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王宫,金丽华殿,典雅堂皇,一人批改奏章,神情专注,正是当今苗王。
侍长走入大殿行礼道:“禀王上,明渊凰姑娘求见。”
苍越孤鸣的眼眸一亮:“先将人请入,再按孤王的安排准备。”
“是。”
看到步入的婀娜身影,苍越孤鸣立刻起身迎接。模样大变的两人对面,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先打招呼,一者惊艳至失神,一者感慨中忘言。
明渊凰款款行了一礼:“参见苗王。”
苍越孤鸣扶住她的双臂:“明姑娘,不需多礼。”
明渊凰看着苍越孤鸣说道:“你,变了很多,更加沉稳了。”
“你……”苍越孤鸣闭上眼睛,回忆着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一点也没变,还是苍狼记忆中的明姑娘。”
明渊凰面露歉意道:“抱歉,锋海剑夺结束才来见你,让王上久等了。”
“不算很久,三个月而已。”苍越孤鸣凝视着她的双眼,“孤王说过,会一直等你。这一次,你愿意听孤王说完,那句没能出口的话吗?”
明渊凰眨了眨眼睛:“嗯?王上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有,孤王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苍越孤鸣温和一笑,“但此地不是讲话的地方,明姑娘,这边请。”
明渊凰的目光扫过书案:“这样,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吗?”
“招待你,就是孤王的正事。”苍越孤鸣态度诚恳道,“让孤王一尽地主之谊,好吗?”
“嗯,请王上带路吧。”
后花园内,丹枫如血,遍地芳菲,两人漫步花草间,欣赏着娇艳美景。花园正中的石桌上,侍从已经备好佳酿,等待苗王与贵客同饮。
明渊凰环视四周:“这个花园,很美丽。”
苍越孤鸣为明渊凰斟酒,随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这个花园,以前是金池姑娘亲手照料,景观可称一绝。只是……物是人非了。”
明渊凰沉默了片刻,感慨道:“再怎样美丽,仍是不如当初。花园还是那个花园,但人已不是当初的人。”
“不是花园变了,只是人变了。”苍越孤鸣将斟满的酒推向她,“明姑娘,我们喝酒吧。”
明渊凰将推来的酒喝尽:“我们无法回到过去,那就只有把握当下,让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把握当下,掌握未来。”苍越孤鸣眸光闪动,“苍狼受教了。”
一杯喝完,苍越孤鸣再要斟酒,却是被明渊凰抢先:“这次,换我斟酒。”
“你讲我没变,其实我也变了。过去,吾从不喝酒,因为我很容易醉,喝醉会影响吾思考。”明渊凰将酒一饮而尽,接着连倒数杯喝尽,“现在,我最爱喝,因为我宁愿喝醉,也不想活得太清醒。但是,当吾习惯喝酒,却发现再也喝不醉,甚至……越喝越清醒。”
苍越孤鸣伸手按住酒壶:“明姑娘,你喝醉了。”
“醉?这酒还不够醉……”明渊凰抬手甩出一坛风月无边,“能醉吾的酒,只有风月无边。”
苍越孤鸣接过风月无边,卸去坛封,利落地喝了一口:“这是……思念的味道。”
“虽然回不到过去,但是不妨碍我们追忆。”明渊凰举起自己的一坛酒,“如果是老贼头,此时一定会讲——敬过去,干杯。”
“老贼头?”
“兵长,风逍遥。”明渊凰放下风月无边,将偷酒的事讲给他听,“……后来听说他被铁骕求衣禁酒三天,差一点就活不成了。”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一同举起酒坛对碰:“敬过去,干杯!”
