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直说了吧。……您在制订了要暗算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的计划之时, 就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遭遇到这种事情吗?”
那个虽然做着卧底这种对他而言类似叛徒一样的卑劣事情、然而目光却还一如既往清直明亮的青年,对他直言道。
伊东甲子太郎一愣。
“提什么土方……”他的计划里只是要暗杀近藤勇而已,还没牵涉到要连土方岁三一起暗害啊?
不过下一刻他就明白了过来, 不由得轻蔑地咂了咂舌。
“啧啧……我原先还以为你在新选组里那副对土方岁三的仰慕样子是装出来的, 因为你也没少给他添麻烦, 不是个驯顺的好部下……却没想到原来你那个样子, 居然是真的啊。”
他看到面前的清原慢慢弯起了眉眼。
“是啊。”连一点犹豫或尴尬之情都没有,清原干脆利索地就这么承认了。
“因为你的存在让土方先生十分困扰呢……所以,你就去死吧?”
听到清原说出了这样的话, 伊东甲子太郎一瞬间竟然有点恍惚。仿佛这种动不动就含笑说出“去死吧”、“砍了你哟”之类爆炸性发言的性格,和新选组一番组组长冲田总司竟然在某种程度上慢慢契合了起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省起, 清原在离开新选组之前,就是隶属于冲田总司麾下的一番组的。
所以说……清原这家伙从来就没有背叛过新选组里的那群乡下来的、自称为武士的农民、小商贩和孤儿的组合,是吗。
等到他面前的清原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随即唇角浮起一抹好笑的神采之时, 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把刚刚心里所想的那句话问了出来。
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的,反正他对那些试卫馆来的人就是这么想的。
他还以为清原会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声色俱厉或严肃冷静地替那些试卫馆来的泥腿子们辩解。不过他紧接着就听到了更不可思议的回答。
“啊,或许还真是这样吧。”他听见清原这么朗声说道, 居然还笑了起来, 好像真的觉得这个话题那么有趣似的。
“因为——我记得自己听过一句俗话……”
清原快活地拖长了尾音。
“‘三个劫道的, 比不上一个卖药的’——”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眼中闪现了又愉快又自信的神采。
伊东甲子太郎:“……”
啊啊, 可恶的土方岁三!带着他的那堆侥幸吃不死人的石田散药, 和这一群像是斋藤或者清原一样死脑筋的脑残粉, 统统去死吧!
怒气槽一瞬间就被刷到满值的伊东甲子太郎大喝一声,向着面前的这个背叛者发起了攻击。
夜幕笼罩下,两个人在狭窄的街头激战,交手十几个来回不分胜负。
柳泉很快就发现,和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个世界并不相同,这个真正的历史人物,也同样是真正的剑术高手。
在自己所经历的那个世界里,也许是因为原作是游戏和动画之故,虽然剑术对打时也十分好看,但招式偏于花团锦簇,透过屏幕去看当然赏心悦目,但论及实用性,并不如这里。
所以她当时兑换来的那个【高级剑术】的技能,现在碰上了历史中真正的高手,立刻就显得有所不足起来。
当的一声,即使是在阙深的黑夜里,刀锋相交的一霎那,仍然激起了点点耀眼的火星,闪过油小路的街头。
柳泉猛地向后跃开一步,重新架起刀,因为这场久拖未决的死斗而体能消耗过大,剧烈地喘息着。
在她对面,伊东甲子太郎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去。然而他毕竟身为正在壮年的男人,其实在体力方面比起作为女性的她来说是有优势的;所以面对柳泉刚刚的后退,他露出了还有余裕的微笑。
“光会说大话可不行哪。”他喘息着哼笑了几声。
“你这家伙,没拿到任何流派或道场的免许皆传资格吧。……哼,就凭你也想替土方岁三那个家伙讨伐我?土方岁三看人的眼光还真是奇怪哪。”
柳泉咬紧牙关。
刚刚或许是因为顾及武士道之风,在她和伊东甲子太郎展开死斗的同时,和泉守兼定并没有从背后趁机偷袭伊东,也没有和她一起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围攻伊东。
笑面青江刚刚又被她在战斗的空隙里打发去看新选组那边的情形了——说到底,新选组也不能完全不在这里露面啊。假如他们都缺席了的话,单靠她这个赝品和替身演员,怎么铺排史上著名的油小路之变啊?!
