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春青阳被惊到了。
“对穷人当然不用这么多了,真是特别困难,孙女我不要钱也行,只当为了祖父长寿、父亲的前程行善积德了。可是但对有钱人,客气什么?徐家可是涞水首富哪,还在乎这些散碎的银子?若不多多的要,岂不是看不起人?”春荼蘼坏笑,“其实关键不是银子,而是徐家老太太的心思。咱们捏了她的短处,有恩于她,还刮了她的银子……哈,她本来就不想让太太嫁我爹,这下非得想办法让女儿和我爹和离不可。那样,我爹就自由了。祖父你也不用担心以后徐家会连累春家了。”
“原来你这丫头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春青阳恍然道。
“祖父,你也别瞒我,我就不信太太不让您头疼,您心里就没有点别的意思。”春荼蘼站起来,走到春青阳身侧,低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徐家这事,早晚范阳和会闹到尽人皆知。那时若徐家主动提出和离,大家都会以为是因为徐家对春家有愧,总比春家休妻强,保住了两家的脸面,徐家老太太巴不得的,咱们家还能落个仁善之名。话说,咱们家是仁善么。”
“徐家会这样做?”
“放心吧祖父,徐家老太太总是俯视众生,怎么能容忍在咱家手里有短处?太太再想赖在咱们家,也架不住她娘闹腾。所以我总说,咱家不用动,只要等机会就行,徐家老太太会自己往刀口上撞的。”
她这话说得形象,春青阳不禁脸色一缓,随即又发愁道,“只是这样一来。你爹的亲事又成了大问题。他前面死了一个老婆,后面又和离一个,以后得多难哪,总不能让他孤独终老。”
“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咱家有钱,或者我爹以后再升官,就算娶不上名门贵女,家世清白的小户人家也尽可着我爹挑。就我爹长得那模样,往大姑娘面前一走,就没有不乐意的。说起来还是祖父有本事,怎么把我爹生得那么好看哪。”春荼蘼故意开解春青阳。逗得老人果然笑了。
“你这丫头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春青阳假意板着脸,“提防让别人看到,就真嫁不出去了。”
“我在外面可文雅了。就是在祖父面前才这样。”春荼蘼拉着春青阳的手臂撒娇,“之前您总想将就一下,想让我爹把日子过顺了。现在看出来了吧,越将就越紧绷,不如趁早斩断。”
“可是。你爹升官的事可遇不可求,咱家又没钱。”春青阳有点患得患失,总体说来,还是因为担心儿子。
春荼蘼摊开手,“一千五百两哪,很快就会有的!”换算成人民币。三百万哪。果然一下子就发了,怪不得律师做好了全是金领。
“她能给?你能赢?”春青阳没亲眼孙女打官司,一切只是听人说起。此时就有点不能想象。另外,他内心深处,还是对春荼蘼上公堂的事比较抵触。只是事情又逼到了面前,而且先前他已经放出话:他春家的荼蘼是只金凤凰,现在自然不能拦着。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与不对。只觉得心里不踏实极了。可对于春荼蘼来说,她要当讼师的计划一步步走到今天。春大山也好,春青阳也好,已经算是足够开明。一来,这里民风确实比宋明要开放得多。二来,春氏父子太宠爱她了。于是,她重生不到一年,就接近了自己的目标。
“她不给,就等着吃官司吧?至于赢与输……”春荼蘼拖长了声音,“我是一定会赢的。”
这番自信,给她的脸上增添了不一样的光彩。春青阳看在眼里,心下不禁又是骄傲,又是失落。昔日在他怀里撒娇哭泣的小孙女长大了,已经成了他的主心骨。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她要振翅而飞,要离开他的手心了?
正感慨,就听东屋传来咣当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丢在了院子里。接着,徐氏的哭声传来。这一次,她没有压抑,还故意放大了声量。
“看看去吧,就照你的意思。”徐氏的行为,令春青阳终于下定了决心。
爷俩儿个走出正厅,就见院子里躺着一个红漆小箱子,徐氏正跪在箱子前,一边哭,一边把散落的衣服又塞进去。这时,过儿和小琴都回到了内院,被站在东屋门口的春大山吓着了。
春大山满脸怒容,压着声音吼道,“拿着你的东西滚回你娘那儿去!别总说我们春家占了什么便宜,自打你嫁过来,我们全家几口人,没花用过你一文钱!徐家豪富又如何,你吃的是我的俸禄,现在居然敢拿银子威胁我?”
