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缘缘口中那句话语诵念完毕音落的那一刹那,昏暗的储物室里旋刮起了一阵冷冽的风,随后那两只燃烧的红烛在风中开始火光摇曳,跳动的火光影子打照在昏暗的房间墙面上,却像是模糊的人影在舞动。
唐缘缘望着那晃动的火光微微眯眼,深吸了半口气调整自己略有些紧张的呼吸,感受着自己手中灵力的牵引。
好一会之后房中终于不再有那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流,摇曳的火光也不再跳动,也未曾熄灭,而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原本神色异常的余浩渊也终于在发出一声低嘶声后如大梦初醒,带着浑身的冷汗抬眼看向了唐缘缘。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如刚刚那般丢神般痴傻了,虽然仍旧带着惧意,但显然已回归正常。
随后他很快又打量了一遍四周,声音颤抖的发问。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唐缘缘望着他这幅样子松了口气。
“看样子神智是正常恢复了,也回魂成功了。”
她那么说着俯下了身去吹灭收捡那两根蜡烛,接着又抬脚抹掉了地上用水墨笔所写很容易晕开的字迹,把所有东西收起后拍了拍手,这才回答了余浩渊的问题。
“自然是还在学校里。”
她那么说着又把目光扫落回余浩渊身上,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认识我吗?”
余浩渊听到她这个问题愣了一秒,接着带着几分惧意的老实回答道:“我记得...你是和言舒雅一个班的同学,你是叫唐缘缘对吧?”
接着他又顿了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讨好对方的心态还是喜欢撩拨他人的本性,又补上了一句话道:“虽然我们说不上认识,但是因为你长得很可爱....嗯,所以我对你印象很深刻。”
不过余浩渊在说出这句话后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在他这句话出口后,他不仅看见了唐缘缘那嫌弃的神色,还瞥见了她身后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人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瞬间无比阴冷的盯在了他身上。
那似乎能够让人产生本能惧意的赤红色眼睛让他心底又爬起了巨大的恐惧感,即使是立刻低头回避了那样的视线也未能消退半点。
而唐缘缘则在短暂被恶心到自我调理好后又开了口。
“嗯,看来虽然没和你打过招呼,但言舒雅提起过我。”唐缘缘对余浩渊能记住自己的名字没太意外,“至于她和你说过些什么我也就不多问了。不过我有另一个问题想问你,关于你灵魂出窍期间的事情,我想知道你还记得多少?”
余浩渊闻言面色变了一刹,随后不知是因为迫于她身后易淮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还是出于对她帮了自己一把的感激,他极不情愿的回忆起了自己混乱的思绪,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记得的东西不多,而且大部分都不太清晰很混乱,我只记得我见到了杨琪萱的厉鬼...她死后来找过我,然后我就被困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看着我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是谁在操控,无意识的来去,我却怎么都回不到身体里,看着两个自己面对面,没有人能听见我的求救.....然后我又看见了一只婴儿般的怪物一口将我吞下,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迷糊不清,接着我就在这里苏醒...”
居然记得还挺多的,看来差点就千钧一发了....唐缘缘有些讶异,没忍住又回想起了自己曾在奶奶留下的笔记上看到过的话。
其实大部分情况下不严重的魂体出窍灵魂在出窍期间的记忆是不会太清晰的,甚至很容易被当做梦和幻觉,因为肉身和魂体的联系越强,魂体的记忆就会被肉身影响弱化,也可以理解为所谓的大脑保护你忘记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而如果魂体和肉身的联系变弱,那么魂体的记忆就会变得清晰,也就是说其实非主动灵魂出窍的状态下能够记得的事情越清楚就越证明魂体可能已经和肉身要脱离联系了...没准再迟一会余浩渊的魂就回不了体要过走马灯渡奈何桥了。
这么想来她也真不知道余浩渊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是唐缘缘第一次使用回魂的术法,事实上她也拿不准到底能不能成功,但是像余浩渊这种魂体脱离情况如此严重的状态她居然就一次完成了引魂入体...这让她都略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因为运气不错成功了?还是其实自己在这方面意外还蛮有天赋的?
