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里的害虫不少,在不知不觉中,香芹也成了害群之马。
“反正这个家也就这样嘞,人家都可以当着咱们的面说三道四,还怕人家在背地里戳咱们的脊梁骨?”
香芹走了以后,再也不用给他们谁心里添堵。
亲情中的裂痕再小,也不能忽视它。
就像破镜不能重圆,已经存在的裂痕,哪怕是用多上好的胶水或者糨糊,也不能完全将它们粘合上。
大家的心里都已经有了嫌隙,在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里,相处起来也难免觉得拘束。
香芹已经不想再束手束脚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样的生活,她已经在李家受够嘞。
“香芹,你是不是觉得搁我们家,委屈你啦?”窦氏心宽健忘的很,好像她从来没有给香芹过委屈。
“我搁这儿,委屈的是你们。”香芹双眼猩红,眼睛里头却是又干又涩。
这时候,段祥来嘞,没发觉南院正上演一场悲欢离合。
他见着香芹,兴高采烈起来,“香芹,你那南瓜跟紫薯的豆沙汤圆,是咋做出来的?”
香芹环视一周,回答段祥的同时,也是在跟南院里所有的人打报告,“绿豆是从你们家拿的,泡了一天的水,我把绿豆皮一个个抠下来,放锅里煮好以后放糖放熟面粉,做成豆沙。南瓜和紫薯也是切成片搁锅里蒸。蒸好以后还要加糯米饭和成面团,再一个个包好。好吃吧?我一个人忙活了一晚上,做到天亮。能不好吃吗?你们说是不是?”香芹的视线落在段文身上,段文这会儿埋着头,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姥爷,昨天给你磕了头嘞,今儿就不给你磕嘞。”
香芹离开南院,径直的往十字路口方向而去。
她想找的是刘医生。不过她来的不巧,刘医生的诊所大门紧闭。门锁是挂在外头的,这会儿他人应该是不在。
香芹有机会重新打量诊所附近的环境——
诊所门前头的空间很大,正对着十字路口通往南面的马路,毗邻着通往涵洞方向的路。
诊所有个后院。后院背对着一片菜地,再往远了去就是铁道。
在十字路口东南拐角这个地方,搭一个小木棚,那是绰绰有余的,前提是必须得到刘医生的首肯。
段勇源和段祥又追了她过来。
段祥觉得香芹真难伺候,一回也就算嘞,她还跑离家两回。“香芹,昨天说得好好的,你咋又这样说要走嘞!”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都已经想好嘞。”香芹淡淡的微笑着,却是心酸不已,段家容不下她。她又不想回李家去。要是不自己想个门路,她还咋活啊?
之前香芹表达的意思,是她不想投奔洪诚,可香芹来的地方,那可是洪诚他舅的诊所,这就有点儿虚伪了吧!
段勇源闷闷不乐。“你搁这儿等洪诚嘞?”
“我等刘医生嘞。”紧接着,香芹把自己的想法给他们叔侄俩说了一遍。还笑着对段勇源说,“以后你出摊子卖热豆腐,咱俩还能天天见面嘞。”
中午一过,刘医生回来,香芹找他商量。
刘医生发现香芹的精神状态不好,就让她先搁病床上睡了一觉。
已经是大晚上,香芹仍蒙头大睡,远远近近的都是炮声和烟花,也吵她不醒。
洪诚带了烟花一路直奔南院,在听说香芹离家出走以后,他又找到诊所来,把段勇源也捎了来。
他们来的时候,香芹还没有睡醒。
诊所里没有烧炉子,而且大门还是敞开的,寒风灌进来,那不是一般的冷。
刘医生本来是想让香芹到他的后院睡觉去,结果香芹不愿意,他也不太好意思。
香芹睡在病床上,盖了两床棉被。
段勇源来的诊所,屁股将挨到凳子上,就听洪诚质问:“你们家的人是咋回事儿,咋又把香芹给赶出来嘞?”
段勇源努了一下嘴,心里面惭愧。要真的追究起来,这事儿确实怪他们段家的人。不过事实却不像是洪诚想的那样。
“没有人撵她,是她自己要出来的。”段勇源可是知道,香芹表面上看起来弱不禁风又很脆弱,其实她脾气火爆着呢,而且又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她说她要自己搁外面开个早点摊子。”
开早点摊子的事儿,洪诚也知道,因为香芹跟他说过,还说要搁诊所门口这附近搭个小木棚咧。
想起这事儿,洪诚就对刘医生说:“舅,香芹说要搁你诊所这门口……”
刘医生打断他,“香芹跟我说过嘞。”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其实我不想同意嘞,香芹还太小嘞,一个人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哪还有功夫去照顾好摊子?”
