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柳泉的又惊又喜(?)并不相同, 神无凛音在看到以暗堕的形态出现的髭切之后,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把指尖指向了柳泉, 大吼道:
“你果然已经和时间溯行军勾结到一起去了吗!假如今天检非违使不出现的话你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柳泉:“……喵喵喵?!”
然而神无凛音显然是没有人为她搭台也能自己把一部戏唱全的优秀表演艺术家。
她继续一脸震惊地指着柳泉吼道:“时之政府知道自己竟然派遣了这么一个人来抓我吗?!……不, 在你我之间, 到底谁才是那个勾结了时间溯行军的人,恐怕那些自命不凡还自鸣得意的大人物都不知道吧……让你这么一个人去看守后山神社里那处被污染了的天然传送阵——啊哈哈哈哈!时之政府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不知道发现这种事情会让很多人有多么开心!”
柳泉:“……”
只是看到了一位疑似暗堕的付丧神而已,这位大姐姐已经自行脑补出了一整个暗黑背景吗。
……你别说, 乍然一听还真的觉得有几分道理呢。
她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一旁的髭切虽然表情平静,但似乎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这很正常,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他作为一个好哥哥,也会抓紧一切短暂的机会替自己的弟弟丸观察一下她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和信赖的主君吧——而现在他看到了她的笑,顿了一下, 也微微翘起了唇角。
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神无凛音对他的那些指控和轻蔑似的, 肩胛上长有如同双翼一般骨刺的源氏重宝握着自己的那柄破败不堪的本体刀, 缓步走向柳泉的面前, 最后停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就如同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站在她这一边的立场和支持似的。
这个单纯的举动却好像让对面的年轻女人愈发丧失了冷静。她指着髭切和那位弟弟丸的主君,狂吼道:“瞧瞧吧!瞧瞧你们这不是早就已经勾结好了吗!检非违使就应该痛下杀手将你们全部讨伐——”
髭切忽然听到自己身前的年轻姑娘发出一声嗤笑。
“那就一起上吧!”她断喝道。
髭切原本以为这句话是宣战的预告, 还在暗自提防着对面的那三位剩余的检非违使冲过来。结果下一秒钟就看到她握着刀,率先向对面那三个巨大的黑影发动了攻势,架着刀疾冲过去的身影看上去利落帅气又悍不畏死, 他看得简直有一点瞠目结舌了;随即, 他好像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立场似的, 摇了摇头,失笑出声。
“这种性格的主君吗……天真丸想要理解主君的话,想必会有一点辛苦吧。”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也紧跟她的脚步冲了上去。
余下的三位检非违使,虽然硬朗了一点,看起来也没到砍不动的地步;髭切对上的还算容易,是一柄短刀。对方虽然凭借自己的高速上来就刺了髭切一刀——幸好髭切也反应不慢,及时一侧身让对方的刀刃只划过自己的左臂外侧,还借此机会直接挥起右手中的刀,一刀将对方结果了。
就在差不多同一时间,天真丸跟随的那位女审神者也唰地一刀劈过去——
髭切没看那边的战况,冲过来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看到她的对手是一柄胁差,直觉认为不会给她造成什么麻烦,于是就自己专心对敌了;结果现在却听到那个方向上发出当的一声——好像是什么武器架住刀刃的撞击声!
刚巧他一刀下去把对手的敌短刀劈成了一道黑烟袅袅消散,正好有余裕往她那边看去。这一看之下,他却不由得愣了一下。
因为那柄先前已经陷入了必死之境的敌胁差,居然往后疾窜了一段路、及时拉开与女审神者的距离;而赶在女审神者的刀锋劈落的一霎那架住她的刀的,居然就是检非违使之中最厉害、最强大的那一位。
那比她足足高大出近一倍的巨大青白色身影的手中,牢牢握着——一把枪!
髭切血红的眼瞳微微紧缩了一下。
“小心!”他立即厉声喝道。
几乎与此同时,他看到她的身体猛然一折,以一种常人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姿态,腰肢极端柔韧地折向一侧;让出的少许空间,刚好使得那根原本正正刺向她腹部的枪尖,掠着她的腰侧擦过,整个姿态危险至极,几乎让见多识广的源氏重宝都险些震惊到睁大眼睛。
不,他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吃惊的人。但那副姿态……常人很难做到吧?!
在暗堕之前——在被那名为“屋岛赖义”的乖戾男人折磨之前,他也曾经拥有着别的主君。后来,也是因为主君卸任或故世,而在时之政府的安排下被转手了——却被转到了那样一个人的手中,导致了他今日的悲剧。
不过,在悲剧发生之前,他也曾经拥有着正常人一样的主君。也曾经见过神态比现在面前的这位女审神者更可爱好几倍、灵力方面的水平也很不差的少女作为自己的主君。可即使是能够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比现在这位女审神者更充沛的灵力波动,但比她还能打、动作姿态还这么超乎寻常的审神者,他可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难道真的是灵力不足、身手来凑?
