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灵魂魔法?!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几秒钟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转身大步走回房子里,砰地一声随手甩上了大门。然后,一秒钟都不浪费地冲进了壁炉里。
他回到霍格沃茨校长室的时候,邓布利多正在画框里打盹。
斯内普大步走到画框前,展开那张信纸,才发现他捏住信纸的部分已经被掌中渗出的汗滴浸得湿嗒嗒的。他举高那张信纸到画框前,把邓布利多叫醒了。
“看看这个。”他简单地说道。
邓布利多睁开眼睛,还打了个哈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把脸尽量凑过来,定睛看了几秒钟之后,他脸上那种懒洋洋的神情消失了,看上去异常严肃。
“这是从哪里来的,西弗勒斯?”他问。
斯内普烦躁地嗤了一声。
“我出门去散步……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它躺在蜘蛛尾巷19号的信箱里。”他简洁地解释道。“是有人刻意把它直接送来的,因为信封上没有贴麻瓜的邮票。”
邓布利多哦了一声,表情还是很严峻。他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思,许久之后才说道“它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呢?这种高深的魔法不可能有很多人知道……”
“所以你也认为这个魔咒可行?”斯内普似乎从他的话里提炼出了一些什么要点,敏锐地反问道。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
“上面说得很清楚了,使用的方法、必备的条件……再详细一点儿来说,这个魔咒根本就是为莉莉准备的。”他一针见血地答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我是说,现在生活在金妮·韦斯莱小姐身体里的那个莉莉。”
斯内普的脸色闪烁了一下,显得更加阴晦不定了。他并没有立刻说话。
邓布利多仿佛在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他耐心地等了几秒钟,直到他好像确定了假如他今天不开口的话,是不会打破僵局的——他才出声继续说道“那么……西弗勒斯,你打算使用这个灵魂魔法吗?”
在听到那个问题的一瞬,斯内普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他显得有丝心烦意乱,又有些六神无主;就好像这个问题有多么地难以回答似的,他甚至转开了视线,垂下了手,视线落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那个架子上,摆放着好些盛放着记忆丝的水晶瓶。银白色的记忆丝在瓶中轻轻地漂浮着,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邓布利多好像发现这个问题暂时也不会得到答案了,他慢慢眯起了眼睛。
“……那么,西弗勒斯,你总可以告诉我,你认为是谁送来了这封信的吧?”他退而求其次地问道,好像只想随便换个话题似的。
然而这个问题却换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最后,斯内普发出一声罕见的——叹息声。
虽然那声叹息很轻,不过邓布利多很明显一瞬间就在画框里竖起了耳朵,显出几分感兴趣的姿态来。
“什么?你居然真的有个猜测吗?”他问道。
斯内普的脸上不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他干脆转过身去,油腻而长长了许多的黑发从他的脸颊两侧披散了下来,遮盖住了他的侧脸。
在老校长问出那个问题的一瞬间,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间麻瓜的购物中心里飘散着的歌曲。
……以及那个在书店里翻阅着一本麻瓜诗集的,面容陌生的黑发年轻姑娘的模样。
她在临去之前投向他的最后一瞥——在那座雕塑旁隔着茫茫人群与他对望——的神色,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知为何,现在他可以确定了,最后浮现在她脸上的,是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当时所看的诗歌,说什么来着?
……“以免当我生命终结,发现自己从没有活过”。
“……不,没有。”他最后回答道。
她已经消失了。再也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到她了。到了最后,原来他们两人仍是陌生人,他不知道她真正的长相,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她从何处来?又会向何处去?那一天在马尔福庄园的那个房间里、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波特家里,又曾经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莉莉的躯壳里?为什么她要顽强地顶着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冷漠以对,而对他执着地付出长期的关怀、友善和温暖?……
到了最后,这一切问题,都不会有答案。甚至是为什么她会突然在法律上变成了西里斯·布莱克那只蠢狗的未婚妻,为什么她会洋洋得意地以女主人自居、把格里莫广场12号那栋旧宅子搅得一团大乱;这些问题,都不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他注视着面前那个架子上的水晶瓶。其中一个瓶子里只有薄薄的一层银白色的记忆丝,堪堪只能铺满瓶底。
那是关于她的记忆。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斯内普犹豫了一下,终于迈步走到了那个架子前。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空着的水晶瓶,他拿出魔杖,杖尖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开始从大脑里抽取记忆丝。
他装满了一瓶又一瓶。直到他开始觉得这些水晶瓶的容量是不是太小了一点,他还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就已经又盛满了一瓶——
邓布利多在他身后的画框里叫他。
“西弗勒斯,你在做什么?”