唐缘缘忍不住如此多想了几分。
不过她其实一直没太多机会接触到一些正儿八经的道法,过去她那据说曾是某个道家出身的奶奶也从未教过她除了基础自保道法以外的东西。
如今她现在会的一些东西还是靠她的奶奶留下的笔记自学尝试而来的,事实上从小时候开始她对这件事就一直抱有疑虑。
因为偶尔唐缘缘也会觉得奶奶是在刻意回避自己接触那些道家下传的法术,这曾是让她觉得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毕竟道家出生的奶奶是最清楚她的体质和特殊的人,按理来说应该更会选择将道法教授给她以便她此后面对各种劫难,可是她奶奶的选择却是回避和忽视,似乎并不愿意教授她半点相关。
即使是她主动提出想要学点什么,冉琳大多数情况下也只会摇着头拒绝,这大概是疼爱她的奶奶唯一会对她总是给出拒绝答案的事情。
年幼时的缘缘曾怀疑过是否是因为自己没有学习这些东西的天赋,所以奶奶才不愿意教自己去使用那些道法,为此她还偷偷抱着从奶奶冉琳那里摸来的笔记独自一人藏在老宅的仓库里哭过。
不过后因为知晓了家里其实除了奶奶以外其实也并无人通晓此事,她就心想或许奶奶只是不想将那些道法告诉别人,所以久而久之她也不再对此执着。
而过去她的奶奶冉琳还在她身边的日子里,她确实即使什么也不会也受到了很好的保护,无论有什么样的鬼怪靠近都有奶奶替她驱赶,所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这一切直到冉琳的突然失踪才发生了改变。
而如今的她早已不是过去那个能够无忧无虑生活在家人庇护的小女孩,她遇见的事情和被牵扯的命运似乎在变得愈发棘手,于是她不得不再度拾起那曾经有过的学习一些道法的念头。
想到这里唐缘缘不由在心底告诉自己等到这件事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一定要尽快回一次唐家的老宅,在老宅里她能够找到更多她所需要的东西...因为奶奶留下的大部分事物都如同她存在过的痕迹一般在老宅里陪伴着她的爷爷唐远。
不管她的家人多么希望她能远离那个对普通人而言陌生的世界,她似乎最终都无法逃离和其牵扯的命运。
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去了解它接受它。
唐缘缘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收敛起思绪,目光又从抱着自己的脑袋余浩渊身上扫落,心说至少这次的结局还算是好的。
这算是好的开端。
而此刻既然已经确认了余浩渊也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她要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所以她转头望了一眼易淮和洬,冲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准备离开后转身走出了这间杂物室,走到门口时和停在门前的言舒雅对视一眼,接着停步对两人说:
“那么我想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离开学校的事情就请你们自便。”
“余浩渊已经恢复神智,言舒雅你也算有个人作伴离开了吧?所以接下来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们了。”
唐缘缘说到这里一停顿,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来,随后轻拍了拍手补上了一句事后提醒。
“对了,就当是我帮了你们两个人的代价,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无论你们回去之后还记得多少,都希望你们之后能对此保持沉默不要宣扬,不然之后如果再牵扯进什么麻烦事里可要后果自负。”
两人望着她点了点头,不过他们似乎对唐缘缘这样的要求并不太上心,反倒是同样怀着厌恶的神色望了两人间的对方一眼,对于唐缘缘那所谓“结伴离开”的提议感到烦躁。
毕竟在他们眼里都是因为对方的错才害得自己变成如此下场,相互厌恶在此时看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唐缘缘装作没看见他们之间的这种敌意气息,只是接着又补上了后一段话。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关于我所调查到的杨琪萱的过往和自杀真相,我会向我身为警察的舅舅全盘托出。”
“虽然你们觉得自己没有亲手杀死她,但无疑也是她死亡背后的推手,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会接受什么样的舆论评价,我希望你们都记住这是‘因果’的报偿。”
她这话一出两人望着她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可置信,看起来瞬间脸色刷白,可是两人看着她谁都没敢开口哀求,因为站在她身后的易淮与洬用冰冷的眼神告诉了他们没有权利反驳。
唐缘缘对两人没有异议感到并不意外,毕竟她此时有底气向他们放这样的警告和狠话也是因为知道易淮和洬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压力。
虽然借助他们的恐怖来推涨自己的魄力似乎并不好,但是这些话唐缘缘觉得一定要告诉这俩人,毕竟做了什么事情就该付出什么代价,这是她所相信的规则,所以她才会做出自己所说的选择。
至于是否会被余浩渊和言舒雅记恨她也并不在乎,反正她也从未想过得到他们的感激,更加不在乎他们会不会把自己的苦难归结她的错误。
唐缘缘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
“那么我的忠告就到此为止了,希望你们今后不要再因为自己的错误招惹到鬼怪,毕竟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好运从噩梦里逃脱。”
她说到这里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就转身走向了站在离去路上前方的易淮,洬则跟着她轻盈的脚步跃身同行。
而言舒雅和余浩渊只能咬牙停留在原地,看着唐缘缘在说完了这番话后同易淮和洬一起转身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黑暗的走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