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清的惊鸿一现,让嫂子们今日又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司清清带着量体裁衣的工具和昨晚连夜设计的画稿,一路骑车到了镇上的汽车站。
今天要去县城,所以得先把车子存放在汽车站旁边的车棚里,司清清锁好车看了一圈,整个车棚里没有比她的车子更新的自行车了。
她看了一眼在一旁看车的老大爷,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递给他,“大爷,这是我停车的钱,我这个车子是我丈夫刚给我买的,你多帮我留意,等晚点我回来取车的时候,我再给你两毛。”
一般来说都是取车的时候给钱,这个年代还没有监控,再加上小偷小摸的人比较多,自行车这样稀缺又重要的交通工具,是很多小偷的目标。
所以一些地方会集中建造停车的车棚,然后安排专人看管,停一次车一般也就一毛两毛,听着不多,但是积少成多,要是一天停车的人多,这也是一份十分可观的收入呢。
大爷看车一般都是一毛或者一毛五,而且都是取车的时候才给他钱的,现在忽然来个漂亮的女同志车子刚听到就给钱,而且还是两毛,而且取车的时候还要给自己钱?
大爷又惊又喜,“你放心停着,我会给你看好的!”
司清清还是有些不放心,“大爷,我是要去县城的,回来的可能会比较晚,你可千万要帮我看好了呀!”
她把钱递给看车棚的大爷,十分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崭新的二八大杠。
“女同志,我王大爷看车还没丢过呢,你要是不放心啊……”王大爷说着,从椅子底下掏出一个铁锁链,“我给你再锁上一层!”
王大爷拎着铁链把车轮子锁在一旁的栅栏上,这样加上自行车原本的锁,就有两道保险了,而且那铁链属实粗壮结实,一般工具是砍不断的。
司清清这才放心下来,笑着和王大爷道了谢,便到汽车站等车。路上碰到那对卖包子的夫妻,二人也十分热情的和她打招呼,还关切的询问她什么时候再来卖茶叶蛋,这两天没来,找他们问司清清的人可不少。
“等我多攒一些鸡蛋的,你们先忙,我上车了!”
司清清也着急啊,可是就两只鸡,下单速度怎么赶得上卖的速度,再加上她自己要减肥,为了健康起见也要增强蛋白质,所以自己也吃了不少。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小鸡们早点孵出来。
到了县城,司清清按着上回张晓慧留下的地址,一路走一路问,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张晓慧的家。
顺着巷子走到最里面,果然看到一座与其他房屋完全不一样的院子,两扇红色的大木门,以及两侧硕大的柱子,都彰显着这家院子主人的社会地位和身份。
司清清走上前去,用门上的铁环敲击门扇,等着半晌才听到里面的声音十分不热情的问了句:“谁啊!”
“你好,我是来给张老太太量体的裁缝,我叫司清清,张晓慧同志让我来的。”
隔着门,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里面的人还不少。司清清扯着嗓子自报家门后,很快就听到里面有人跑了过来。
“哎呀,司清清,你终于来了!”
来开门的是张晓兰,她打开门看到司清清的那一瞬间,一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她惊呼过后,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到司清清身边转了一圈。
“你是司清清吗?”
司清清耸耸肩,“如假包换!”看到张晓兰的反应,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了。
“你身上这衣服,是你自己做的?”
张晓兰伸手摸了摸司清清的红裙子,一双眼睛根本都移不开了,然后又顺了顺司清清和红色发带编在一起的辫子,又扒拉着司清清左右上下看了一遍又一遍。
“天呐,这还是上回那个小土妞吗?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张晓兰拉着司清清看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了,又问:“你还没说,你这身上衣服是你买的,还是你自己做的?”
司清清淡笑道:“我自己做的,怎么样,好看吗?”
她把这件裙子做的很符合这个年代人的审美,半截袖子,微微修身,领口也没有开的很低,但正好能露出锁骨,显得脖子修长细白。这红裙子又像是这个年代的衣衫,却又不像,反正看着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美感。
“何止好看!美死了!”
在好看的衣服面前,即便是曾经说话刻薄的张晓兰,如今也变成了甜妹子了!
“快进来,咱们边走边说。”
张晓兰说了半天,才意识到两人还在门外,她拉着司清清无比的亲热,好像她们不是只见过一面,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似的,亲密无间。
“你是不知道,你上回给我堂姐做的婚服,那天可是给我姐,给我们家挣足了脸面。所有人都说我姐夫家里冒青烟才娶到我堂姐这样好看的新媳妇呢!”
张晓慧作为西北机械厂厂长的女儿,加上家里两个各个又都有工作,还都有点小官职,家世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了,按理说不管她嫁给谁,都是对方高攀了。
但是这张晓慧嫁的人家偏偏更厉害,只青川县县长的儿子,对象的父亲是县长,母亲又是县医院的副院长,这样一看,还是张晓慧家略逊一筹。
只是张晓慧长得漂亮,再加上结婚那天穿了一身让人耳目一新的婚服,稍稍化化妆打扮一下,一出场就让参加婚礼的人眼前一亮。
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张晓慧的好身材和好气质,也得配上那一身合体剪裁的衣服才能翻倍把优势凸显出来。
张家似乎有客人,有着两个大窗户的堂屋里,说话声笑声不断。
司清清一听便停住了脚步,“你们家里有客人啊?”
“对,都是串门的,亲戚也有,邻居也有,不认识的也有,反正我们家一年四季就没清闲过。你不要管这些,只管进去给我奶奶量尺寸就是了。”
张晓兰的脸上有着有钱人家孩子的优越,仰起头拉着司清清就进了屋。
“奶奶,上回给你说的那个闲散裁缝来了,给你量量尺寸做衣裳了,再不做都来不及了!”
