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医,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寝殿内室灯火通明,浓郁的中药气息充斥在鼻翼间,有种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厚重感。
绫罗软榻上,许皇后面色惨白的躺着,宫女太监围了一层又一层,隐隐有低泣声传出来。
几个太医轮流替许皇后把脉诊治,但却个个都是神色凝重,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以江太医为首,都是许皇后在太医院的心腹,平日里每天都替换着为许皇后请平安脉,丝毫不敢忤逆许皇后的半点心思。
虽然他们身在太医院,按照南国祖制,从不参与朝政,然而他们的消息却是极为灵通的。
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南皇与许后表面上相亲相爱,相敬如宾,但私底下却是各种暗斗不断,阴谋诡计更是层出不穷。
随着岁月的流逝,以前他们或许瞧不出许皇后的野心,近十多年来,他们要是再瞧不出许皇后的野心,他们这辈子也算是白活了。
南国是伊氏打下来的天下,南皇是伊氏皇族的子孙,他是绝不可能将南国江山拱手让人的,即便他当初为了登上皇位娶了许皇后,最后也如约履行承诺立她为后。
然而,在南皇的内心深处,他其实是恨毒了许皇后这个女人的。
虽有许皇后助他一臂之力登上了皇位,但也随着许皇后坐上后位,依靠母家的势力在后宫前朝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渐渐威胁到南皇的帝位,让得南皇龙颜有损,男人的自尊心也受到打击,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许皇后,又怎么可能宠爱于她,只是碍于许家在南国牵扯甚深又过于庞大的势力,他动不得许家,也动不得许皇后。
前朝与后宫,看似没有什么牵扯,实则其中的旁支末节关联甚多,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与平静。
刚开始的时候,许皇后是真的喜欢南皇,才会暗中央求她的父亲帮她,而当时许皇后的父亲也将形势看得分明,他清楚明白的知道,与其任由一个先皇喜爱看重的皇子继承皇位,倒不如自己扶持一个有竞争力的皇子登基,如此他许家在南国的地位与荣耀才会盛久不衰。
因此,他便不动声色,假装很是为难犹豫的模样答应了许皇后的请求。
而结果,也正合了他的心意。
也许是因为卧病在床,许皇后总是患得患失,神志也有些模糊,她仿佛一次又一次的回忆起自己出嫁前后,以及与南皇之间的那些爱恨纠缠之中。
那些鲜活的回忆,纠缠着她,无法摆脱,像是要把她给逼疯。
她的性格虽说强势,刁蛮,且自视甚高,少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但她却并非是天生就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她也善良过,天真过,对人满怀真诚。
初次南皇,她对他一见钟情,从来都不求人的她,跪在父亲的书房央求她的父亲,要父亲为她去提亲,她是一定要嫁给她所爱之人的。
其实那时候,上门求娶她的年轻才俊,可说是几条街都排不完,但都没有她中意的。
以她的家势背景,想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可她偏就瞧上了当时不受先皇宠爱的南皇,一心一意的要嫁给他。
只是那时陷入爱情中的她沉浸在幸福里,完全忽略了南皇自己本人的感受,她以为她爱南皇,南皇也爱她,毕竟她不论是相貌还是才华,皆是南国排名前三才女。
等她如愿以偿的嫁给南皇,与他朝夕相处,再到南皇登基称帝,她荣登后位,许后才渐渐的认识到,在南皇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的位置。
她之于他而言,不过只是南皇登上帝位的踏脚石。
她虽然贵为皇后,表面上南皇对她该有的照顾的确是有,但都不过只是他的虚情假意,他所真正在意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她,而是皇贵妃。
那个女人不但深得南皇的宠爱,皇太后对她更是疼爱有加,堪比她这个皇后。
后宫之中,人多事多嘴也杂,在那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看她的笑话。
于是,她觉得自己变了。