他的行动只停顿了一霎,就又继续了下去。
当他再次装满一整瓶的记忆之后,他才回过头去,望着墙上画框里的老校长。
“我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一点偏差……怎么会有这么多记忆呢。”他答非所问道。
邓布利多注视着他,许久之后,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丝了然和怜悯。
“不,你的健康好得很,西弗勒斯。”他回答道。
“你的大脑也完全没有问题……确实能够盛载下这么多重要的回忆。”
斯内普哦了一声,又继续着之前的行动,直到他放下架子上最后一个水晶瓶。
“……瓶子用完了。”他说。
邓布利多在画框里理解似的点着头。
“哦,对,是会用完的……明天再去订购一些吧。”他好脾气地应道。
斯内普抱怨道“这个房间会引起很多的联想,有些我自己觉得不应该还在的记忆都回笼了……比如站在这里,就会想到那天晚上你焦黑着半只手回来的样子……这耗掉了比我预想还多的水晶瓶去盛装……”
“哦,是的,是的。”邓布利多点着头说,“我也记得那一天。那天,我受到了蛊惑,戴上了那个复活石戒指……”
斯内普喃喃道“复活石戒指……对。”
邓布利多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现在看起来异常严肃。
“已经没有复活石戒指了,西弗勒斯。”他提醒道。
斯内普握着魔杖的那只手忽然微微一顿。
他先前看起来似乎是打算暂时把自己的魔杖收起来,但当他听到霍格沃茨的老校长说出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他却中断了那个动作,垂下了视线,并且,许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反手甩上了房门,甚至没有跟画框里的邓布利多道一声晚安。
邓布利多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他那双苍老但睿智的眼睛凝视着那扇已经被狠狠甩上的房门,片刻之后,目光又移向房间一隅的那个已经被记忆瓶堆满的架子;然后,他无声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而在卧室里的斯内普,并没有去换衣服或是洗漱,而是径直走到了窗前。仿佛满腔的郁气都无法排解似的,他猛地一下推开了那两扇窗。
夜晚的空气猛然涌进室内,一瞬间就充满了他的肺腔。
今晚天气不错,秋夜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透彻,庭院里的植物散发出夜晚的清新气息,月光像一匹银白色的绸缎一样从高高的天空里直泻下来。他游目四顾,发觉四周除了偶尔的虫鸣外一片宁静。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之后,霍格沃茨又重新获得了从前的平静与美好——就像,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切。
everythg。
他双手撑在窗台上,面容严峻地眺望——哦,与其说是“眺望”,不如说是“瞪视”更适合些——窗外霍格沃茨的夜景。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对她说出“everythg”这个词时的情景。想到了她脚步轻快地走在城堡的走廊上,随手啪地一下帅气地打了个响指,随着被施了魔法的盔甲一起唱起圣诞歌的情景。想到了他们年少时在尖叫棚屋里第一次遇到卢平变身,然后她揪住他的衣襟一下把他推进地道,自己则独自反身面对那个危险的狼人时的情景。想起了自己在黑湖边因为被詹姆斯·波特恶意戏弄而气急攻心,朝着她喊出了“泥巴种”的时候,被她在自己面前丢下一只白手套,誓言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要与他决斗的情景——
他的大脑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回忆。最后,竟然连一些不甚相关的记忆都浮现了出来——他想起了就在外间的办公室里,邓布利多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神情,让他去注意奇洛,因为“奇洛在不着痕迹地接近莉莉,更奇怪的是莉莉并没有拒绝”——
那个时候,他想做什么来着?