张晓兰进屋后没有理会一屋子的其他人,直接对坐在堂屋主坐上,一位头发花白,年近八十的老人介绍司清清。
那老太太还缠着小脚,如今双腿柔软的盘在红木椅子上,司清清一进门就被她奇怪的坐姿吸引住了。这个年纪,没有骨质疏松吗?她怎么坐到把腿盘成那个样子的?想想自己最近做瑜伽僵硬的像个棍子似的,司清清就羡慕起张老太太来。
“哦,就是给晓慧改婚服的那个?”老太太一张嘴,一口银牙晃的司清清眼睛疼。
“对,是我。张奶奶您好,我叫司清清。”
司清清落落大方的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介绍自己,这一屋子多数是女人和孩子,年轻的有,年老的盒张老太太一个岁数的也有,司清清眼花缭乱的也看不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的。
“嗯!”
张老太太点头,她抽了一口嘴里的烟斗,眯着眼睛打量司清清身上的衣服。不得不说,这个岁数的老太太,这么有威严的还真不多,她不说话的时候,整个屋子都特别安静,那么多女人和孩子,都在静静的听她说话。
“你身上这衣服是你自己做的嘛?走过来我看一看,以前倒是没见过这样的款式呢。”老太太笑嘻嘻的招了招手,司清清走近了一些。
“奶奶,我也想要这样的裙子,你说,我穿上会不会更好看?”
张晓兰一点都不避讳司清清在,直接抱住自己的奶奶的手臂,言下之意是这样的一身裙子,这么胖的女人穿都这么好看,她比司清清年轻,又比她苗条,肯定穿着更好看。
张老太太点头,“应该是,我张家的姑娘都好看,怎么穿都好看。”
还挺护犊子的!
堂屋里围坐在小凳子上,长椅子上的人们都开始随声附和,“对啊对啊,老张家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好看,皮肤又白,个子高还苗条,随便穿什么都跟年画上的人似的,别说这红色衬人。”
“晓兰皮肤白,穿红色一定更好看!”
“张婶说的没错,前有晓慧后有晓兰,两个娃都张开了,越来越俊,咋穿都好看!”
周围人生四起,司清清在心里直呼好家伙,这么多人呢?她趁着这个功夫,在诺大的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少说也有十二三个人吧,有的怀里抱着孩子,有的手里拿着针线活,看上去是来串门子说话的。
这张家可真是门庭若市啊!
就在司清清扫了一圈周围人,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她眼底忽然扫到了一个人,她猛然转过头去,就看到一张圆盘脸正怒目圆瞪盯着自己。
怪不得刚才又被一直凉飕飕的呢,感情是有个大仇家埋伏在这里呢。
怒目直视司清清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和司清清因为几块布料争吵起来的刘晓娟,看上去她后来也去买了同样的布料呢。
因为她的身上,现在也穿着一件红裙子。
颜色和司清清的一模一样,只是款式相差很远,刘晓娟身上的裙子和镇上许多商店里卖的裙子差不多,款式比较呆板,不像司清清的那样灵动。
“哎?晓娟,你身上这件红裙子,也是你自己做的吧,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来着,你过来,和司清清站在一起我们看一下,你们谁的款式好,我就按照你们的款式给我自己也做一条!”
张晓兰和刘晓娟是小学同学,当年两人都在镇上小学念书,只是后来张家发家了,从爷爷辈开始就有了区别。好在刘晓娟的老爹也算争气,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加上察言观色的能力,竟也在镇上纺织厂给自己混了一官半职。
张家高升,举家搬迁后,两人就很少联系了。直到省城纺织厂开了个先进技术学习班,两人一个在镇纺织厂,一个在县城的纺织厂,这一来二去又联系上了。
张晓兰家境好,用的东西自然也都是好的,这让一直死要面的刘晓娟很自卑,回来之后就找各种借口疏远她。
没想到,刘大柱知道了两人的关系,无论如何要让刘晓娟多和张晓兰联系,没事就多去张家走动,俗话说好关系都是走出来的。两人是同学,又一起进了学习班,这么好的关系不好好维系,对刘大柱来说比割他的肉还让他难受。
刘晓娟在镇上算是猖狂的,但是在家里和张晓兰面前,只能唯命是从。
她听着自己老爸的话,今天带着二斤猪头肉来孝敬张老太太了,还给张晓兰带了一块红布料,没想到刚做了不到半个小时,司清清就来了。
刘晓娟自认为自己也是有点才气的,但是没想到司清清身上的裙子那么好看,她自己怎么没想到裙子还可以那样做?她低头看了看着自己身上刻板的红裙子,这一个动作就被张晓兰看到了。
眼下所有人都等着她站起身,和司清清对比呢,张晓兰更是直接走过来将她从小凳子上拉起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站一起让我看看!”
司清清只觉得世界太小了,至于张晓兰要对比就让她对比好了,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果然,张晓兰围着两人转了一圈,指着司清清的裙子说道:“还是你的好看,司清清,你快按照你身上裙子的样式,给我也做一条。”
司清清笑,“当然没问题,但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店面,所以我做衣服是要收取上门费的,而且你们的衣服料子也是需要自己准备的。一件衣服手工费加上上门费……其实这其中还有设计费用,这个暂时就不算了吧。我需要收取五十块钱,如果是一套衣服的话,就是八十块钱。”
“啊!”
“胡说啥呢!”
“八十块钱做一套衣裳?还让别人自己买布料?这……谁做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