“我想让她搁我家酒店干活,她还不愿意。”洪诚唉声叹气,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做的很失败。
“她想自力更生也是好事儿,这次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对她来说,将来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刘医生讲起了大道理。
洪诚点头,别过脸,对着段勇源,“你爷咋说?”
段勇源表情有些呆滞,哀叹了一声才缓缓开口,“我爷啥也没说。”段勇源看的出来,段文把事儿都憋在心里,其实他老人家也很不好过。他又说,“其实我爷那边还好,主要就是我奶跟我姑,她们好不容易干个活儿,就以为自己能的不行,一来南院就开售说香芹这不是那不是嘞。”
洪诚的神情越来越紧绷,他听香芹受委屈,他心里也难受得不行。
沉默了半晌,他的视线从病床方向挪开,看向正烧炉子的刘医生,幽幽的问了一句,“她搁你这儿睡多长时候嘞?”
刘医生哪能从他的话里闻不到酸味儿嘞,他心里也泛起酸楚,“有一下午嘞,她干啥嘞,累成这样?”
“昨天晚上——”段勇源接话,“为了做元宵给我们家的人吃,香芹一个人忙活了一晚上,今天上午十点多就被叫起来嘞。”
洪诚越来越生气。
刘医生茫然,有些憨傻了“叫她起来弄啥嘞?”
段勇源哭笑不得,说起来也很不好意思,“我爷怕我奶跟我姑不愿意,就把香芹叫起来干活儿嘞……”
洪诚终于爆发,“你们把她当成啥嘞,哪怕她是个机器,也不能天天这样使唤啊!”
段勇源委屈,嗫嚅起来,“我这不是等香芹醒了,就跟她好好说嘛!”
“还有啥好说的?”难怪香芹会再次跑出老,要换做是洪诚,他也早早的离家出走嘞!
“让我奶跟我姑还往小院儿去,不让她们再到南院来嘞。”段勇源已经这么决定好嘞,这是他跟段祥商量的结果,虽然对不住窦氏和段秋萍,为了能够留住香芹,也只能这么办嘞。而且段勇源也跟段文请示过嘞,段文虽然没有表态,不过看样子像是默许嘞。
刘医生略微摇头,无奈的笑起来。
他觉得段勇源把事情看的太简单嘞,家里的矛盾跟所有人都有关系,不是看谁不顺眼,就把谁赶出去,那个矛盾就不在嘞。
他忍不住说:“香芹是不会回去的。我虽然不清楚你们家里的具体情况,我也知道,想要维护一个大家庭的和睦,不是把家里哪个不好的踢出去,就能变得美满嘞。你们家里有人是从心里不待见香芹,香芹是你们的家人,其他的也是你们的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少了那一块儿都疼。”
洪诚附和着,“我舅说的没错,香芹搁你们家里,你们家的人心里堵的很,她也过得不愉快,那还不如早早散伙嘞。”
“你们咋都说这样的话嘞!”段勇源不痛快嘞,他是把问题看的太简单,那他二叔和二婶儿跟段文分家以后,还不是照样各过各的么,一样过得都好好的,难免有些小摩擦,可这才是生活的味道啊。“我也是为香芹好,她要是一个人出来嘞,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刘医生不以为意的笑笑,“这个就不用你担心嘞,我的诊所这么大,还有两张病床,香芹想睡哪张床就睡那哪张床。”
段勇源深情复杂,一个洪诚耍无赖就算嘞,刘医生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他能放心把香芹一个女孩子搁在这儿吗?
“这样不太好吧……”段勇源总觉得哪里很别扭。
洪诚的脸色很不好看,主要是因为刚才刘医生说了那样的话。
给自己的女朋友解决困难,那是他这个当男朋友应该做的事情,刘医生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于是洪诚抢在刘医生的前头跟段勇源说:“我家的酒店那么大,有那么多房间,还怕腾不出来一间给香芹住?”
说完,洪诚向刘医生投去挑衅的目光。
刘医生讪笑了两声,神情颇为不自然。“还是等香芹起来以后再说吧。”
段勇源总觉得刘医生和洪诚这对舅甥俩在暗自较劲儿,反正是气氛有些诡异。
这时候病床上吱吱呀呀,传来香芹翻身的声音,她似乎是要醒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