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计算着时间,纵然那不知忠夸下海口,说是只要三个时辰便可以杀掉唐密,江河还是打算稳妥一些,给他留些时间动手。这最后的百里路程倒是走了足足三天,才终于抵达洛阳。
这次江河走的是青云门,原因无他,这门离平安坊的别院最近。到了洛阳城下,江河才叹了句:“可算是回来了,昌邑固然也算繁华,这洛阳才是天下臻富之乡,丰华之国!”
三女都未来过京师,当下挑起窗子,来看这洛阳的城墙。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吓得王素素立刻缩回了头。“这么高?这要是将士巡城不小心掉下来,岂不是得摔成灰了?”
“哈哈哈,洛阳外城城墙高五丈五尺,为天下城池之巅!别说是这洛阳了,就是昌邑的城墙也摔死过人。”
“啊?那夫君可要小心。”王素素关心道。“那咱们昌邑的城墙有多高?”
“昌邑城不是一时兴建,以南侧城墙最高,有三丈八尺,其余几面最低的才三丈三尺。”昌邑城是江河的大本营,城墙的数据自然烂熟于心。“这城墙高度,也是礼仪规矩,我朝开国之初便定下了九个等级,这都是规矩,不能随便逾越。”
“原来如此。”王素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复而又想起了什么,便问道:“这车怎么不走了?”
“洛阳可不比昌邑,洛阳乃是天子所居之雄城,自然不得随意进入,故而除了德胜、镇远、太白、穹宝四大主门之外,都修得极其狭窄。这出入洛阳的人一多起来,自然就慢了。”江河在青云门边上住过一段时日,自然知道。
“况且今日是廿一日,洛阳貔貅坊每逢旬一日便有集市,自然引得百姓前去,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堵上了吧。还有十天便是新年了,百姓们也要置办些年货吧。”
“不过倒也没事儿,我已经让齐凌去交涉了,等会儿我们不走偏门,直接走大门入内!”
“夫君,我们新年要在洛阳过?”
“那是自然,新年当天就要述职,而后一直到上元节,朝廷都一直放假呢。我有些公务要忙,上元节的时候说不定都走不脱。”
“那就是说,咱们得在洛阳待上一个月?”
“差不多吧。你又在想什么了?”
“我在想家里养着的那只狸奴,把它带来好了!”
王素素的话让江河绝倒,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原来这个小姑娘却是一个猫奴,思念起主子来了。“今日正好是麒麟坊的大集,让人给你挑上几只就是了。这洛阳里面可有不少胡商,说不定会有西域的狸奴呢!”
“真的吗?太好了!姐姐,你想要一只什么样的狸奴?”
“我?”王湘儿还凝望着窗外,听到王素素唤她,收了眼神。道:“我又不喜欢那整日上蹿下跳的狸奴。问问你静姝姐姐吧。”
几人都知道她的遭遇,她本来就性子稳重,又遭遇了这种事情……江河一把揽过王湘儿,让她在自己怀里默默地躺着。
江河一行自然不与平民百姓相同,在齐凌通报了这支队伍的主人,展示了印信之后,江河一行便直接走了青云门的正门。
王素素与李静姝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一会儿要去买什么狸奴,又讨论起来进来的胭脂如何如何。江河搂着王湘儿听她们两个谈论。
青云门本来就离平安坊极近,未几,便听到齐凌的呼唤。“主公,已经到别院了。”
江河听到呼唤,下了马车。申时行立刻迎了上来,道:“参见主公。”
“免礼免礼,这里又不是大堂之上。”复又问道:“我这院子如何?”
“主公的院子自然极好,若是时行也能攒下一笔俸禄,也要在洛阳买上一套。再置上两三顷田,此生便也无悔咯。”
“哈哈。”江河表面敷衍两句。若是眼前之人是二十岁的申时行,那江河绝对会信任不疑。可是这可是五十多岁,已经入了内阁的申时行啊。
经历的大明官场数十年的淘洗,这个申时行又岂能只有想当个富家翁的野心?