久别重逢,相谈甚欢,举酒对饮间,两坛风月无边即将喝尽。趁着明渊凰以酒掩面,苍越孤鸣暗自运功,一边喝酒一边逼出酒水。
明渊凰装作没有发现,闭目藏起眼中的笑意:“(不是我没变,而是你们变了太多,与两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哈。”
苍越孤鸣尴尬地解释道:“孤王不是有意……”
“吾是笑,人生变幻无常。”明渊凰笑眯眯地看着他,“让你,让他,让我,让很多人改变了很多。”
苍越孤鸣的笑声似是感慨:“哈,不管怎样改变,我永远是我,你也永远是你。”
醉意上涌,明渊凰不由低头扶额呢喃,不经意间露出袖里的琉璃:“是啊,就算有了一点改变,我永远是我,你也永远是你,我们不可能……”
苍越孤鸣的视线扫过佛珠:“明姑娘,你爱的人是网中人还是俏如来?”
明渊凰一怔,猛然清醒过来:“你在讲什么,你真的不知我是谁吗?”
“孤王知晓。”苍越孤鸣观察着她的神情,“但孤王的问题是,你爱的人是网中人还是俏如来。”
明渊凰闭上眼睛说道:“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可以回答孤王另一个问题吗?”苍越孤鸣握住她的双手,“明姑娘,你愿意嫁给孤王吗?”
明渊凰蓦然睁开双眼:“吾是永夜皇,你还不明白吗?”
“无论你是谁,都是孤王深爱的人。”苍越孤鸣的眼神柔情似水,“如果没有你,苍越孤鸣早就死了。孤王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但是我不爱你,”明渊凰避开他的视线,“吾爱的人是俏如来。”
苍越孤鸣毫不意外这个答案:“孤王并不在意。”
“吾侵略过苗疆,害死很多苗军。”明渊凰微微蹙眉,“难道你忘记万里边城之战了吗?”
苍越孤鸣反问道:“那你愿意留在王府赎罪,与孤王一起守护苗疆吗?”
明渊凰顿时面露错愕:“我……”
“孤王知晓你来到王府另有目的,”苍越孤鸣一脸悲伤地说道,“但孤王不希望再失去任何自己珍惜的人。”
“如果吾说……”明渊凰无奈地垂眸说道,“吾来苗王府的目的,就是嫁给你呢?”
苍越孤鸣震惊地看着她:“啊?”
“嘘。”明渊凰侧头分辨着脚步声,随即睁眼对苍越孤鸣道,“神田京一是吾的师弟,赤羽军师是吾的好友,如果吾答应嫁给你,王上能请这两人喝我们的喜酒吗?”
“明姑娘……”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能。”
忘今焉拄着拐杖走入,向苍越孤鸣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王上。”
苍越孤鸣惊讶地看向来人:“国师?”
忘今焉向苍越孤鸣建言道:“王后之师弟,如同国舅。只要王上向尚同会开口要人,尚同会自会放人。若是王上担心会让原本便是世仇的中苗增添猜忌,婚礼之后,即刻派人将赤羽与神田京一送回东瀛,便可解除猜忌。”
“这……好吧。”苍越孤鸣看了看明渊凰,“国师,让叉猡放赤羽出狱,同时持孤王亲笔手谕,拜访尚同会,带回神田京一。”
“是。”忘今焉恭敬地行了一礼,“微臣前往尚同会之前,还有要事禀报王上。”
“嗯?是何要事?”
忘今焉语出惊人:“白日无迹,死了。”
庄严景象之中,气氛却显肃杀。御座之前,苍越孤鸣紧攥血布,身体不断地颤抖着,不知是怒真凶狡猾,还是怒岁无偿死得冤枉。
躲在柱后的明渊凰轻瞥一眼,只见布上写着“杀我者白日”五个血字——竟是藏在岁无偿腹中、用以指认凶手的罪证。
苍越孤鸣余怒难消,忍不住质问道:“白日无迹死了?”
“畏罪自杀,凶器在此。”忘今焉将一支软剑递给苍越孤鸣。
“此次有劳国师抓出真凶了。”苍越孤鸣将罪证移交侍从,“但国师怎会布下此局擒拿真凶?”
