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们这种平凡的,来到梁州,哪有钱请先生。让他们评自己的文章,就有些说不过了。这里人不多,万一将来成为自己的对手?
说自己的文章好,太过于盲目自信。评自己的文章不足,又显得自己不行。
房间内顿时静悄悄的。
“你们连自己的文章都评论不了。那么你又从何得知自己的文章是否写得好?考官可不止一个人”
“老先生,刚才那篇文章是你所作?”
姜阿翁摇头。
“那是何人所作?”,文章一致被六人认为二等文。可见这写作之人,必有十年寒窗苦读。文底功力有,只是欠些火候。
“她……”
姜阿翁指了姜梨。在座的人全部惊讶。
“老先生,你确定是她?”
“这里还有她写的文章”,姜阿翁又从他的小桌箱里拿出一本书。姜梨每次写的文章都被姜阿翁收起来,钉成一本书。上面还有姜阿翁的批注。
书被传阅了下去。
“精妙……先生,上面的棋子是何人做作?看了让人醍醐灌顶,想不通的地方顿时开朗”
“正是老夫”,阿梨写,他来批改。日复一日阿梨若不为家事所扰,静下心来,定能写出一等文。
“先生……这位姑娘……”
“正是老夫孙女。她同你们一样,自小熟读四书五经。阿梨经历过,是任何人无法想象……”
“阿梨姑娘”,真有人对姜梨恭敬了起来。姜梨立刻回礼。
“可先生……女子做得文章,却无用武之地……”
“哈哈哈……等一等,不就知道有没有用?”,姜阿翁发出爽朗的笑容。这件事他已经看开了……
“诸位可拿你们的文章出来,信得过老夫,老夫便帮你们点评。信不过,老夫不强求……”
“先生,先看我”
苏浔率先拿出自己的文章。
“文章浮躁,你没有用心。敷衍了事”,姜阿翁看了几行就递回去。
“先生不往下看,怎知文章不好?”
“再浮躁的文章,任谁都没有看下去的冲动。且你一句话说到底,你的论点在哪?老夫猜你是在情急之下写出来,目的就是为了今天”
“哈哈……”,苏浔笑了,“这篇文章确实是我昨晚写的。我在桥下,就着昏暗的灯光写出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写文章了。他也知道自己写得差。可是他目前实在写不出来。
“不用急。若你们明天还向来,老夫打算给你们出一个题,再点评”
“老先生,你看看我的文章……”,有人递了过去。
“字字珠玑,到文章全用在形容上了。别人看了,会以为你写了一片赞美的文章”
“先生,我的……你看看……”
“你的文章中充满的怨恨,你这是对朝廷不满?这种文章最忌讳了……”
……
等到姜阿翁出来的时候,身子有点虚晃。他扶在聚贤书店的门框上,歇了一会儿。
“阿翁”,姜梨迎了上去。
“没事。阿翁今日有些激动了。一下一点评那么多文章……”,大脑用力过度。
“阿翁觉得他们的文章如何?”,两人边走边聊。姜梨有些兴奋,自己的文章竟然是二等,那么说明她有实力去参加秀才考了。倘若她的实力再上一层楼,她便可参加乡试。
“火候未够”
“阿翁有把握?不是我怀疑阿翁,像他们这种有秀才功名的……”
“阿梨是不相信阿翁?”
“我自然是相信阿翁,不然我的文章也不会被他们认为是二等文。由此可见,阿翁很厉害……”
“哈哈……”
“阿翁,你以前不是私塾先生那么简单?”
“阿翁以前参加过会试,低于会员一名”
“阿翁,你是贡士?那你应该可以参加殿试?”
“确实是贡士,只是后来家变,我就放弃了”,当时命都差点没了。后来皇帝开恩,他回了暮西村。
“阿翁,我们祖上是做什么?”,姜梨绝对不会相信,她祖上是老村夫了。
“你曾祖……曾经有过二十年的寒窗苦读,后来经过科举当了官。后来犯了错,被牵连死了。阿翁就带你阿爹回来了”
“阿翁……”
“阿梨,不要多问。阿翁以后会告诉你”
“嗯”,又是伤心事了。
“阿翁,对不起”,姜梨不知为何心中又泛起苦涩。她家祖上是当官的,到她这一辈,只有两个姑娘。
“阿梨,若是有女学,你去读?”
“阿翁叫我去,我就去”
“会很辛苦”
“会比生活辛苦?会比被人冤枉,却与他法辛苦?我也想让别人看得起姜家。姜家有两个姑娘,照样能光宗耀祖……”,所以她再找机会。首先有钱,其次才能成事。
“好。阿梨,若真有女学,阿翁希望你去”
“阿翁。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怎么会有女学?就算有女学,也不过是那种教会女子三从四德的女学。不与男子一视同仁,这种女学去了又何用?”,还不如留点时间让她赚钱。
“阿翁,不说这些了。你说明天他们还来不来?”,要是来了,将来他们能考进国子监,她就火了,有钱了。
“阿翁不能保证,但有一个人回来”
“阿翁说的该不会就是墙角的白衣公子?”,长相清秀,看似书生,其实不然。眼中有不屈。
“嗯”
“这个人有野心。想考入国子监。可他这个人急功近利。考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这种”
“明日他若再来,阿翁好好开解他吧……”,这个人……也有故事。那双眼睛,那神情,那身影……该不会就是苏浔?乞丐疯子苏浔?
他在状元街脏到别人都不敢靠近。今天面目涣散一新。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嗯。他若听阿翁的话,将来国子监的大门为他敞开。在国子监,能得到更好,更全面的教授,对他将来的考试有帮助”
“这个人是有实力……一意孤行难自过”
姜梨同意点头。
两人走后,苏浔从后面出来。他不是有意偷听的……
他很浮躁……确实如此。他等得太久了,以至于不能专心研究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