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突厥的王族中人,而且还是敌对的势力,能为我大唐立下什么大功?”杜东辰掩饰不住讽刺的眼神,“难道说,他还能里应外合,为我大唐灭掉突厥吗?就算他肯,如今他是流亡在外的身份,巴戈图尔都不承认他,他手中有什么值得的筹码?”
春荼蘼对那样轻蔑的语气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轻轻一笑,问,“何为大功?”之后自问自答,“江山社稷为重,若为我大唐开疆拓土,自然是不世之功勋。但是,如果为我大唐肃清内事,惩治奸佞小人,甚至揭祸国殃民之硕鼠,难道不能算大功吗?”
“当然算。”杜东辰回答,因为否定的话,道理说不通,“只怕他没那个本事!”
“那我要请问杜大人,阿苏瑞为什么被认定是狼眼杀人团的头目?”她把问题抛给杜东辰道,“是因为前刑部尚书,许文冲许大人的被刺杀案是不是?”
杜东辰心头一凛,本能的觉得春荼蘼说话不会无的放矢,处处陷阱。可是这问题不容他反嘴,只得在犹豫了一下后点头道,“是。”但又加了一句,“春状师,你有异议?”
“无。”春荼蘼摇头,“只是……”她转折了一下,然后卖了关子,半天没说话。
直到韩谋忍不住接口道,“只是什么?”
“只是民女觉得,许尚书被刺杀案不会那么简单。虽说沈正山承认是他雇凶杀人,可他已经去世,如今死无对证,其口供就算有人作证,只一张纸也不能让人十分信服。”
“春状师,你这样说,可有证据?”杜东辰冷声问。
呀,跟话跟得这样紧,不是咄咄逼人的公堂胜利法。就是三个字:他-心-虚!
“无。”春荼蘼再度坦然摇头,“但律法依据的是事实,而当事实有疑问时,必须调查清楚才能定案。”
“春状师有疑问?”
这一次,春荼蘼终于点头了,而且点得很认真,“我有疑问,大疑问。”
“说来听听。”韩谋再次插嘴。
他不是个好判官。主持堂审时总想操纵,而不是管理。但他是皇上,所谓皇上二字,从字面上解释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再说了,自从她以状师为业,韩谋是第一个内心里偏向她的主审者,抵消了民众对她不感冒的弱势。
“第一,沈正山与许尚书之恩怨是很多年前的。如果沈正山要报复,为什么不早些?多年前,许尚书还在外省为官。并没有在京城任正三品大员,若彼时动手。可能引起的关注都不很大,更不容易让人怀疑,也更容易脱身。”
“也许那时沈正山不知道狼眼组织,找不到好的杀手。”杜东辰反驳道。
“是吗?但,后来刺杀的时机不是太巧了吗?正好许尚书要翻朱礼谋反案,正好他外出洛阳,亲自去找了证据归来。正好沈正山此时也找到了狼眼组织。”
“无巧不成书,天下事,巧合的多了。”杜东辰强辩。
“那杜大人又怎么解释。就在许大人遇刺的同时,刑部尚书府生了不大小小的一件偷窃案?这也是巧合吗?所谓反常即为妖,如此多的巧合在同一人、同一案件、同一时间,难道不值得怀疑?而不能被确定的,就不是事实,不能做为律法的依据!”
蹲在刑部的文档房里翻卷宗,虽然看起来枯燥无用,几个人数天不眠不休,其实很重要啊!
而她的一席话,引得满坐皆惊。
当年的朱礼谋反案,细节非普通人知晓,但大致情况,街头百姓都说得出。而许尚书被刺案也是著名的悬案,被现任的宇文尚书视为刑部的奇耻大辱。
现在宇文尚书正坐在下面听审,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
韩谋也疑惑,“有这事?朕怎么没听过许文冲家出了盗窃案?”
一边如石雕般的夜叉定力这么强大,此时却禁不住略抬了下头,快瞄了春荼蘼一眼。这件事,他并不知道。锦衣当然也是,不然不会不告诉他的。
这丫头,真会挖东西!
之前,在雪堆里把他挖出来。上1能把被时光掩埋的秘密也挖出来。
那天,他从雪人状态醒是她,仿佛一束光,照亮了他。于是,他本能的对着那道光追逐,哪怕会让他毁灭,就跟黑暗中的所有的动物一样。他特别喜欢她说过的一句话:两个极端才能相互吸引,人总是寻找能毁灭自己的东西。
或者因为这个,她才没选择韩无畏,没选择康正源。因为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是不惜毁灭自己的。而她骨子也同样有不羁的野性,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极度渴望着自由。
可是她为什么那么聪明能干,又那么娇柔甜美?沾上¾明无比,平时就有些坏坏的,但坏得天真又自然,让人都不忍责怪她,只觉得可爱。
他不知道,他这种想法能用一句话ٶ里出西施。但凡是春荼蘼说的¡有一样觉得不好的。说鸡蛋结在树上,他可能就为她种一棵鸡蛋树。
还好,堂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东辰和皇上身上,没人注意到他。
只除了一个人。
ٹ的目光温柔的在春荼蘼身上留连片刻,只恨得把下唇都咬破而不自知。
“皇上,许尚书遇刺,是惊动天下的大血案。”春荼蘼的声音打断了夜叉的遐思和杜含玉继续咬牙的偷窃者的时机选得非常好,因为这时候,人都死了,还是惨死,还有谁会注意家里丢了东西?偷窃案变得微不足道,甚至连报官也只是提一句,衙门也只是留了个¡有调查,更没有审问。何况,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有谁知道?”
杜东辰倒吸一因为这个疑问实在太能打动人心了!许文冲之死,在他今天抖出是沈正山买凶之前,所有人都认为 案有关。这个念头就种,但一直没有阳光水分,所以不曾发芽。
可现在呢?春荼蘼的话有如一߱人们心中的那点疑问,全都破土了。
春六啊春六。还真不负这个姓氏。
他坚信这个案子找不出破绽,出翻不过去,但让春六抓到那么一丝可能,也是很麻烦哪。
“那件陈年盗窃案,与你所说八议中第五有什么关联?”韩谋略怔了怔,继续配合。
杜东辰皱皱眉,觉得今天皇上的话总说在关键处,怎么感觉像引导?
“皇上,民女代表阿苏瑞申明,许尚书被刺案和随后牵出的朱礼谋反案另有隐情。我方会提供证据和证人。揪出真正的买凶者和操纵者,还死者清白。还天下清明!那时,他就可以用八议中之第五,为自己再减等。”1只有责打,连监牢也不用坐了。
堂下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两桩大案,几乎是大唐建国两代以来之最。这个突厥人和这个小女子要翻案?可能吗?
而杜东辰没来由的感觉背上浮了一层冷汗。强辩道,“许尚书被刺案,明明是沈正山买凶为之。你怎可随意牵扯到旁处?朱礼谋反案更是已经盖棺定论,难道你要质疑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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