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洛阳城渐趋萧瑟,虽然疫情已经被彻底控制住了,街头上依旧行人寥寥。
自上午辰时起,城南诸第的公卿们不知为何齐齐聚到南门上来。而辰时三刻,封闭已久的皇宫大门竟然彻底敞开。天子的銮辇依仗倾巢而出,洛阳的百姓不知已经多久没有见到如此庞大且完整的依仗队伍。
十二匹纯色白马,继而是十二匹纯色黄马,列在最前。龙驹上端坐的威武勇士正昭显着帝国强大的武力。
天子的庞大车盖宛若遮天,随行宫人、使女也不计其数。天子出游,路旁百姓见到此景,怎能不为陈家天子欢呼?
道路两旁跪着的百姓待天子銮驾离开后,自然也兴起了讨论。至于他们称颂的是而今的短暂太平,还是某人的治理有功,就不得而知了。
这日金风正爽,是田猎的好日子。江河汇集了洛阳城内几乎所有公卿,在城郊猎场举行狩猎。
众卿在镇远门外安静等候皇帝,众卿方聚集起来,列队准备,就见城中涌出庞大车队,正是天子巡幸至此。
猎场上,彩旗猎猎,往日公卿不见了文质彬彬,如今皆着戎装。每人手握长弓,腰系长剑,背后箭囊中塞得满满的羽箭。
整个猎场有不下万骑随侍,如此场面就是景帝之时,也未尝得见。
天子先带领公卿祭祀山神,而后宣誓,便算拉开了这次狩猎的帷幕。
皇家猎场中不乏熊、鹿、虎、豹、猪、狼、蛇、蟒。江河怕天子出现危险,紧紧跟随。
不过既然江河在此,那这里便成了整个猎场的保护重点,随行的万骑侍卫便有近千人遥遥跟在左右,哪里还会有什么猎物。
陈渊本来兴致勃勃,可在猎场中寻了足足半日,也只遇上几只野兔。虽然旁人不会与他争抢,可这几只野兔怎够他解闷。
江河见状,唤来齐凌,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陈渊怀疑,江河只解释是交代些小事。
齐凌得了江河命令,回身遣散了身后跟随的人马,又带着身边几十个亲卫从两侧向江河所在之处驱赶猎物。
没过多久,陈渊便觉得周围猎物多了不少,回头一望,见江河已经驱散了身后卫士,心中更加畅快。
“终于能好好狩猎一场了!”陈渊竖起长弓,手指拈来一支羽箭架在弓上。二话不说射了出去,直直射入前方草丛之中,竟是一直伏在草丛间的野雉。
那野雉中箭跳起,扑腾起一两丈高又落在树梢,顺着枝头向着森林深处跃去。
“看箭!”陈渊一击没能致命,又射出一箭。这箭比上一箭威力更甚,可射入树林之中不见了踪迹。过了许久也没听见再有丝毫动静。
不消多说,这一箭射空了。
陈渊自然不肯轻易认输,夹紧马腹就冲向密林深处,跟在身后的一众侍卫连忙跟上。
越往前走,树林便越茂密,日光也暗淡下来。
陈渊的骏马不知为何在这崎岖山间也能腾跃迅速,连江河胯下西凉大宛马都追不得。
未行几步,江河便听到前方抽剑之声,暗道不好!催动胯下龙驹连忙上前,刚刚转过一棵巨木就看到了陈渊在那正与四、五匹狼战在一处。
“大胆禽兽!休伤天子!”江河挺马而上,抽出腰间宝剑。
雷光宝剑一出,幽暗森林中霎时间闪出七八道银光。江河转动龙驹绕在外围,舞动雷霆向着腰下劈去。
不过几下功夫,这狼群便皆化作肉块,落在了地上。
因为与狼搏斗吓得面白如纸的陈渊良久才定下神情,见了地上血水一滩暗叫好险。“多亏子岳相助,不然恐怕命丧当场矣。”
江河收剑入鞘,道:“此间事,最好莫让外界知晓一面动摇人心。”
“对对对!”
这时候亲卫们也渐渐跟上,江河在人前斥责侍卫不力,让他们休把此事向外说出。
还好陈渊虽然威力不佳,胜在良驹宝刀皆是名物,倒是没有受伤。可两人在此耽搁,却也没什么收获。眼看太阳就快落山,陈渊越发不喜。
“宗正陈皎,武力过人,以往年年田猎都是他为冠首,此次也是不能胜他了!”
“哦?”江河回身问道:“宗正猎了多少猎物?”
“回柱国,宗正大人已猎到五匹野狼、三匹雄鹿、两匹母鹿,还猎了无数野雉、野兔。”
江河看着身后侍卫们手里拿着的三只野雉、六只野兔,点了点头。对着陈渊道:“这有何难?交代齐凌,让他给我寻个虎窝,我要亲为天子射杀大虫,为民除害!”
此言一出,便引起陈渊在内一干人等惊诧,那可是山君,力有千钧,岂是说杀就杀?
此时周围不过侍卫寥寥几人,若是遇上了老虎,那不是都玩完了?
“怕什么?”陈渊不知为何,明明刚刚经历了生死,才缓过劲儿来,却还要涉险。“子岳言出必行,自然不会让山君近身来!”
陈渊一言既出,身边侍卫也不好劝什么。倒是随行的宫人都吓得不敢多嘴,生怕引来山君。
眼看着太阳即将落山,齐凌才来到江河身边,翻身下马,道:“启禀主公,这山中难寻虎际。好不容易寻得一处,却已经被宗正抢先。让宗正猎到一只青额山君。”
“啊!这个陈皎下手也太快了吧!”陈渊闻言懊悔不已。
“别急!”江河安抚陈渊道:“伯翼既然来汇报定是有所收获,快快说来,别吊着我们胃口了!”
齐凌脸上一笑,遂道:“当真瞒不过主公,吾已经探明由此往北不到一里正有一处山泉。那里正有一群野鹿正在饮水。”
陈渊闻言大喜过望。“这次总算能压他一头了!齐校尉,快快带路!”
齐凌抬头有些疑惑地望着陈渊,转身看向江河,嘴里像是要说什么,又给咽了回去。
还是江河下令:“带路吧!”齐凌才领命上马带领众人前去。
此举落在陈渊眼里,表面上也只能尴尬小小,心中想得什么却不甚明了。
众人在森林中兜兜转转,一里山路硬是走了一刻钟,才来到了齐凌所言的那处山泉。
陈渊和江河下马,带着弓箭悄悄摸上前去,顺着齐凌所指看去,那一泓清泉引流而下,在山壁上形成一挂瀑布。
涓涓细流,激在浅湖中,湖边青树葱葱,哪里有初秋之景。树上藤蔓牵连,青翠蓉蓉。泉便鹿群正在饮水,雌鹿带着母鹿嬉戏,正是一副天伦乐图。
陈渊见状,突然硬不起心来,转身对江河道:“子岳,还是误伤它们性命了吧!”
“你不是想赢了你那亲戚吗?怎么又?”
陈渊指着那绕在母鹿膝下玩耍的两、三只幼鹿道:“这不就是你我希望见到的社会吗?这些小鹿若是没了母亲,不知该如何哀伤。而若是我们射到小鹿,失去了孩子的母鹿又该如何活在世上?”
这时,齐凌插了一句话:“何不全杀了,让它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结伴去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