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镇定了一下心神,把先前那种极度的惊讶压了下去。本来想以“夜深了大家都辛苦了一整晚应该休息了”之类的理由把他拒之门外,但是她也知道,既然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她不知多久,那么他就不会接受这种明显是敷衍的婉拒。她疲倦地点了点头,对画框里的小爱丽丝说道:“渡渡鸟。”
小爱丽丝替她打开了房门。斯内普很快随着柳泉走了进来。
柳泉有点抱歉地请他在沙发上稍坐,自己则蓬头垢面地冲进了浴室,简单洗了洗脸和手,然后用美容魔法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纠结成一大团杂草样的头发。
浴室里的魔法镜子仍然挑剔着她脸上的几处擦伤和淤青,不过现在外面还有访客,不方便使用什么治疗或者美容魔法慢慢修补,所以柳泉只是拿魔杖杖尖戳了戳这面一贯多嘴的镜子,就出去了。
她可不敢让蛇院院长久等。
可是看起来蛇院院长还是不太高兴。虽然她在浴室里只花了不超过五分钟。
柳泉的办公室结构和魔药办公室有点类似,都是一进门就是办公室兼客厅,再往里是卧室和浴室。她还没走到客厅,就远远望见了一身黑衣的魔药学教授沉着脸站在书架前,盯着满满一书架的各类麻瓜书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柳泉忍不住太阳穴都开始一跳一跳地痛,她一边无可奈何地揉着额角,一边走进办公室,谨慎地在沙发上坐下,叫来一个家养小精灵,然后客气地询问仍然站在书架前背对着她的斯内普是否需要来点儿宵夜或者饮料。
斯内普简单地拒绝了。柳泉想了想,还是跟那个家养小精灵要了一壶南瓜汁、一杯热牛奶,以及几样茶点。
家养小精灵几乎在几分钟之内就弄好了一切送上来。在这几分钟里,麻瓜研究课办公室里一片沉默。
斯内普似乎继续在审视着填满了好几个书架的麻瓜书籍——阅读本来就是柳泉的爱好之一,尤其是在这个只有486的时代,书籍的作用就更加重大了。而柳泉则好像突然对自己的双手产生了兴趣,翻过来倒过去地欣赏了好几个来回。
正当她第四次或者第五次盯着自己掌心的一处比较明显的擦伤看个不停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水晶瓶。
柳泉惊讶地抬起头来。
斯内普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书架附近,此刻正站在她面前。他向她伸出的手里用三个指头拎着一瓶白鲜,表情似乎很嫌弃的样子。当他看到柳泉愣在那里,没有立刻感激涕零地接过那个瓶子之后,他的表情就更糟糕了。
“拿去。别把你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伤口再暴露在别人面前了,那只能证明你是多么的愚蠢而不计后果——像一个标准的格兰芬多一样!”
柳泉愣了片刻,突然笑了出来。她伸手从斯内普手中接过那个瓶子,笑容仍没有从她脸上消失。
“谢谢,西弗勒斯。”她随手将那个瓶子放进衣袋里,指着另一张沙发说道:“你不坐下来吗?经历了这漫长的一晚之后,我想我们大概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斯内普拧着眉毛,狠狠地瞪着她的脸,半晌才抿着嘴唇,重重地在那张沙发上落座,表情十分不悦地挑剔道:“你看起来可真糟。也许你最应该去的不是这里,而是校医院。”
柳泉笑着拿起那杯热牛奶,喝了一口,耸耸肩说:“邓布利多教授也这么说。不过我想今晚那里一定是人满为患了,我还是不要去凑热闹吧。而且这些不过都是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了。”
斯内普的眉毛又挑起来,“小伤?你把这些称之为‘小伤’?!”他看起来似乎很想用毒液喷洒一顿他面前这个“愚蠢的格兰芬多”,可是他终于忍住了,只是硬梆梆地说道:“……那瓶白鲜配方经过调整,可以用在脸上。”
柳泉唇角那个笑容忍不住变得更深了。她不得不把自己的大半张脸都埋进杯口,在牛奶的热气里掩饰自己笑弯了的眉眼。她轻咳一声,咽回自己几乎蹦出口来的愉悦的笑声,说道:“咳……西弗勒斯,谢谢你。”
斯内普似乎也看出了她拙劣的掩饰,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就好像她的愉快能够杀死他的好心情一样。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死板地说道:“你不解释一下今晚的事情吗?”
柳泉微微一怔,“我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我只能说,我和你一样惊讶。”她无赖地说,放低了一些杯口,从杯口边缘悄悄窥视着斯内普的脸色。
果然很黑。
“你为什么一开始阻止我去尖叫棚屋?!”斯内普决定不跟这个狡猾的女人打马虎眼,直截了当地问道。他知道她和稀泥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假如他还要使用那些委婉的措辞,他们很可能耗到明天早上,他都从她嘴里挖不出一个有用点的字!
柳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把脸重新埋进牛奶杯的杯口,就好像她多么想喝牛奶似的。天知道她只不过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能消弭他的疑心和愤怒,还能同时不惊动那个该死的“剧情的惯性”!