春荼蘼苦下脸。
徐氏这是闹哪样啊!求人的事,她还把姿态摆那么高?哪有拿娘家财势压婆家的。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她爹就是入赘的,她娘平时肯定是这样看不起男人,潜移默化中,她表面上倒没什么,心里却学到了,遇事自然而然就模仿了起来。
可春氏父子是硬气的,她的亲娘白氏留下的嫁妆他们都不乐意沾一点,还能在乎老徐氏掌握下的那点子“恩赐”?何况老徐氏一直防贼似的防着春家,吃穿用度,全是给她自个儿闺女的,吝啬得很。
春荼蘼怕再吵下去,惊动了邻居不好看。再说,好歹是元宵佳节,家宅不宁的话,别影响了一年的运道。于是,她向春青阳使了个眼色。
春青阳立即喝道,“都给我闭嘴!我看你们是想气死我!要真看我障眼,不如直说,摔桌子打板凳的干什么呢?”
春大山极孝顺,见父亲这么说,不禁又羞又惭,这样的硬汉子,竟然气得红了眼圈,差点掉下眼泪来。
春青阳到底心疼儿子,暗叹了口气,故意唬着脸儿子说。“给我滚进屋来!”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孙女一眼,转身回了自己屋。
春大山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
“你们俩,快帮太太把东西收拾进去。”春荼蘼赶紧吩咐吓呆的过儿和小琴,然后又转向徐氏,“太太到我屋里坐坐吧。”一边说,一边上前扶起徐氏。
徐氏跟春大山吵,就是因为她要春荼蘼帮助老徐氏打官司,可春大山不允。说着说着。她就提起自己是下嫁,好好的良民嫁了军户,之后又说什么徐家必有回报。可以帮助春家改善生活的废话来,还要从那小箱子中拿体己银子,结果把春大山惹恼了。
春大山从不打女人,只气得无处发泄,就把徐氏的小箱子扔在当院里。叫她滚蛋!现在春荼蘼主动跟她说话,她是巴不得的,立即就跟着进了西屋。
“荼蘼,你爹在气头上,脑子不清楚,但你是个好孩子。可得帮帮我,帮帮我娘啊。”一进门,她就开始哀求。也不等人坐下。
春荼蘼闭了下眼,深呼吸两次,这才压下心中的恼火。这个时候,徐氏还敢说自己的夫君脑子不不清楚?徐氏自个儿清楚吗?若是清楚的,说春大山的不是。就不怕她不高兴?
“毕竟是亲戚,哪有不帮忙的道理。”春荼蘼努力平静下来说。“我爹不应,还不是因为太太只为娘家想,却不顾忌婆家的名声?”
徐氏讪讪的,但她随即意识到春荼蘼的意思是肯接这个案子,又是大喜,“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放心,若我娘能平安无事,谢礼必不会轻的!”
“谢礼倒不必了。”春荼蘼神色间淡淡的,“只是我再抛头露面,只怕这辈子的名声就洗刷不干净了。所以我想,干脆就做了这个营生,将来嫁不了人,至少还能养活自个儿,大不了一辈子做春氏女就是。”
徐氏低下头,看不清神色,可春荼蘼对其真是不齿。只要为了她好,为了她娘好,为了她徐家好,在徐氏眼里,牺牲掉她一个春荼蘼算什么,居然连假意的阻拦都懒得做。那她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不过……”她话题一转,看徐氏惊得抬起眼来,大约以为她又反悔了。
她故意犹豫半天,急得徐氏快不行了时才说,“既然当个营生来做,自然要有个收费的章程。照理来说,两家是亲戚,我不能张这个口。可这也算是开张做生意,头一回又不能坏了规矩,所以这银子嘛……”
徐氏也不傻,一听是要钱,心中倒放下了。还暗想:到底是军户贫民,说什么白氏有嫁妆留下,还不是见钱眼开,眼皮子浅的?亏得春大山往日里把他自个儿的闺女夸得天上无二,地上无双的,也不过一身铜臭气,自然比不得她这样视钱财如粪土。
“荼蘼,你放心。只要你肯帮忙,咱们就公事公办。”她挺直了脊背,眼神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
春荼蘼看了出来,却完全不放在心上,笑道,“我就喜欢公事公办,感情归感情,钱财要分明。这样,我开的价是上堂五百两。若赢了官司,再加一千两。”
徐氏本能的点头,片刻后才意识到这数字,不禁大为吃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春荼蘼不等她说话,就继续道,“不二价,太太还是想想再决定吧。”
她微微露出笑意,令徐氏突然觉得这丫头太可恶了。死丫头明明是不想帮手吧,所以开高价来吓人。可她是谁,她娘家是涞水首富,虽然这一千五百两拿出来实在肉疼,可为了自个儿的面子,为了娘亲的官司,她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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