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是追逐利益的人,江河是深深知道的。商人们在金钱面前所展现的恶劣品行,也为清流所不齿。虽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商人却是在这个农业社会中处于最低的阶层。
答案很简单,江河也知道。因为商人的流动性极大,而且朝廷很有可能站在市场的对立面,引起商人的集体抵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专营了。
大陈与大汉一样,盐铁官营,这势必会损害商人的利益。然而蛋糕只有一块,朝廷吃了,商人就没得吃;商人吃了,朝廷也能一旁看着。管理水平底下的朝廷很明显控制不住私盐,而放开私盐限制,只会让粗制盐横行。
这样,不仅朝廷利益受损,就是百姓也会为此出血。江河还嫌百姓不够富裕,又怎会让他们去吃高价的劣质盐。
故而,对于盐的官营,江河是断然不会放弃。诛灭世家的一大好处立刻体现了出来,虚弱的商人是无法阻止起来力量反对江河,而江河也并未打算用强硬的方式对待商人。
因为从大局来讲,商人是江河的盟友,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即将被江河改造成工厂主、资本家。
资本家的出现是必然的,而且在他出现的初期是进步阶级。因为他所对抗的是封建阶级,江河作为封建阶级的头目,竟然要培育自己的敌人,并引以为盟友。这当然不是什么疯话。
因为江河从来不以皇帝自居,受过二十一世纪教育的他当然明白,无上的权利是一个可笑的笑话。在资本的洪流面前,封建阶级迟早会走向尽头,而江河不怕因此毁灭自己的原因很简单——
中国的农业基础太好了。
别的江河不敢确认,给江河五百年时间,他也无法改变农业占据这个国家主导地位的情况。乃至时至二十一世纪,还有数亿农民劳作在乡间。
故此,江河不过希望能因此种下一颗种子,逐渐改变中国固有的文化,使其更加包容。进而为新阶级的产生,铺垫好一切。
宋朝的资本主义萌芽,明代的皇帝虚位都能说明中国也在朝着这一方向发展。要不是明清锁国和统治者的自身忧虑,历史说不定会展现出另一番姿态。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江河的一点理念,那就是明清的统治者已经察觉到了这种社会力量。基于市场由农民、商人、士绅织造起来的大网,很有可能会把他们推向深渊。
然而,这些不过是后话,说到新的阶级。江河眼下就已经打造起来了,他们就是大宋的统治阶级,现阶段的构成也十分简单,那就是世家与功臣。
两者如今已经相互包含,就以吏部尚书卢欣为例,他既出身世家,又站在功臣集团的金字塔顶尖位置。乃至于以山阳邓氏为首的一系列兖州世家,都对江河助力不少。这些人,因为站队成功,没有成为江河清除的对象。
可以预见的是,这些未被清除,且愿意接受江河管控的世家,未来的政治影响力绝对不会小。哪怕江河极力振兴教育,优化科举制度。世家也仍然是现阶段优秀官僚的培养者。
隋唐用了一百年才做成的事情,江河也没想着用短短一两年的功夫就做完。
典礼刚刚结束十日,江河断断续续地收到了各州长官的祝贺。对于江河的新朝,绝大部分长官直接选择了投靠。毕竟他们当中部分人都是江派或是亲江派,不然也不会被委任这么紧要的官职上去。
然而改制的州毕竟有近百个,竟然真的有人愿做大陈的遗民,弃官归乡了。为此江河也没费多大心思,令州中长史暂时摄政就是。再令吏部铨选人才,调往彼处。
至于州郡小吏或是县令、县长,他们的去留实在入不了江河的眼,直接交给吏部去办就是。
正好历年科举也为江河积攒下不少人才。由于对科举的控制,这些人对江河的印象,显然是比平常官僚要好得多。让他们深入地方,部署新政,江河也比较放心。
随着兵部一个月的忙碌,总算是清算完了三十万大军的功劳。由于江河的赏赐,爵位被肆无忌惮的封赏下去,全军都从五等开始计算爵位。
张谅注意到,有个叫索贵的士兵,战前还是一个普通的士卒,入伍三年未力寸功。可却在“伐吴、攻韩、灭陈”之战中斩获颇丰,不仅斩首数人,还有记下了一个大功。
哪怕从第五等爵位不更,到第六等爵位公乘之间差距已经很大,绝大多数将士都达到不了。然而计算下来这个索贵竟然直接成为第七等的乡大夫。
乡大夫,授田七百亩,宅地七亩。再加上索贵的讨取,还有数万赏钱。
此时的索贵,还在城北大营。事实上,他入伍之后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此处。日日操练虽苦,却也能吃上一顿饱饭,索贵并没有什么抱怨。
他近两日也在想封赏,不过一日两日也不见踪迹,就慢慢忘记了。反正军饷照常发放,战功也没有贪墨的时候。
天气渐冷,操练反而不是让人那么抗拒的事情了。从营房中走出,索贵正要先去领过早餐就去操练,却见操练的空地外的高台上举起了一圈人。
正看着间,什长也出了营房。“看什么呢?不去操练!”
索贵连忙解释,又指向了高台。什长也新奇,思量片刻留下一句。“可能是要发赏了吧,每次都是打完仗一两个月发的,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发赏?
索贵一听这话,连忙追上什长。“什长,你咋不高兴呢?”
“高兴?”什长抿了抿嘴。“昨天兵部下了新规,说要裁军了。”
“裁军怕什么?皇上不是要封爵了吗?封爵授田,也能荣归乡里啊。”索贵有些不解,还有人怕富贵归乡的?
“你不懂,我入军七年了。”什长低声一叹。“咱们什里就你算是个新兵,你不懂。”
“什长不想退伍?”索贵明白了,什长都参军七年,家中定然没有人了。就算领了爵位和田地,可这份归属感却是没了。
“那,那我退!”索贵连忙伸手。“要是咱们什没人想退伍,我退就是了!”
“你?”什长上下打量了一下。“嗯,不错,你小子这次捡到大漏了,爵位说不定得有六七等,反正你家在陈留,也没有被战争波及。富贵归乡,挺好的!”
上午的操练很快结束,都尉特地过来走了一圈,告诉他们下午不用操练,去领奖赏就好。而且又把索贵叫了出去,单独谈了一会儿。
对于都尉的点名见面,索贵当然是受宠若惊,连忙上前,不敢怠慢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