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吗……”仿佛被这个穿着便装的年轻女性话语里所透出的某种魄力和气场所折服,宗像大司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不过想要让富有热情和行动力的哥哥大人就此罢休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啊……说起来!既然礼司你平安无事的话,那就跟我一起回家让爸妈也亲眼看看吧!”
柳泉、淡岛、伏见:……?!
室长大人的镜片又发光了。
宗像大司好像很快活似的,哈哈地笑着。
“喂我说!你偶尔也回一趟家嘛!老妈很担心你啊!担心得不得了!”
宗像礼司:“是呢……那么我近期就回去一趟吧……”
他的话被他哥哥热情地打断了。
“‘近期’是什么意思……那就今晚吧!”
其他四人好像都被他这种天外飞来一笔的神提议震茫了。
“正所谓‘好事不宜迟’,要是因为忙就一味往后推的话就永远也等不到好的时机啦!”宗像大司爽朗地说着,一边拍着他弟弟的肩膀,一边笑着转向站在一旁试图极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的酱油三人组。
“对了!难得他回家一趟,你们也跟着来吧!”
酱油三人组柳泉、淡岛、伏见:“……啥?!”
……
于是,就这么乘坐着车门上油漆着“宗像景观”的面包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们一道来到了室长大人的父母家。
伏见从上车……不,从跟随着室长大人兄弟俩走出御柱塔开始,脸色就没好过。一向稳重又可靠的淡岛副长也脸色凝重。
……只看他们两人的表情,还以为要去的不是室长大人的老家,而是什么重大伤害事件的现场呢。
只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室长大人,事到如今还能够和开着车的哥哥谈笑风生。尽管事发突然、原定的计划和日程全部中断,他看起来也很是愉快。
坐在后座的柳泉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被当作部下,一起裹挟(还是有哪里不对?)来到室长大人的父母家里,总觉得心情很微妙……
而且,自从坐上了这辆车门上写着“宗像景观”的车子之后,室长大人好像就忙于和不停与他聊天的哥哥交谈,完全没有一丁点表露出来到家之后究竟要怎么介绍她的身份。
说起来,淡岛也好、伏见也好,都是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室长在r4的部下;然而她穿着便装,也并不是r4的成员,只是将错就错蒙混了一下,然后现在自己就到了这里——
看着宗像大司打开大门,高声喊道“我回来了!还把礼司和他的同事带回来了哦!”的身影,柳泉忍不住又在他背后叹了一口气。
站在她身旁的伏见扫了她一眼。
“嘁,觉得不安的话就要好好说出来啊,在这里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是没有用的。”他用一种她所熟悉的、生无可恋似的语调,声音毫无起伏地说道。
柳泉有点惊讶,看了一眼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打量着室长家那间房子的伏见,笑了一笑。
“原来,伏见君有在认真地关心我啊。”
伏见:“啧,谁关心你了——”
柳泉的笑意微微一敛,正色说道:“谢谢你。”
被突然这么道谢了,然而伏见看上去好像更加烦躁了。
“啧,没什么——”他微微拖长了一点声音,好像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大门里猛然冲出的两个小孩子打断了。
……准确地说,是被那两个大喊着“是叔叔啊!礼司叔叔!!”的小孩子给吓了一跳。
首先是一个小女孩,脑后绑着一个小小的辫子,其它的头发还散开着,元气四射地张牙舞爪直接扑出来;要不是宗像大司拦了她一下,她很有可能直接跳到室长大人的身上去。
这扑面而来的满满元气值让平时总是一副生无可恋状、负能量爆棚的伏见都不由得吓了一跳,往后倒退了一步,嘟哝着:“这孩子是谁啊……”
他其实只是略带抱怨似的随口一说而已,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了答案。
“羽实。”
伏见:“……哈?!”
因为他的后退而此刻站在他身前一步的位置上的柳泉回过头来。在这种逆着阳光的角度之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显得有点模糊不清。
“是礼司君的侄女,羽实。”她说。
伏见:“……室长跟你提过?”
