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六月下旬,距离皇帝陛下计划的八月亲征,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可朝堂上下似乎早就忘了这一回事。
没人问,也没人提,仿佛所有人集体失忆一样。
等到过了六月二十五日,兵部的几位大臣认为再不准备,就有可能来不及的时候,才在二十六日的朝会上旁敲侧击,暗中提及一番。
皇位上的江河,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
“此事无妨,大可等到七月再做计较。”江河嘴上这么说,可已经心知肚明。虽然他的死士还没把业务拓展到东瀛,不过凭借他对张立的了解,他应当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仅是江河,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明白,所谓征服邪马台,不过是对东瀛一系列计划当中的第一环,而张立这个先锋官,正是去除掉这个邪马台的。
至于皇帝亲征……
户部算了一下,江河就取消了这个念头。
还由于担心张立是否能完成任务,江河就近,命令江东派出一支部队去辅助张立,想来不久就能听到捷报。
朝会还在继续。六月底,正是炎热的时候,就算大臣们正在朝服下传了一身特质竹衣,相当于随身携带了空调,也无济于事。
天命殿两旁摆满了冰块,才稍稍降低了殿内的温度,让朝会能在巳时前顺利完成,而没有一个大臣因中暑倒下。
“好了,兵部还有别的事要启奏吗?”江河有些不厌其烦,大感这个兵部官员有些不识大体,心里打算让他去地方上“历练历练”。
“启奏陛下。”话音刚落,便有兵部尚书张谅出班。
一礼既完,他向后一努嘴,让这个不开窍的官员回到列内,才继续道:“启奏陛下,日前,颍、寿、光、濠四州刺史联名上书,云自去岁大疫以来,流民陡增。”
“百姓相互聚集,漂流无所,近来观之,恐有伪逆之预兆,期陛下调拨兵马前往镇压。”
江河听了,心里才道:“这才算是个事情。”
“两淮百姓,也是朕的子民。天降大疫,乃朕文武不修、德才不备,岂可以朕之失,加兵百姓哉?”
做了两年皇帝,江河也越来越会玩帝王的套路。此言一出,引得殿内尽是“陛下圣明”、“我朝得有陛下,真万民幸事之语。”
至于那些自命清高,胆敢用天人感应指责江河的,现在都在烟云笼罩的岭南当县令呢。
“让他们去恶心恶心赵韦,似乎也不错。”
看着阶下一片和睦,江河自然也愿意自掏腰包,解决了这点事儿。
“着旨。”江河说完,阶下一侧的秘书省监孙大通,连忙持起笔来,等待皇帝下令。
“民遭大疫,乃朕之过。相聚为乱,亦当泯于未发。发内帑钱三千万,往安置两淮流民。令兖、豫等地屯田校尉纳之,钦此。”
这是江河的原意,可圣旨自然不能这么发,记好了江河的命令,留作备案,才是第一道程序。
接下来各部官员及京中诸台、司、衙皆有发言,皇帝一件件处理妥当,偶有不好决策的,询问两位平章、及六部尚书和衙门主管,也能拿出个办法来。
就这样,皇帝一件件下令,孙大通便一件件记下。
记下的办法,也不过是个初稿。
今日政务有些多,超了巳时,皇帝便留下百官在宫中用膳。工作餐自然没的说,远比洛阳城里几家酒楼的味道高出数层。
宴会在巳正二刻结束,百官这才告退,回到衙中,处理衙内事物。
而孙大通则是把朝堂上整理好的一手文件拿到了千机阁内,交给两位平章。
朝堂上的圣旨,都是说个大概,以迁徙两淮流民一案为例,内帑出钱决定了,可这钱该由用在哪,怎么用,交给谁用,两淮各州,每州又有多少份额。
相关各部各衙门,该如何调度这笔钱。更复杂的是,由于涉及到了地方军务,难免还有与几个屯田校尉打上招呼。
两淮流民的统计、分配,无不需要两位平章拿出个具体办法。这才算是第二道步骤。
两位平章拿出个办法还没完,还需皇帝审批,如果不行,则还要打回,直到皇帝满意,才能再转给秘书省存档,并昭告天下。
经过了这几道程序,这件事情,也才算是个开始。统计难民的官员要派,调度难民的官员要派,监察御史更要派。
甚至等到这些难民被安置成功,一应人员也要记载到案,以备后来出事,追寻责任。
当然了,如果这件事情处理的不错,让皇帝满意了,那在吏部那儿,也能记上一功。能升官的升官,能晋爵的晋爵,该赏赐的赏赐,该封荫的封荫。
千机阁内的两位平章最近是叫苦不迭,原本在皇帝巡游之时,就积攒了不少政务,如今虽然法正回来了,可又赶上夏税征收,户部忙成了一锅粥,每逢朝会皇帝都要过问。
还有其他几个部门,由于新朝已定,都各有新事物。礼部忙着全国建学校、依照皇帝的意思完善科举制度、工部忙着修各个皇帝陵寝和京城内外的各大建筑,还有全国新修水利工程。
兵部忙着练兵和调度士兵、刑部忙着出台新的法案和惩治前朝欲孽、而这四部的忙碌又全部挤压到了户部身上。整日批复其他几部上报的各项费用,还要和御史台一起检查款项去向。
吏部虽然不是很忙,却也一年四季轻松不下,六部的忙碌,直接体现在了两位平章身上。好在二人是真心实意愿为大宋做事,不禁没有抱怨,还愈加奋勇。
可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刚刚处理完一日事物,第二天就听到瞿清病倒的消息。
消息传来,江河又岂能不管?命崔钧架着马车,就来到瞿清家中,亲自探望。江河来到,看瞿清面色惨白,就知道这位工作狂怕是支撑不了了。
再不革新中央,别说是监国半年的瞿清,就是跟着江河旅行半年的法正也快坚持不住了。
自从设下了平章,江河倒是清闲不少,除了刚建国的时候忙得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现在却也能每日有一两个时辰的空闲。
看着病倒了的瞿清,江河下定决心,得减轻两位平章的负担了。
原本江河以为就是建国时候事情多些,眼下来看,如今要面对的敌人还是很可怕的。朝廷不仅要负责维稳,还有有力推进新政的进行。如果再不革新中央,怕是两位平章迟早得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