他这么带着一丝逗趣的意味似的想着。随即又发现,这种带着有趣的兴味一般的心境,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在他心中浮现过了;直至今日。
髭切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大声叹了一口气。
……原本,只是为了还她一个人情,感谢她找到了弟弟丸、并把弟弟丸照顾得那样好,让他可以放心去寻找净化自己的方法;所以他今天察知了时间溯行军不同寻常的动向,才会伪装自己是参与他们密谋的一份子、混入其中,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准确地找到她,并且向她伸出援手。
净化的方法已经找到了。只是要实现的话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长久混迹于时间溯行军之中,他除非跟着那些恶棍一起上战场去截杀审神者,否则也遇不到能够提供净化所需的那么丰沛纯净的灵力之人。
而弟弟丸的主君——从一开始,就不在他打算借重其力量的范围之内。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她的灵力水平其实不但低下、而且还很混乱,波动值也大,这样的一种糟糕的水平居然能够维持一整座刀帐基本齐全的本丸,不得不说是了不得的运气在加持。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即使没能从她这里获得足以净化自己的灵力,好像也无所谓了。
他曾经见识过有趣的人,也曾经见识过强大的人,也曾经见识过勇敢的人。当然,也曾经见识过漂亮可爱的人。
然而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面前的她这样,把这几种令人心折的特点,都统统综合于一身。
眼看着面前的女审神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堪堪闪避了检非违使之中最棘手的敌枪的袭击、又立刻反手一刀攻向对方,既没有被刚才险些被偷袭得手的危险所吓退,也没有由此影响到自己的勇气和战意,他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哦~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啊~”
然后,他看准了女审神者一连砰砰砰砰和敌枪对了好几招却未分高低的空档,在女审神者一个转身的空隙里,大喝一声,提刀冲了上去,一刀直刺敌枪的胸口!
但是,假如是这么容易就能够击败的对手,也就不会作为更高级也更危险难测的检非违使,被派遣到这里来了。
对方速度极快,每回合都能够抢到最先出手权;对方的防御力显然也是顶级的,一刀下去皮糙肉厚的那副外表上只能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攻击力虽然不能说是超高,但髭切在某个回合中一不小心闪避得慢了一点,还是被它一枪挂到了左臂,不巧还正好碰到了他刚刚挂彩的地方,痛上加痛,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五官都扭曲了。
而且,在对付这柄棘手的敌枪的同时,一旁那位先前还在对他们两人大开嘲讽的年轻女人也没闲着。髭切注意到她先是想趁着战局正紧绷的时候溜走。然而弟弟丸的那位主君并不是顾此失彼之人,及时腾出手来一刀扫过去、挡住了那个年轻女人的退路。
当然,打了这边就无法兼顾那边,髭切就是在这一回合由于不得不掩护一下弟弟丸那位战力已经很可观、但面对腹背受敌的状况还是有点力不从心的主君,才拼着挨了敌枪一下。
然后,她立刻就判断出来自己的劣势为何;下一刻,她就索性一顿猛攻,把那个自说自话的年轻女人也干脆包括进了攻击的范围内。
把那个女人拖入战局形成二对二,其实也并没什么要紧。在髭切看来,那个女人的剑术全是不值一提的花架子,构不成什么威胁,反而因为身在战局之中而被他们两人更好地监视起来、暂时无法从容逃脱。很显然弟弟丸的那位主君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而作出的决定。这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但在全神贯注、拼尽全力与强大敌人对战的同时还要分神去打一打其他对手,终归是一样不利因素;髭切数次在战斗中发觉女审神者下一步就可以给敌枪重重一击的时候,却因为攻击的线路刚好会给那个恶言恶语的年轻女人留出逃跑的空档而不得不中止。
但检非违使是不会因为他们要对付的对手多一个而手下留情的。如果说检非违使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给那位女审神者留下点教训、好让她以后行事别再踩线的话,那么他的出现更加是那些深不可测、高高在上的对手所不能容忍的。一定要将他肃清。
凛冽破空的风声在他身侧猛然掠过。髭切侧身躲过,一转身换了个方向,却正好和同样退了一步打算先防御的女审神者来了个背靠背。
后背上传来的一阵撞击感让髭切略微分神了一霎那。然后他立刻重新握紧了右手中的本体刀。
他因为暗堕已久,本体刀的状况也有些糟糕——因为乏于保养,本体刀上有生锈的地方、也有卷刃和豁口。这种样子投射在作为付丧神的他身上,自然也让他的外形看上去没有多好。落魄、阴暗、沧桑、脏污、狼狈不堪,就连他自己也明白再不尽快取得胜利的话,自己大概撑不了多久。
他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对身后跟他背靠背的女审神者说道:“等一下我替你争取一个机会……完全牵制那个家伙的枪。然后,你就近身发动攻击……我会让他绝对没有时间攻击你,无须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