逸父亲马上眨了一下。
“好，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必须现在问，你也不想糊里糊涂的，对吧？”
眨眼一下。
“那天夜里，你是出去喝酒打牌了吗？”
施逸父亲眼神凝滞了一下，还是眨了一下眼。
就知道他装乖坚持不了多久，施逸也不失望，跟他爸关系好的就那么几个人，他回头自己去问就行。他继续问：“在回家的路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眨一下。
“你认识那个人吗？”
连眨好几下。
“男的？”
眨一下。
“年轻吗？”
眨一下。
“开车？”
眨一下。
此时施逸父亲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困惑，他或许在奇怪为何施逸像什么都知道。
施逸却只是询问：“你上他的车了吗？上了一下，没上就随便眨几下。”
眨了一下。
“你上车了？”施逸皱眉，“那你是怎么下车的呢？”
他意识到这样问不出来，嘟囔着“你让我想想怎么问”，猛地抬起头：“我说几个猜测，还是对了就眨一下，不对就多眨几下。你用跳车威胁他停车？”
眨了好几下。
想也知道不是。
“那……你袭击他，动方向盘？”
又眨好几下。
“路上遇到了其他人？”
施逸父亲想了想，眨了一下。
“遇到了其他人？”施逸挠了挠脸，琢磨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遇见其他人罗劼会停车，“是有人拦住了车？他撞了人？”
虽然还是有点犹豫，不过施逸父亲还是眨了一下。
施逸头都疼了，不过明白意思大差不差，也就是说那天夜里父亲被罗劼拉上了车，无论是强迫上的，还是一时糊涂自己答应上的，但上车后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下车。
然而就在施逸父亲不得其法时，罗劼车前撞到了一个人，但警方并没有接到其他报案，应该是没撞到或是不严重，趁着这个空子，施逸的父亲下车跑了。他慌不择路从小道穿出去，结果一头撞到了车上。
那他的手机很可能就掉在罗劼车上了。
这样姑且说得通。
正好这时施逸看到了杨羽发来的信息，他决定去给杨羽回个电话，不过他还是又确认了一次：“也许警察会过来，像刚才一样问你一遍，你确定你脑子是清楚的，不会记混吗？”
眨一下。
施逸略略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