柳泉想了想,决定先敷衍两句再说。她声音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我也怀疑莱姆斯和西里斯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你知道的,当年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好友……”
“那么后来呢?你为什么阻止我冲进去抓住那条蠢狗?!”斯内普才不肯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他紧盯着她,咄咄逼人地追问道。
柳泉一窒,几秒钟后才找得到自己的声音。
“我……我始终不太相信当年的告密者是西里斯。假如你还记得那一夜的情形的话,就应该记得后来我在戈德里克山谷又呆了一阵子……那个时候,你离开以后不久,海格就找来了,要带走哈利……我观察了西里斯的神情和表现,坦白说,我始终觉得一个卑劣的告密者,不可能表现得像他当时一样……”她慢慢地回忆着那个万圣节夜晚的情景,握着牛奶杯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目光变得有丝迷离。
“他的悲痛不像是假的,他的痛哭也不像是假的……他不会演戏,他的性格里没有那样的成分……”
斯内普看起来有丝震惊,但是他很快就轻蔑地哼了一声,讥讽道:“格兰芬多的友情总是这么盲目!……但即使如此,你对他的信任,也远远不到愿意在威森加摩法庭上为他作证的地步——”
柳泉震动了一下,慢慢抬起眼来,坦然回视着他,承认道:“是的。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我并没有事发当晚他绝对清白的证据,更不可能去当这个证人,证明我并未亲眼所见的事情……我在赶去戈德里克山谷之前,和他并不是去完成同一项任务的,我也不知道在他出现在那里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斯内普发出一声嗤笑。
柳泉放下牛奶杯,直视着他,静静说道:“所以我今晚才会阻止你立刻进去。我想听听西里斯的说法,看看自己的判断究竟有没有出错……果然,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彼得·佩迪鲁才是真凶……”
斯内普的面容一瞬间扭曲了。提起这个名字,令他的牙齿咬得格格响,脸色变得青白。
“彼得·佩迪鲁!我一定……我一定要……!”
柳泉立即倾身向前,急迫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西弗勒斯,把他留给阿不思去解决吧。”她恳切地说,注视着斯内普那张由于过度愤怒而显得无比阴沉的脸。
“邓布利多?”斯内普短促地笑了一声,用一种圆滑的声音说道:“你以为他就能不经魔法部那帮蠢材而替莉……柏丽尔报仇?!”
柳泉的喉间一哽,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无话可说。默了片刻,她才低声说道:“即使要经过魔法部的审判,摄魂怪之吻和阿兹卡班的永久囚禁,他也是逃不掉的……你不能因为想要杀死这么一个败类而付出过大的代价,他不值得……”
“值得与否,不需要你来判定。”斯内普冷冷地说道。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滑过,有那么一秒钟似乎停留在她嘴角的一块小小的青肿痕迹上。但是他很快就把眼光移开了,冰冷地说:“我本来以为以你对那只蠢狗的了解,或许会多给我一些线索……但是我现在想,我也许应该去和邓布利多谈谈。”
柳泉愣了一下,注视着斯内普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没有跟她再说一个字,就径直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十分利落地拉开大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麻瓜研究课办公室的大门在深夜里发出“砰”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这一层楼的寂静。办公室外走廊的墙上挂着的魔法画像们纷纷被吵醒,在画框里揉着眼睛各自发出疑问和诅咒。
不过留在办公室里的柳泉并没有听到外面发生的这些事。她紧盯着那扇被斯内普无情带上的房门,沉默了很久,久得仿佛在原地化成了一尊石像。
然后她疲惫而挫败一般地用右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动作完全没有任何优雅可言;之后她又用右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就仿佛这样做会让她自己赢回一点清醒和理智一样。
室内突然响起“啪”的一声爆响,吓了柳泉一跳。一个家养小精灵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面前。
柳泉捂住了嘴,堪堪把快要冲到嘴边的一声惊叫堵了回去。她瞪大了眼睛,发现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居然是那个哈利·波特的脑残粉,现在在霍格沃茨城堡里工作的多比。
它尖着嗓子叫道:“尊敬的邓布利多校长要多比来告诉伊万斯教授,他希望您马上去校长室找他!校长说今晚的口令是‘巧克力蛙’!”
柳泉怔了一下,下意识问道:“现在?为什么?”
多比那双像网球那么大的绿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也许因为柳泉一直以来对待哈利的善意,它望着柳泉的眼神也十分敬仰而信赖。它尖声说道:“多比不知道!但是多比知道那个常常欺负哈利·波特的坏教授去了校长室!也许邓布利多校长不愿意见到他!因为邓布利多校长在见到他之前就叫多比来找伊万斯教授了!邓布利多校长想见的是伊万斯教授!……”
柳泉被多比从来不用第三人称代词的说话习惯弄得一阵头晕脑胀。她只好放下了捂着嘴的右手,向着这个三观超级正的家养小精灵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谢谢你,多比。”
多比被她的道谢弄得非常激动,它一如既往地在听到了她的道谢之后迅速地找了一面墙壁,把头热烈地往墙上撞。
“哦!伊万斯教授在感谢多比!其实多比没有做什么!……”
柳泉被这种家养小精灵朴素的三观弄得有点忍俊不禁。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感觉自己今晚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真正地放松了下来。她命令似的说道:“多比,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回去做你自己的事了。”
多比立即停止了用脑袋撞墙,回过身来应了个“是!”,就砰地一声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