江河道:“别急,等这件事办妥了,就算是把洛阳城买下来都没问题了!到时候我住城东,你住城西。”
“主公,慎言,慎言!这几日我总觉得不对劲,想来是那李唐两家知道你来洛阳的时间,估计早就有暗哨在看着咱们呢。”
“怕他作甚?”江河撇了撇四周。果然见到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这还是暗哨?这是明桩啊。”在申时行耳边说了句:“做的不错,得先藏住气。”
对着马车上道:“慢着点儿,这几日舟车劳顿,大可好好休息休息。”搀扶三位夫人下了马车,刚想叫来管家,可却发现站在申时行身后和一众仆役之前的竟然不是那位老管家了。
“他是?”江河指着那个管家,问申时行道。
“主公,你忘了?你免了老管家的奴籍,让他回吴县省亲去了。这是我在牙人那儿寻来的新管家,就是洛阳人,熟悉。”
“哦。”对着那新管家道:“先交代给你一件事儿,这位夫人……”指着王素素道。
“我的这位夫人是个好狸奴儿的,今日正好貔貅坊大集,去集市上给我寻些狸奴来。多得不要,就十只,挑好的!最好是什么西域那边儿的带着花纹儿的猫,纯色的,高挑的也行!去吧!”
“小的这就让人办。”
“诶,别院估计也没多少钱。齐凌,给他十个金饼。”说罢带着三位夫人入了别院。临进门,道了句:“这件事儿给我办好了,就留你了!要是办不好啊,趁早滚蛋!”
“这……”新管家看着怀里齐凌扔来的十块金饼子陷入了沉思。
这貔貅坊都是些大商贾,买米,买布,可没听说过又买狸奴的。这胡人的大股商队都多少年,没来过洛阳了。这一时之间让我去哪找去?
且说江河入了院内,让下人们给三位夫人安排好了住处,便叫住申时行让他来到自己房中。申时行掩住房门,便道:“主公啊,那唐家的世子唐密……”
“这事儿我知道,我让不知忠干的。”
“怎么?主公和那八不知见上面了?”
“嗯。”江河点了点头。“本以为这令牌是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宝贝,让你来洛阳是来接受陈氏父子留下来的死士。哪想到竟然是块烫手山芋!这令牌可得看好了!”
申时行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色炫然冰冷的令牌来。奉到江河手上道:“这令牌还是主公亲自保管吧,属下怕在我这,万一让人偷走,可就坏了。”
“嗯,这倒是。我听不知忠说起,跟你碰头的是不知道?”江河收下令牌。
“是啊,那不知道看起来武技就是相当精湛,臣自感毫无还手之力。”
“哈哈哈。”江河心想你拿什么当参照物不好?人家都是自幼习武,不知从多少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杀人机器,你一个儒生,又老成这样,如何抵御?
“对了,那唐密什么时候死的?”
“好像是……三天前。”
江河路途劳顿,刚想喝口水。听到申时行这话,停住了送入口中的茶杯。“三天前?什么时候?”
“额……这个就不知到了,我是当天下午才知道的信儿。”
“卧槽!”江河不由惊叹。“你下午知道的信儿?下午何时?”
“刚过午时吧。进来太傅公孙冶家里的公孙昂公子常来府上和我手谈、读书。他每日都是下午未时前来。当日也正是公孙昂公子告诉我这个消息的。”
申时行一拍脑袋。“哦,我记起来了。当日公孙昂公子说那唐密是死了一个多时辰了。就在府上被杀,连带着还有十余口子人呐。就在宰相府里,让人一击致命。”
“这估计目击到的人都被那不知忠给一起杀了,竟然无人知道凶手是谁,长什么模样。看起来,这个不知忠的武艺,也不弱于那个不知道啊。”
“那就对了。没想到这个不知忠竟然这么厉害。”江河说起了当日的情况,申时行听完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三个时辰,步行百余里,从荥阳过来把人给杀了?”