所以现在,兼桑如果不加入战斗的话,单单让她跟伊东甲子太郎对战,不得不说稍微有点勉强啊——
哧的一声,她和伊东再度错开,各自回到发动攻击之前的原地。
所不同的是,她现在左臂上的羽织被划开了长长一道裂口,幸而并没有伤及皮肉。
也是啊……三下两下就能让她这个半吊子打败的话,那就不是能让作为大将的近藤桑也要表现出尊敬信服的态度、迅速挤走了作为总长受人敬仰的山南桑的人物了。
带着“还好这个真正的伊东人设没崩”的微妙而诡异的安心感(?),柳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再度发动了攻击。
当当当一连三声脆响过后,两个人又错身分开,回到原位。
这一次,豆大的汗珠沿着柳泉的额角不停地滴落下来。
伊东甲子太郎虽然看上去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然而看到一直气势十足的她露出气场稍有破绽的一面,也不由得掀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可笑。只有这样的身手也敢来刺杀我吗?土方岁三看起来是没有什么人可用了呢——啊,对了,冲田病得很厉害吧?已经起不了身了对吗?何况,斋藤和永仓那两个人,土方就敢放心地使用吗?别忘了那两个人可是当初赴过我的邀宴的……再往前一点说,还为了弹劾近藤,向会津藩递过建白书吧?”
柳泉:?!
啊对了!建白书!怎么就把新吧唧的这段黑历史给忘了呢!也许正是因为在那份建白书上有着斋藤和永仓的署名,所以伊东甲子太郎打算脱队建立御陵卫士的时候,才会认为他们两人是新选组里可以被说服、被攻破的要点,是吗。
柳泉脸上变色,当然没能瞒得过伊东一直紧盯着她的双眼。他得意地大笑起来。
“怎么?哑口无言了吗?……看起来土方是不敢安心使用那两人了呢,所以,才会派像你这样不可靠的家伙来偷袭我吧。”
柳泉咬着牙,冷冷回应了一句:“‘反派总是死于话多’——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吧,伊东君?”
伊东的五官在那一瞬间扭曲了。
“你……你这个卑劣的卧底!竟敢、竟敢嘲笑我——”
“哈!可笑,你是分裂新选组的叛徒,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背叛?”柳泉厉声打断他,“你做好觉悟了吗?做好了的话就人头落地去死吧!”
她不自觉地借用了大和守安定的台词,话一说出来才感觉——啊~真是太畅快了。
夜幕降临的长街上,这场激斗已经持续了大约一刻多钟。
听上去时间似乎并不长,但在这种理应三两招就决出胜负的时候,缠斗到这么久还未分高下,已经是很特殊的情况了。
换言之,虽然柳泉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玛丽苏,但能够以自己和系统菌兑换来的半吊子高级剑术,与历史上真正的、兼具两种剑术流派免许皆传身份的高手激战这么长的时间,对她来说确实已经是一种苏到爆炸的胜利了。
然而这还不够。她要的是真正的胜利,不是这种半吊子的自我安慰。
不能在此斩杀这个人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失败。
“喝呀!”柳泉大喝一声,疾冲向前,当的一声和伊东对了一剑以后,和先前一样并不和对手硬拼力气,而是借势半身一转,蓦地压低上身、以一种近乎弓下腰的姿势,将刀刃一翻,恰好对准伊东甲子太郎的腰肋之间,将刀锋往前一送、再狠狠横拉过去。
哧的一声,刀刃割裂血肉的声音终于响起。但几乎与此同时,伊东挥下的刀也到了她的头顶,刀锋落下,带起凛冽的风声——
当的一声,是刀锋相交、坚铁撞击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当然不是柳泉及时扬手举刀架住了伊东甲子太郎那柄已经落到她头顶的刀。电光石火之间,她还没有那么快到非人的反应。
是一直没有出手的和泉守兼定,终于从自己的隐蔽处猛地跳了出来,及时以自己的本体刀,架住了伊东甲子太郎那险些从头至踵将自己的审神者劈作两半的刀锋。
“喂!!”他厉声喝道,不知是在吼谁。
下一刻他就给出了答案——他转过脸来飞快地瞥了一眼女审神者,然后口气就变得更差了。
“……别做危险的事情!”
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的齿缝间挤出来的。
因为刚刚虽然他援救及时,伊东甲子太郎的刀锋却仍然稍微触及了一点女审神者的头顶——那根她在头顶高高束起的马尾辫在关键时刻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替她挡掉了那气势已竭的一击;然而伊东的刀尖还是削掉了她绑着马尾辫的发带、顺势削落了一部分马尾上的长发。
现在,没了发带的束缚,她的一头长发披散下来,被削得有些参差不齐的发梢在夜风中飞扬。
在她面前极近之处,伊东甲子太郎的眼瞳骤然紧缩起来!
“你……你竟然是——”他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