“当日王上命微臣调查真相……”忘今焉装模作样地感叹道,“是岁无偿将军英灵保佑,得擒真凶。”
苍越孤鸣瞥了一眼明渊凰,随后向忘今焉微微鞠躬:“有劳国师了。”
“但是……仍有一点疑虑。”忘今焉说出心中的疑虑,“无情葬月第一次失踪,是白日无迹所为。第二次的失踪,白日无迹并不在宫中,又是谁所为呢?”
苍越孤鸣低头回忆道:“当时在宫中的人有……”
“包括白日无迹的动机,此事还要详查。”
苍越孤鸣看向侍从捧着的凶器:“孤王明白了。”
突然,王府守卫匆忙入内,慌慌张张地汇报道:“启禀王上,外面……外面……”
苍越孤鸣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俏如来……来了!”
苍越孤鸣惊讶地看向殿外:“俏如来?!”
俏如来从容走入大殿,向苍越孤鸣行礼道:“罪徒俏如来,特来向苗王投案!”
“嗯?投案……”苍越孤鸣疑惑地询问道,“俏如来,你可知你此举的后果?”
俏如来镇定地说道:“苗王会将我送还尚同会,作为中苗双方友好的象征。”
“这样你会有办法再次逃脱?”
俏如来如实回答道:“困难。”
“但是你仍然来了。”
俏如来真诚地请求道:“俏如来只有一事相求,希望释放赤羽先生,俏如来实不愿再让他人为我牺牲。”
苍越孤鸣一眼扫过殿柱:“就为了这个原因?”
俏如来继续补充道:“也希望苗王能护送赤羽先生两人平安离开中原。”
“孤王会将他们释放,并保证他们在婚礼之后平安回到东瀛。”
“婚礼?”俏如来抬头看向苍越孤鸣,“苗王将要大婚?”
苍越孤鸣对上俏如来的双眼:“正是,王后乃是明渊凰。”
俏如来俯身行礼,兜帽掩盖脸上的神情:“俏如来恭祝两位,百年好合。”
“你的祝福,孤王收下了。”苍越孤鸣看着明渊凰说道,“孤王希望你幸福,既然他不能给你幸福,那孤王就尽其所能,让你幸福。”
明渊凰一震,心情变得异常复杂:“啊,多谢。”
苍越孤鸣温柔地看着她:“不用说谢,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俏如来逐渐握紧佛珠,语气却是沉稳如常:“苗王想要怎样处置俏如来?”
苍越孤鸣看向许久未开口的忘今焉:“国师有何建议?”
“老臣建议,且将俏如来收押,再行处理。”
“叉猡。”苍越孤鸣对着走入大殿的叉猡说道,“先将俏如来带至牢房,再放赤羽出狱。”
“是。”
俏如来克制住回头的冲动,任由叉猡将他推出大殿,纵使内心受到情感的冲击,也没有展露丝毫的异样。
苍越孤鸣将他的表现看在眼内:“(俏如来,你果真不爱明姑娘。既然你给不了她幸福,那就让孤王给她幸福。)”
苍越孤鸣对着明渊凰说道:“明姑娘,你先去后花园等候孤王,孤王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我知道了。”
明渊凰回到后花园,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深深叹了一口气:“唉……对不住。”
“(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与忘今焉再无合作的必要。)”明渊凰漫无目的地在花园中走动,“(锋海剑夺之事必会传入王宫,合作破裂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忘今焉要对付我,必先揭穿吾的身份,聚天下之力合攻本皇。)”
“(如此一来,他不可能再对俏如来动手,除非他自信能开出真阵。)”明渊凰抚摸着琉璃佛珠,“(吾与铁骕求衣有言在先,忘今焉鼓动不了军长,那便只能亲自出面,或者……玄之玄。)”
“向阎王借的魂,是时候还给阎王了。”明渊凰倏然停下脚步,“但是,他要怎样确保自己的安全呢?总不可能寄望俏如来吧。”
明渊凰不禁陷入沉思,脑中回忆起锋海剑夺:“是剑无极与银燕,还是……玄狐?”