变得越来越冷血,越来越狠毒,也越来越无情无义,杀人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疯生的嫉妒与不甘,让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既然她无法得到自己心爱男人的爱,那么她就一定要守住她仅有的位置,不让任何女人有可乘之机。
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她开始铲除一切对她有威胁的障碍,并且设计除掉了唯一一个走进南皇心里的女人,让南皇恨极了她,也恨极了那个女人生下的一子一女,甚至对那个女人留下的两个孩子起了疑心,觉得他们不是他的孩子。
终于,她品尝到了报复之后的快感,但她的心却越发的觉得孤独与苦涩。
望着那高高的宫墙,想起父亲一再在她耳边提及的事情,她那已然死去的心,仿佛突然之间活了过来,燃起了无法扑灭的疯狂野心。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皇后娘娘……”
伺候在侧的姑姑察觉到许皇后的异常,接连试着唤了好几声,许后都没有反应,顿时惊出她一身的冷汗。
眼下,宫里危机四伏,几乎到了人人自危,草木皆兵的状态。
她们这些伺候许皇后的人,除了能盼着许皇后好,保住她们的性命,也再没其他的盼头了。
许后活着,他们至少还有活着的希望,要是许后死了,他们这一宫的人,哪怕是希望都没有了。
“太医,快把刚刚出去的太医再叫回来。”
“都愣着做什么,快去叫太医。”
“是是是…。”
穿着整齐宫装的姑姑面带忧色的替许皇后擦着汗,双腿都直打颤,手也跟着不稳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太医不是说皇后娘娘没什么大事儿,只要醒过来就好,再喝几副药调理一下就会好的。
可是她怎么瞧着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呢?
皇后娘娘她明明好像醒着,可是叫她又没反应,好像神游天外似的,这怎么得了。
前脚刚湿了背心的几个太医,小心翼翼的退到寝殿外,立马又被叫了回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要是有得选择,他们一定不会回去。
被叫住,只得硬着头皮进去瞧了。
“江太医,你快些替皇后娘娘瞧瞧,娘娘她好像……”
不等姑姑把话说完,许皇后突然坐了起来,涣散的神志恢复了清明,一双凌厉的凤眸,衬得那张苍白的脸,竟让人不敢直视,生怕是见了厉鬼。
“本宫没事。”
“娘娘,您真的没事吗?”
“江太医。”许后扫过姑姑的脸,只一个眼色就让姑姑面白如鬼,浑身哆嗦得厉害,愣是不敢再多一句嘴。
“老臣在。”
“本宫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请皇后娘娘吩咐。”
“本宫要你们对外宣称,本宫病情加重时日无多,顶多只有半月的命了,一直都是你们用宫中最珍贵的药材才险险保住这条命的,懂么?”
伊律瑾离开南国,许皇后就知道她错了。
她应该在伊律瑾跟伊心染尚且年幼的时候,果断的将他们兄妹除掉,也就不会有今日的险境。
斩草不除根,是她的失误。
伊律瑾由夜国回到南国,彻底撕开他隐藏多年的保护色,表现出连她都为之震惊的王者之气,让她惊愕的同时,内心里也有着满心的嫉妒。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呐。
她知道,在南皇的几个儿子里面,唯有像伊律瑾这样的人才是真正能为君的人才。
她只恨,为什么她的儿子没有这样浑然天成的气质,为什么他要是那个她最恨女人的儿子。
不然,或许她就会那么憎恨他了。
“娘娘这……”江太医心中一个‘咯噔’,眼皮也跳得厉害,实是没有胆量在这个时候,为许皇后撒下这样的谎呀。
要知道,现在的南国已经不是南皇能主宰一切的时刻,也不是许皇后能一手遮天的时候,而是太子手握主权,拥有绝对话语权的时候。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像他们这样的人,也知道该如何为自己留后路。
“怎么,连你们也想反本宫是不是?”凤眸折射出一抹狠戾的幽光,扫过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口的太医身上。
她还没死,居然就有人胆敢违背她的命令了。
呵呵,真是好笑,没想到有一天她许妃雅也会落到如此地步。
可笑,可叹,可悲。
“老臣不敢,老臣一定会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办妥的。”
“如此甚好。”
“娘娘放心,为娘娘办事,卑职一定赴汤蹈火,死不足惜。”
“呵呵,只要你们忠心于本宫,本宫便保证你们的锦绣前程。”
“谢皇后娘娘。”
“好了,本宫乏了,你们跪安吧。”
“请娘娘放心,卑职等一定把事情给办妥了,让娘娘宽心。”
“去吧。”
