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傍晚,日头距离地面也仅有一指宽了,向西望去,血染残阳。广和门高大壮阔,威严无比。而这落日之时射出的光芒则给广和门镀上了神圣的光芒。
广和门下,贺校尉的三百骑兵聚在城下与数百麒麟军正在城下空地上对峙着。地上人尸、马尸处处,血撒阵前,看样子已经是厮杀过一阵了!
广和门上,萧持扶着城墙,一脸凝重,这世道是怎么了?难道叛军仅凭借着几千骑兵便可以在洛阳城内肆意横行了吗!这还是那个可以御敌于国境之外,荣光于塞北王庭的大陈了吗!
“该死!全都该死!”萧持一拳打在城墙上。
“萧持,你现在还不信我说的话吗?”
“你个疯子有什么好让我信的!”
“也罢!你不信我,总要信我父亲吧!”
萧持回过身来,看向陈藻。“丞相大人早已经故去三年,怎么会知道这三年间大陈发生的事情!”
“家父尚且活在世间!何谓之已死?那不过是骗骗仇家的话罢了!”
“仇家?呵呵!你们陈家有仇家?”萧持冷笑,洛阳陈家地位崇高虽然家室有些低微,但也是正经出身,可比他这个小小世家里闯出来的武官强多了。
“当然有!你我自幼一同长大,你还不了解我的难处?”
“你的难处?陈大公子!哦,不!执金吾大人!您都不能解决的事情还要靠我来解决吗?别折煞我了!若您无事,我派人将你送出城外,至此以后别再相见了!”
陈藻叹了一口气,脑袋忍不住地疼起来。
这个江河!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还会引兵进入洛阳!赵榷也是个靠不住的!不就是个女儿吗!我陈家为了这件事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就等着这几天行事,偏偏要遇到这么个挡路货色!
他这一进城,立刻把自己的计划打乱了!四千余名鹰卫分散各地,洛阳不过区区六百人,杀了江河就全派去做那事了!怎么还有人手!此时若是有两百鹰卫在手,还怕什么江河!
可恶!父亲如今尚在府中,若是教他发现!那岂不是万事休矣?
陈藻一边祈祷着江河不会在自家发现陈荣,一边又在劝萧持。
萧持忍受不住,朝他大吼!但也没让卫兵将他带下去。而城墙下的战斗又再次开始了……
萧持训练士兵有术,甚至不少他麾下的士兵退伍之后,都被暗中吸纳进了鹰卫的部队里,不过这事儿萧持自然是不知道的!
别看城下不过区区七八百麒麟军,却摆成各式阵型,或方或圆,相互配合,居然让贺校尉麾下不得近身。
贺校尉尝试了数次,丢下十余具尸体,见士气低落,不得不整顿兵马继续相持下去。
未过多久,只听东方阵阵马蹄声传来,震得陈藻心里发慌。
“萧持!再不决定可就晚了!”
“你!你闭嘴!我今日要与洛阳共存亡!要与这广和门共存亡,你要去益州逃命,便去益州逃命!莫拉上我!丢下兄弟的事情,我萧持这辈子都不会做!”
“那你便丢下我?我不是你的兄弟吗!萧持!”
“你……算是吧……曾经是,而今……”
“不是了。”萧持说完这话,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陈藻一度想走,城外有萧持留给他的一千名精锐麒麟军护送,只要他到了益州,那里有千里沃野,等待他这个雄主去管辖!
可是他突然不想走了,这三年的装疯卖傻或许真的让他傻了。陈荣不止一次骂自己太念旧情,父亲、妹子在府中生死未卜,自己最好的兄弟要在城头为自己挡刀,自己就这么走了?
一个人去益州当自己的大王?
就算有朝一日自己打回洛阳,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陈氏谋划十年才给自己换来的机会,这背后牺牲的,不止是今日之人,更是陈氏数十年之努力啊!
北军精锐也已经转到益州多年,又有陈匡等等忠心耿耿的家臣为自己操持益州事物,日前得报,已然夺下成都,只待自己过去称帝。
就算路被西凉军堵上,又有无数鹰卫为自己开路。而这一切都因为江河的再度回归变得烟消云散。
铁牛的军队来了,足足七百骑,声势浩大!
士卒再是精锐也不是这同等数量高速奔驰的骑兵的对手,只一次冲锋便坏了阵型。而后分割、再度冲杀、阵型彻底奔溃,战场成为了修罗场……
当陈藻自己负着自己来到自家时候,江河品着香茗,望着窗外的绿竹。
陈藻在江河面前跪下。
“你可以杀我,但是我父亲,你杀不得,你把他放了,我愿意把一件东西给你!”
“你既然明知道我不能杀你父亲,为什么还要给我东西?”江河冷笑。“邙山什么时候跑到广和门去了?”
“那是我欺妹子的话,你该不会真的信了?”
“自然不信,我倒是以为你已经逃离洛阳了呢。可惜啊,你父亲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你……”
“什么!我父亲在哪?你快放了他!”
“你叫我怎么放?从三途川上给你捞人吗?”
“你……”
陈藻眼神迷离,看着自己的床铺,突然眼神里闪过一丝金光,表面上却仍旧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你!你还我父亲命来!我与你拼了!”
“哈哈哈哈哈哈!假!太假!太假了!你是陈藻?”江河猛地把脸凑到陈藻面前。“连唐范都是你的人,你难不成认为,我会觉得你这么好骗?”
“不过拜你所赐,我也知道了你父亲身在何处了!哈哈哈!左右检查此床!”
“你诈我!”
陈藻的一举一动都在江河眼下,就算是极力躲藏内心的兴奋,江河也察觉到了。进来,江河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于人的细致把握已然炉火纯青了。
左右上前,四下翻寻,果然找到了在床下的机关,也就是陈藻跪在地上,头挨着地,能看到这个机关,寻常人哪里会弯腰检查床底呢?
“还不是你太天真,终究是二十岁的小屁孩,怎能逃过我的法眼?”江河心中暗自腹诽。
万幸万幸,这陈藻没有逃出洛阳,不然自己的毒可就没法解了!江河本来已经打好了主意,连郎中都已经请好了,只待今日不能将二人捉拿归案,就让郎中想想办法。
毕竟这毒药万一能让普通医师解决呢!
这郎中还未请到府上,陈藻便已经将父亲藏身之处给暴露了!
机关被打开,无数士兵涌入地道。
不久之后兵器相交之声不断传出,片刻之后,一个七尺白衣老者被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