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偷面的小贼,看到江河当然惊奇,他今日饥饿,在街上寻些东西来吃。如今被正主抓到,当然心惊。
而若问江河为何惊讶,却是因为他把眼前偷面的小贼转了过来,才注意到他的这一身行头。这小贼竟然穿着麻布衣服,穿着麻布衣服也就罢了,这小贼系了一个白腰带,又在头顶扎了一条白色的条带。
披麻戴孝?只有家里死了人才这么穿呢!
看这小贼面貌,竟然也唇红齿白,虽然脸有点脏,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平日里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人。
江河微微皱紧眉头,问道:“你是唐家人吗?”
这小贼年纪看上去也才十一二岁,唐密今年二十多了,应该不是啊!江河心里正疑惑呢,却听那小贼道:“呸!你才是什么狗屁唐家人呢!我是正经的崔氏后裔!大将军崔涛是我祖宗,太仆崔信是我爹爹!”
“我是名门正朔!岂能容你这般戏耍?还不放我下来!”这小贼分明是做了错事,还这么有底气。
可江河却因为他说了那一句“你才是狗屁唐家人”感到畅快,竟然也没怪罪他,反而看他可怜,把他放了下来,细声细语地问道。“崔信真是你父亲?”
“那是自然!”崔小贼一口咬定,反而问道:“你认得我爹爹?”
“当然了,我与你父亲还是同朝为官的同僚呢。”江河微微蹲下身子,问道:“崔信不是太仆吗?九卿之子,怎么搞成这样了?”
“我才不和你说!”崔小贼还是很怕眼前这个一只手就可以把自己提起来的大家伙。
“哈哈哈。”江河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总行了吧?”
崔小贼一转头,冷哼一声。
“我不追究你偷了我的面。既然你父亲是我的同僚,我也不能看着朝廷命官的儿子流落街头。我再给你点一碗,如何?”
“我叫崔钧,两斤钧石的钧。”吃着江河给他点的鱼肉面,崔钧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叫我不要搭理你们。”
“我们?”江河反问道。
“他说朝廷上没一个好官儿,都是国家的蠹虫。心里想着的全是杀人、略财、夺权的勾当,搜刮民脂民膏的把戏。”
“呵呵。”江河尴尬一笑,他虽然不搜刮民脂民膏,但是杀人、略财、夺权的勾当他可是没少干。
“你是个好官。”崔钧道。
“我?”江河指着自己。“好官?”
“嗯。”崔钧点头道。
“就因为我让你吃了一碗面?”
“一碗半。”崔钧解释道。“古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面我早晚会还给你的。”
揉着小崔钧的头。江河道:“我可不差这一碗面,也不需要你报我的恩。你现在能和我说说你家里的事情吗?”
“那可不行,除非再给我点一碗羊肉汤。”
“哈哈哈哈!好!小二,再来一碗羊肉汤!”
崔钧小口喝着刚点上来的羊肉汤,开了口。“我是我父亲早年和家里的婢女生下的,父亲娶了正妻……”
江河打断道:“后妈待你不好?你爸死了,怕你分家产就把你撵出来了?”
崔钧摇了摇头。“夫人带我很好,是我偷偷跑出来的。”
江河并不相信,因为崔钧说这话时候,眼里泛着泪光,眼神里又带着那么一丝不忍和痛心。
“那你没处去了?”明知崔钧有什么在隐瞒他,江河还是没有半分怀疑,甚至想收留下他。
“嗯。”崔钧点了点头道:“我不想回家,就在洛阳城里流浪,在这坊北边儿有处破庙。里面有几个小乞丐,我便与他们一起睡了两日。”
江河点了点头道:“我和你父亲也是同僚,你既然不想回家,可以住在我家里。还有你那些小伙伴,也别在街上乞讨为生了。如今天气这么冷,别再冻死了,领我去看看他们吧。”
“嗯嗯,好!”崔钧听到江河想要收留他的那些小伙伴,连羊肉汤也不喝了,直接领着江河就要出去。
江河,随手丢出一块碎金子,吓得小二慌了神,连忙拿上金子追到江河,道:“客官,您东西落下了。”
“这是饭钱,你收着吧!”
那小二捂着手里的碎金块掂量了一下,露出些许难色。“这位大官,这小店可实在是收不了啊,要不餐饭就当是小的请了!”
“那可不行,我要是这么做,明天肯定有刺史参我搜刮民脂民膏了!”江河道:“你们家的味道也不错,地方也不错。就拿着这钱盘下个大一点儿的铺子吧,就当我投资了!”
那小二连说感谢道:“谢谢大官儿了!小的没什么可祝您的,只祝您官运亨通,财源广进。”说罢,不停向江河鞠躬。
“你就这么给他了?”没走两步,崔钧问道:“那块碎金子,怎么也得值个三五万钱啊!就这么给他了?”
“饭菜做得好,自然看赏。”江河感慨道:“这么美味的面条,今生怕是都难尝到了。”
“这有何难?以后天天叫人买来就是!”崔钧很不理解江河的思路。
“哈哈哈哈,那可不一样。”
一大一小就这么笑着来到破庙门口。时代久远这破庙的墙壁四处倒塌,这已经不能称作是一处建筑了。废墟之中遍是白雪和深处雪面的枯草。
破庙大殿的屋顶也没了,只留下一个神像身体,却是不见了脑袋。两个瘦弱的十岁孩子围在火边儿小声说着话。
似乎是察觉到了江河两人的到来,两个小乞丐直接迎了上来,手里端着一条木棍。“阿钧,他是谁?”
崔钧连忙拦下二人,向两人解释道。
听完崔钧的解释,见眼前的这人竟然要收养自己,两人都是充满敌视,对崔钧道:“阿钧快过来!”说罢,一人直接把崔钧拽了过去。另一人则一直端着木棍,提防着江河。
把崔钧拽过去的小乞丐对崔钧道:“你可别信他的!他肯定是人贩子,要抓你当奴隶!再不就是就是要把你弄聋、弄瞎,让你给他去赚钱!你才来乞丐窝,不懂这些黑心人!别被他骗了!”
“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我爹爹的同僚。”
“既然是当官的,那更不行了!”一直端着木管地方江河的小乞丐也插起嘴来。“你爹爹都告诉你了,如今朝廷上没一个好官儿!他定是要为了什么勾当,把咱们杀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就算不是杀了咱们卖给武官们做战功,也是把咱们绑了当奴隶卖出去。现在洛阳城的奴隶贩子不知怎么了,抓奴隶抓得是越来越凶了!”
“是啊,我听说他们连洛阳边上,县城里有家的小孩儿都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