……哦,对了,他本来想拒绝的。他对那个鬼鬼祟祟的奇洛一点兴趣都没有。尤其是那个家伙还抢走了他属意多时的黑魔法防御术的教职。
然而,为什么在邓布利多对他说了这句话以后,他就答应了呢?他是鬼迷心窍了吗?那个时候要做的事情明明就像山一样多!他根本没有时间再去监视那个浑身散发出大蒜味的废物!……
他很奇怪为什么他的大脑里充斥着这么多无用的记忆。然而,即使有这么多回忆,即使装满了这么多水晶瓶,到了想要回顾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回忆有点太少了。
少得不足以找出那一连串关于她的问题的答案,少得不足以勾勒出她真正的形象、性格和面容,少得仿佛是在提醒他,他对她其实还远远谈不上深刻了解。
渐渐变凉的夜风吹拂在他的脸上。他感到自己的脸颊都似乎被吹得僵硬了,无法作出任何表情。
……就像最终决战的那一天,当他在有求必应屋里转过身去,打算离开身后那片虚幻而过度欢愉的幻境,背负着恶名前往战场之前,她猛然冲上来从后拦腰抱住他的时候一样。
那个时候他感到自己不仅仅是面部的表情,简直是全身都在一瞬间变得僵硬了。就仿佛突然掉入了冰窟内一样,他感到自己浑身一阵冷又一阵热,只有背后她的身躯熨帖上来带给他的那一点温度的范围,却渐渐变得滚烫。
他就好像整个身躯都不由自己所控制了一样,假如不是自制力还在的话,他简直怀疑自己像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抽光了全身的力气,要软弱地颤抖起来;理智叫嚣着那样是不行的,但某种难言的渴望又同时在大脑深处蒸腾起来,几乎促使他伸出手去,触碰到那两只环于他腰间的、属于她的温柔的手上。
而他们的头顶高悬着的,是槲寄生的花环。那些麻瓜曾经说过的,只要两个人在圣诞季站在槲寄生的花环下,就应该接吻,以祈求来年的幸福。
……可是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来年的幸福呢。
永远都不会再有那样的时刻了吧。就正如永远不可能再遇见像她一样的人。
斯内普忽然想起,在有求必应屋里,似乎放着一面魔镜。只要去照一照那面魔镜,你就可以从中看到你的灵魂和内心深处真正最想见到的人。
斯内普曾听邓布利多说,哈利波特去照了那面魔镜,从中见到了他的父母。邓布利多本人一定也去照过那面魔镜,然而他从未告诉过斯内普,他在里头看到了谁。
现在想起来,邓布利多一定是在里面看到了他的妹妹——生活在猪头酒吧的画框里、还最后和那个莉莉成为了好友的阿利安娜吧。
夜风凛冽。他变得有些油腻起来的、半长的头发也被晚风吹动,发梢扑到了他的脸上来。
他不得不暂时合上双眼。然后,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念出了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第一句话。
“……ishownotyourfacebutyourheart’sdesire”
这是那句刻在厄里斯魔镜上的话,邓布利多曾经告诉过他。
斯内普想,他永远也不想去照一下那面魔镜。因为他完全没有办法想像当自己看到里面呈现出的人影时,应该作何反应。
他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失去理智。然而没有失去理智,就代表着自己能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现状——
就如同他在一九八一年的万圣节之夜,在那些悲剧都于戈德里克山谷的波特家发生之后,他对留下来的那个莉莉所说的那样。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
是一切,所有的一切。
everyth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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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9日
抱歉,因为结尾太难写了……所以我花了一个小时来思考结尾==
对了,上一章出现的那个黑发的姑娘,就是妹子本人。
她是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的。至于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来送那封信了。
其它的理由,下一章尾声里我会解释。
下一章是尾声,基本上是交待一下妹子在马尔福庄园之后经历了一些什么之类的w
另外,教授抽取自己关于妹子的记忆,是怕时间长了会忘记一些细节【。
下次更新明天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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