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许皇后摆了摆手,疲累的闭上双眼,靠在高高垫起的枕头上。
片刻后,寝殿恢复平静,许后淡淡的道:“去把三皇子跟六皇子找来。”
“奴婢遵命。”
伊律瑾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整个南国正在经历着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这场战争是由太子伊律瑾所引发的。
此时的南国,皇位上坐着的虽然是南皇本人,然而他手中握着的权利已经十之七八被伊律瑾握在手中,反观许皇后也没能讨到半点好处,那些属于她的隐蔽势力,也是不间断的被伊律瑾连根拔起。
时至今日,已经几乎全部折损于他之手,否则许皇后也不会被气得一病不起。
那些势力是她一手建立起来,都是她的心血,却在短短不过几日间毁于一旦,叫她怎么冷静得下来。
真有那么一瞬间,她就想冲上前去,明刀明枪的杀了他,杀了他,也不会被他逼成这样。
伊律瑾,本宫是不会输的。
本宫也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南国的皇位是我儿子的,谁也别想要抢走,永远都别想抢走。
……
天涯谷
“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几场对战下来,夜绝尘也算是瞧出一些血月城这一派武功的端倪来,没白来凑这一回的热闹。
他与东方雾交手的时候就察觉到,东方雾的武功路数与他有着极为明显的区别,也与江湖中各大门派的武功路数截然不同,他一直都很是不解,今日算是瞧明白了。
虽说天下武功各有不同,但却都有相通之处,然血月城的武功是个例外。
他们所修习的武功,有阶别的分划,与血月城之外的他们相同,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领域。
不过,这越发让夜绝尘对这种武学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有种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没什么。”摇了摇头,收拾好心绪,专注的将目光落到在天柱台比武的选手身上。
“有心事又打算瞒着我,自己一个人扛着?”
“我不是。”
“那就说来听听。”
“我担心哥哥是不是出事了,南国是不是出事了。”她有不好的预感,很强烈,一定有事情发生。
女人的直觉一向都很准,而她的直觉还从未出过差错。
她们在血月城没有出事,那就意味着她所牵挂的人,兴许有事发生。
伊律瑾在南国,伺机想夺取皇位,如果有人要出事,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他。
一有预感,伊心染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
他是她的哥哥,是与这具身体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唯一的亲人。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
“我相信他,染儿也要相信他。”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乌拉家族的事情,倒是忽略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收到新的情报了。
伊律瑾若出事,南国的政权之争,必然也拉开序幕了。
“我相信我哥哥。”
“好了,别想太多,这事儿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夜绝尘轻拍她的背,柔声轻哄,总算是让伊心染笑了。
每一次的进阶之战都分为三大项,而第一项又分为高中低三个阶别,眼下天柱台上的武技比试,是属于低阶的,根本没什么看头。
乌拉司瀚百无聊赖的看了几眼,直打瞌睡,哈欠不断,要他看这种阶别的比赛,简直就是有失他的身份。
不论走到哪里,都有高低贵贱,尊卑之分,外域如此,内域亦是如此。
低阶级别的选手若在比赛最后取得前三,也同样拥有进入内域的资格。
虽说以低阶级别进入内域,他们也是最低等的人,但那也比生活在外域强。
因此,觉得自己有那实力的人,都会奋不顾身的参加进阶之战。
要知道,这将是他们人生中唯一的一个转折点。
错过了,便没有了。
“城主,这是新收到的情报。”
“咦,有新情报,黑衣你倒是快呈给城主看看呀。”
东方雾接过一看,脸色斗然大变,随之而来的是以他自己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不断扩散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