在回答他之前,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只是偶然说起而已。”她注视着那个又蹦又跳显得格外开心的小女孩,又将视线移到那个一点点磨蹭到宗像礼司身旁、牵住他一只袖子的小男孩身上。
“那个小男孩是快。是礼司君的侄子。”她补充了一句说明。
伏见嘟哝了一句。“……室长还解说得很详细嘛……”
然后他就看见柳泉信雅又回过头来,表情很奇怪似的望了他一眼。
“不,并没有。”她说,“除了这两个孩子的名字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哦。”
她的那种语气很平淡,然而伏见的眉头却慢慢地皱了起来。
“喂——”他说。
可是他还没说完,就被屋里迎出来的一位年长女性再度打断了。
很明显那位就是室长大人的母亲。她先是惊讶地喊了一声“哎呀!真的是礼司呀!”,然后就开始热心地数落着:“我还以为你好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了,结果你居然一下子把同事们都带到家里来……真是的,应该早些说嘛,我们也能好好做些准备……”
室长大人微笑,叫了一声“妈妈”,对后面的那些数落选择性失聪了。
打酱油三人组刚想着是不是上前问候一下,结果就看到室长大人的母亲突然转向他们,认真地鞠躬致意。
“礼司给你们添麻烦啦……”
酱油三人组一瞬间全部都惊悚了。职衔最高的淡岛世理被伏见和柳泉有意无意地以站位凸显出来、此刻刚巧站到了最前面,只好一边紧张着一边慌忙回礼。
“不不……我们才是,受到了室长的多方照顾……打扰了……”
……完全和平时那种精明干练的职业女性形象截然不同。
伏见低声嘟哝着:“好想走人啊……”
站在他旁边的柳泉对他的怨言充耳不闻,跟着淡岛向着室长大人的母亲同样行礼致意,却没有多说什么。
被迎入客厅之后,打酱油三人组就好像感觉更不自在了。
他们来的路上,宗像大司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此刻刚巧赶上晚饭时间,宗像家客厅里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丰盛的料理,显然是已经准备好了。
正方形的矮脚桌旁,现在呈现这样的座次:宗像家兄弟俩坐一边,他们的左侧是伏见和淡岛,右侧是宗像家的父母;而在宗像家兄弟俩的正对面那一边,则坐着宗像大司的妻子,以及柳泉。在大司的妻子和柳泉之间,坐着大司的两个孩子羽实和快。
……总觉得这种排位略微妙……
柳泉极力作出一副淡定的神态来,和不时好奇地向她搭话的羽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阿快则总是视线悄悄往右侧瞥去,瞟着总是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伏见,仿佛对伏见产生了一些莫名的好感度(?)似的。
也许是因为一进门就被介绍为“r4的副长,礼司的副手”的关系,宗像家的母亲和大嫂都对淡岛世理更感兴趣一些,不断地和她聊着天,还热情地一再招待她吃东西。
当然她们也没有落下柳泉,在柳泉因为和羽实闲聊而不怎么动筷子的时候,宗像家的大嫂已经热情地替她夹了好多菜,堆满了她的盘子。
羽实是个性格很开朗、完全继承了她父亲那种热情画风的小孩子。她挨着柳泉坐着,显得很感兴趣似的,一再地问些柳泉很难以解答的问题。
“柳泉阿姨是礼司叔叔的部下吗?”
“柳泉阿姨是因为进入现在工作的地方才认识礼司叔叔的吗?”
“柳泉阿姨觉得礼司叔叔怎么样?”
“礼司叔叔平常在工作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柳泉阿姨也要跟着礼司叔叔一起去抓坏人吗?”
“你们碰上过特别难抓的坏人吗?”
……
柳泉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简直头大。
她的口才值其实早就修到了满点,假如这不是在室长大人的家里、面对的又是室长大人亲自在场的情形的话,她当然有信心应付羽实这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不过现在,室长大人就坐在她的对面,手里端着一只小小的清酒酒杯,似笑非笑地隔着桌子望着她和羽实闲聊。
……这就压力很大了啊……
柳泉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然后耐心地解答了羽实小姑娘的各种问题。
“难抓的坏人啊……其实应该也有吧。”
她选择性地一上来就回答了最容易给出猎奇的答案、把小孩子的吸引力全盘转移的问题。
“有一次,遇到了一个很难缠的坏人。他长得很像是个好人,而且还很像是我的一个朋友……”
“当时,一开始并没有防备对方会对我们下手。所以被暗算了。”
“糟糕的是我被他抓住了……那种情况下,即使是室长也无法上来帮忙。只能靠我自己努力了。”
羽实似乎被这种紧张刺激而扣人心弦的故事吸引了,睁大了一双眼睛,整个人几乎要趴到柳泉的膝盖上,全神贯注地听着。
而矮脚桌对面的宗像礼司,起初似乎只是一边小酌着哥哥买回来的清酒,一边含笑听着饭桌上不同的人们的各种闲谈。而现在,当柳泉提起了那个“难缠的坏人把自己抓住”的故事时,他脸上的笑意仍在,但眼眸深处的笑意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