“怎么?你不信?”江河戏谑地看着申时行。“我也不信。这个八不知真是有趣,连唐氏世子都可以随意杀害。好好使用,应该可以过个好年吧。去,给我列个名单,现在李、唐两家有那条狗跳的最欢实,都写下来,让他们见不到定武二年的太阳。”
“诺!”申时行领命。“主公,为何不直接?”
“直接?那不就让天下人口诛笔伐了?咱们少的不是这个什么八不知想杀谁就杀谁的能力,而是这天下的悠悠众口。你知道这李、唐两家数百年培养起来的门生故吏有多少吗?”
“慢慢来,先让他们风头减一减,让他们收收羽翼,先让我把这件事情忙完。名单不用写太多,写个两三个人就好,要关键人物!关键!人物!”
“臣明白了,若是无事,臣告退。”
江河挥了挥手,申时行退出房门。却正看见齐凌从院外进来。“齐将军,您这是去了……”
齐凌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继续问。申时行见状点了点头,让开了道路。齐凌推开江河房门道:“主公,果然不出你所料。那人果然奔着丞相府去了。”
“呵呵,这段时间新来我府上的仆役都要仔细查查,还有这平安坊里最近交易过的屋子,能查得都好好查一查吧!对了,留下来的暗桩有什么不同消息吗?”
“没有,他们都是残疾人,在街头巷尾苟活求生,没什么消息。我刚才去看了几个弟兄,若不是主公给他们的补贴,怕是过得都会很凄惨。”
“唉,你说这帮人,都是和我交过命的弟兄。我让他们上战场,丢了胳膊、手脚,还要漂泊在外乡。你这几日问一问,若是有想回兖州的,便年后和我一同回去吧。别的我做不了,回去之后,给他们在乡里某个官职还是可以的。”
“主公,我问过了,他们都说这洛阳虽然不比家乡,但只要还能为主公贡献些力量也是好事。”
“唉,好好优待吧。把从兖州带来的金银,分与他们一些。这些人随我南征北战,可收了不少苦啊!”
原来江河在回兖州之前,在洛阳留下了百余名残疾的军人。当时江河想着,这些人回去也是遭人歧视,不如活在他乡。洛阳是一朝国度,自然比兖州安全得多。
每月都有江河支付的薪水,足够让这些人过着富足的生活。这些人都是江河军中的兵丁,跟着江河征战河洛,也是爱戴江河的。留在洛阳为江河搜集些情报,定期报告兖州,倒也不至于让江河耳聋目盲。
而这些人在洛阳,倒也可以为江河做些宣传工作。只要江河资金不断,这边的金钱攻势不停,他江河讨逆功勋便一直在洛阳传颂。
虽然短时间看来,还没有什么作用。可是等到这一批人在洛阳娶妻生子,一人生他七八个,这可就近千人了。遍布洛阳,遍布各行各业。到时候的江河才是对江河的所有信息都了如指掌。
江河也并不是在洛阳这么做。巨平、奉高、昌邑这些地方都有如同洛阳的这般组织。都是由一些退伍了的军人组成。当然了,大部分从正军上的退下来的军人,都让江河派到各地做了武官。
或做县尉,或做操练。也都让这些因伤退伍的军人有了一个好的归宿。这些人才是江河最为宝贵的东西,他们忠于江河,愿意为江河发声,愿意接受江河的政令,是江河群众基础的根基所在。
起于卒伍的江河明白这个道理,故而对他们十分友好多在政策之上偏颇。比如之前规定官员俸禄统一折合成当地米价,以钱币发放。独有这些县乡的武官,因为掌着县乡兵丁,手里是有粮食的。
江河与齐凌一直谈论着这些暗桩的事情,谈论到了日近中午。“时候不早了,先吃个午饭吧!”
一出门,江河便见着管家与两个仆人各捧着两三只讨人喜欢的猫儿,进了院内。
“哟,这狸奴好招人喜欢啊!”江河见状,上前摸了摸管家怀里的西域猫。抬起头来,笑着看向那管家。“寻这些猫,怕是废了不少功夫吧!看,累得这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